《情深不知处》almostoveru

4、决定

　　入选绣女嫌疑事件后的一星期里,风家二老天天长吁短叹, 拉着凤舞的手不放, 欲言又止的样子, 兄姐们也满脸愁云, 眼里布满忧虑.
　　古代里,要是被皇帝看上,不是挺值得高兴, 甚至光宗耀祖的事情? 怎么这风家人的反应这么的奇特呢…
　　凤舞坐在湖中央的凉亭中, 长叹口气, 20几年叹的气都没有这几星期加起来的多. 有些头痛, 有些不安…
　　尤其想到…
　　那角落里从没碰过的古铮, 那不知道怎么握的画笔, 那繁锁的字体和莫名地诗词, 每次都解释说病没好, 没兴致抚琴做画, 但时间长了…怎么办…

　　‘小妹, !’ 凤舞抬头, 远处走来一男一女, 风家的小孩都挺漂亮, 尤其是那对眼睛, 全是那么神采飞扬, 灵动明朗, 充满活力.
　　‘小妹, 怎么自己坐在这, 小秋呢? 天气还凉, 要感冒呀.’ 来者关心地说.
　　‘大哥, 三姐, 我会注意的.’ 凤舞客气地对答.
　　‘你是不是在担心选绣?’ 风君齐小心翼翼地问.
　　‘小妹, 别怕, 谁要敢强迫你, 我一定不饶他, 有没有天理了!’风岂欣气呼呼地说.
　　‘你冷静些, , 大妹, 老这么冲动, 吓坏小妹就不好了.’风君齐埋怨着.
　　风岂欣忙改口道: ‘对了, 这事爹已经派人去问尚书何大人了, 过几天就能确定, 说不定是他们搞错了, 我们又没呈你的画像上去. 一定是弄错了…

　　又是这种眼神, 小心体贴, 爱惜呵护, 每每对上这一片片的关心, 凤舞总觉的好象有什么东西钻进心里, 却又本能抗拒着,想逃开, 又想弄明白…

　　凤舞缓缓地说, ‘没确定的事, 等确定了再说, 我回房了.’说完, 快步离开.
　　隐约中听到身后, ‘小妹是不是吓傻了?’
　　‘看着象, 说话说的这么冷静, 不象小妹.’
　　‘都没表情, 一定怕极了, 又不敢告诉我们,怎么办.’

　　怕?...什么? 进宫吗? 这陌生的环境, 这陌生的人群,
　　这陌生的身份, 以及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风家也好, 宫廷也罢, 对我来说, 区别不大
　　有什么好怕的…毕竟绣女,宫妃, 皇城对她只是太陌生和不实际的词汇.
　　更何况, 在宫里人情淡漠也许更适合她…? 而且要嫁人的话…能找个不用和那人天天相对的…挺不错呀…反正, 不就是如此…
　　真正要头痛的是 ‘自己’的琴棋书画, 样样精通…
　　其实真正怕的,让自己不安的要顶着 ‘才貌双全, 技冠京城’的美名选绣进宫!
　　不知道有没有选军师,武将…说不定还好些…
　　算了…

　　风家正厅.

　　凤舞捧着茶杯静静的坐在角落, 不说话, 不看人, 专注地盯着手中的茶叶在水中漂着…和满屋子叽叽喳喳的人成鲜明对比.
　　风家老小齐齐的坐在厅上, 气氛热烈却紧张…
　　‘哎…我刚从何大人那里回来.’ 风定远缓缓地开口, ‘何大人说, 名单上确实有小烟的名字, 好象是知府孟大人推荐, 说是京城第一的风家千金不选绣太可惜了…哎’.
　　‘不行, 绝对不能让小妹进宫!’风君齐,坚决地说, 一对好看的眉眼拧到一起.
　　‘就是, 我也不同意, 爹, 娘, 这是害了小妹, 我绝不同意!’风岂欣附和喊着.一双杏目瞪的浑圆.
　　‘大妹, 你别激动, 我相信爹娘绝对不会让小妹到宫里受苦的!’ 风君晨, 岂烟的二哥, 温和却也坚定地说.
　　‘哎…你们都别吵了, 何大人说, 现在只是候选, 真正谁能入选绣女要皇上定夺, 所以小烟有可能选不中…’风定远努力説服自己.
　　‘可, 老爷…小烟这条件…要是选不上…那皇帝的眼睛一定有问题…’江静晓,岂烟的大嫂, 担忧地说.
　　‘不要胡说, 被外人听到还得了.’风定远喝道,: ‘不过, 皇帝现在正在忙江南的水坝问题, 所以绣女的事情要延期到盛夏他生辰时, 还有几个月时间…’
　　‘我们给些银子让画师将小妹画的怪样?’ 风君齐灵机一动.
　　风定远摆摆手, ‘不行, 何大人说, 画像早就呈上去了, 皇上也看了, 只是政事繁忙, 没时间定夺而已.’
　　‘老爷, 那你说怎么是好, 不知道这孟大人呈上去的画像到底画成什么样子?’ 风母问道.
　　‘那还用说, 一定美极了, 他推荐的, 只能向好了画, 这不就害了小妹.’风君晨生气道.
　　‘我们和孟大人有仇呀? 谁让他多事推荐的,他自己没女儿就害别人的!’风岂欣气的直跺脚.
　　她身边站着一俊俏的男子, 高挑轻瘦, 文质彬彬, 轻轻地拉了一下风岂欣的衣袖, 柔声说: ‘岂欣, 别生气, 孟大人也没有恶意的, 他可能以为自己做了好事, 卖个人情给风家,光耀门面呢.’
　　风岂欣转头狠狠地盯着那男子: ‘唐绍雷,你什么意思, 你还帮着他说好话? 你赞成将小妹送进宫, 和那么多女人抢一个男人, 还要时刻小心被人暗算, 还是你准备也要三妻四妾?’
　　唐绍雷依旧柔声道: ‘你说哪去了, 乖, 我只是不想你气坏身子而已.’
　　‘爹, 要不我们对外称小妹得了怪疾?’ 风君晨比较理智地说.
　　‘老爷,小烟可是我们的宝贝女儿, 不能让她到宫里受苦呀.’风母忧虑地说.
　　‘要是宫里派御医不就拆穿了? 不妥呀’风定远长叹道.
　　‘皇帝怎么了, 就能强抢民女呀? 怕什么, 要不大不了我们全家搬家, 搬到深山里, 皇帝总不能为个女子搜捕天下!’风岂欣生气的提议道.
　　‘大妹这主意不错, 隐匿桃李.夫人, 正好可以和你一起去云游!’风君齐边点头,边对身旁的江静晓说.
　　‘喂, 姓唐的, 你怎么不说话, 要是怕被牵连, 那我们解除婚约, 不会连累你的,哼!’
　　唐绍雷无奈地摇摇头, 轻扶上风岂欣的腰,满口包容, ‘你呀, 老是这么意气, 你不连累我,连累谁呀,老说气话.’
　　‘怎么办, 选不中也就罢了, 要是选中了…对方是皇帝,谁能说个不字呀.’
　　‘小妹不就被耽误了.’
　　‘好了, 你们都别吵了, 这不还没选呢?’ 风定远象下了决心, ‘要是选中了, 我们全家隐居深山总可以了? 就让我这老骨头陪他们玩官兵捉贼好了.’
　　‘老爷, 你决定了?’
　　‘爹, 你太伟大了.’
　　‘好拉, 你们就都小声些,’风君晨突然将声音压低, ‘看小烟坐那里都没讲话, 一定是被你们吓着了.’全家人的眼光刷刷地全投向凤舞身上…
　　凤舞明显…不在状态…
　　恩…这么奇特的家庭, 古代不都是妻妾成群, 女人以男人为天吗? 看风家怎么都不像呀… 风定远和风君齐都只有一个妻子不说,那姓唐的也被风岂欣治的服帖, 看来风家的教育都算前卫超前的呀…
　　好像…全家人都在看着自己…
　　凤舞回过神了…
　　‘小妹, 别怕, 有我们在, 一定不让你受委屈.’ 风二哥温和却坚定地说着. 双眼充斥着温暖的力量.
　　凤舞看着那缕温暖, 又看着周围许多双关心的眼眸, 心里怔住,…这种被保护的…感觉…
　　好奇怪..
　　一直是我在保护水家, 保护手下,保护的是他们的利益.
　　一直被保镖保护,他们为我挨到挡枪, 保镖收钱,保护的是我的身体性命.
　　…为什么…风家…的保护
　　…感觉那么不同…
　　亲人, 血脉…所以保护我? …保护的是…什么?...
　　保护的…是我的心? 我的感觉? 我的…快乐?
　　又是那种怪异的感觉, 又是那股奇妙的暖流, 一点点渗进心底…
　　感觉上软弱…却又感到坚定…想抗拒, 又不舍…
　　凤舞找到自己的声音: ‘我没什么, 别担心.’
　　‘小妹, 爹已经决定了, 要是实在不行, 我们就跑, 找个深山隐居去.’风岂欣…兴奋的…说.
　　‘跑? 店铺不要了? 这一大家子的人…呢?’凤舞不能置信地看着他们, 他们做事都不用脑吗?
　　‘哎, 小烟, 你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其实也是实在没办法下的一条路了, 店铺生意是重要, 要是可以, 我也不想放下, 但…抗旨是要满门杀头的, 我可不能让这一家等在这里被杀, 到时也只能跑了, 别想那么多, 山里环境也不错的.’风定远苦涩地安慰着她.
　　这家人…
　　怎么就没一个人想到…
　　只要她进宫的话…保住风家的荣华?
　　‘那将是漂泊颠沛的日子,躲皇上不是那么简单的, 你们不能这么轻率.’凤舞不解.
　　‘那我们也不能看着你这一辈子不快乐,拿你的幸福开玩笑呀.’风君齐认真地说.
　　‘我以为进宫是件光耀门面的事, 毕竟能做皇帝的亲戚?’ 凤舞问出心里的疑问, 不是吗? 利益至上, 对于家族来说, 这种婚姻太有利了?
　　‘小妹, 你怎么可以这么想, 几百个女人共有一个丈夫, 勾心斗角, 势力大的欺负势力小的, 你的心性怎么斗的过呀, 而且一个不小心没伺候好皇帝老子, 你就完蛋了.’ 风岂欣手脚比划着说.
　　‘对, 烟儿, 要是不好进了冷宫, 你就是一辈子凄凉呀, 要是得宠被人嫉妒陷害也没活路.’江静晓补充着.
　　凤舞楞住了, 她从来没想过有人能为了别人的幸福快乐放弃自己的利益.风家上下为了她…能连家, 连店铺, 连声誉富贵都不要了…只是…不想她在宫里不快乐…怕她受委屈…
　　一瞬间, 凤舞觉的心的一角被人揪住,
　　第一次有溢满的感觉…
　　却也沉重的压的她呼吸不上来.
　　…感情…弱点…摇摇头…

　　‘不必搬家, 我决定进宫.’凤舞说着自己都觉的有些讶异的话.
　　‘小烟, 不要委屈自己’ ‘小妹,不许说气话’ ‘小妹…’众人异声四起.
　　‘够了, 不必争议. 我决定了, 就不会改变. 为了我放弃所有,我能快乐吗? 大概只能内疚一辈子而已. 你们同不同意, 我还是会进宫,不要逼我.’凤舞冷静而坚定地说, 冷硬的气势,不容反驳的眼神. 让所有人都楞住了,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久久…
　　‘完了, 小妹的倔起来, 谁都没办法.’ 风君齐小声道.‘从小到大,…她决定要做的事情, 谁也拦不住.’
　　风舞扬眉, 挑起嘴角, 这好象是唯一能为风家做的了…也许…
　　我这么做…只是…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亏欠人情.

　　深夜, 月正明, 四周寂静…
　　凤舞悄悄地走出自己的别院, 由风宅后门溜向不远的山坡…
　　离选绣还有几个月…
　　趁现在有时间强化下身体也好…这身体太娇弱, 连一道疤痕, 一粒细茧都没有…怎么可以容忍…
　　凤舞踏着月色, 在山坡上慢跑了几圈, 又蹲跳从山下跳至山上. 仰卧起坐, 扶地挺身…
　　这是什么体质…才不到2个小时, 就已经感到疲惫不堪, 不行, 明天叫小秋缝两个小沙袋系上跑. 她练着跆拳道的招式边想…看看, 这么无力, 哪里象勾拳…倒象是招手弄姿…
　　突然…她停住了…
　　多年的经验让她直觉附近有人…
　　而且正在注视她…
　　许久…
　　她转过身, 望向不远处,斜靠在树边的人影…
　　太暗…看不清…但感觉上…没有杀气…
　　凤舞为自己想太多而轻摇了下头, 现在的自己又不是水凤舞, 别人怎么会普通家的小姐动不动就有杀气…
　　只见那人影慢慢飘近, 停在了离凤舞2步远的地方…一对深邃的星眸在夜里尤为闪烁耀眼…悠然地看着她…唇边似笑非笑, 雪白的衣摆随着夜风轻轻摇曳…
　　是他…
　　那个救她出河的男子…
　　凤舞盯着他, 敷衍的一笑,转身准备回家…
　　‘风姑娘, 好久不见.’
　　凤舞停住脚步, 恩? ‘我们认识?’
　　‘如果说上次河边偶遇算的话, 我们算认识了,在下冷易寒.’
　　凤舞没有答话,
　　‘刚才风姑娘在这地方上转了好久, 象是在寻宝. 这么夜, 都好兴致, 不知姑娘找到没有.’冷易寒慢慢地询问, 语气里有丝玩味的气息.
　　‘没有, 告辞.’ 凤舞扭头就走. 冷易寒修长挺拔的身影跟了上来.
　　‘风姑娘要回去了, 这么夜不安全, 我送你一程.’
　　‘不必.’
　　‘我跟在后边就好.’
　　‘…’凤舞不言,加快脚步.
　　‘风姑娘在找什么?’
　　‘找到没有? 用不用在下帮忙?’冷易寒好脾气的自言自语着.
　　‘姑娘刚才练的那套工夫很奇特, 简洁却直接, 不似中原武功.’
　　‘但内力太差, 招式中全无力道.再直接也不见攻击力...’
　　凤舞突然站定, 直直的盯着他. 看他肩宽身长, 虽不强壮但似精健有力, 从山坡上一路走来鞋上竟无半点泥沙, 在看自己的鞋子已经污垢斑斑.‘你会武功?’
　　‘就算是吧’.冷易寒露齿一笑, 让本就英俊迷魅的脸庞更显的光彩逼人.
　　瞥见他腰间的玉萧, 凤舞若有所思地问: ‘你会吹萧?’
　　‘还好’.冷易寒挑了下眉, 看着眼前的女子冷漠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算计.
　　‘你会古铮? 会不会书画?’凤舞心底浮上一个念头.
　　‘略通一二.’
　　‘那…’凤舞望进冷易寒的双眼里,自言道: ‘你能信任吗?’
　　‘要不要试试?’冷易寒迎着她质疑的目光, 平静地开口.
　　直觉上, 凤舞愿意相信他, 没有原因.也没有选择…
　　‘你能不能教我武功以及… 书画, 诗词歌赋, 并不能告诉任何人你教我诗词歌赋, 我会和我家人讲我要一名师傅教我些防身之术,明天开始,你意下如何?’ 凤舞知道只要自己提出,风家人一定会同意. 没有办法, 不能被别人知道她 ‘风岂烟’琴棋书画样样不通. 这里还有谁能帮? 只有让眼前这个人看起来能帮忙.
　　一刹那, 凤舞几乎在等着他将会说风家千金才艺高绝…等等…
　　但…
　　‘好.’冷易寒笑着答应, 什么也没问, 什么也没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