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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事变 ...

  •   七大寨主。
      看到他们他才明白戚少商为什么一点也不介意他的年龄和资历。七寨主孟有威十七岁,八寨主穆鸠平二十三岁,三寨主红袍阮明正二十一岁。原来十八岁的自己,还不算是最年轻。
      打败他们,有什么困难?看来他的云师傅,真的是一个异人。尽管在云州他常做的也只是抱酒坛子唱小曲。
      戚少商让出了他的大顶峰大帐。明天就要拜香了。是不是很奇怪?似乎我有无数机会可以杀死戚少商,似乎我杀过戚少商后有无数机会去杀死七大寨主。
      我到这里来做什么?为了万无一失?
      “公子,”四乱一个一个的钻进大帐,“我们也要帮你。”
      顾惜朝看看他们,“你们?”他微微一笑,“你们只要去跟戚少商说一声,就说我顾惜朝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他一准马上便来帮你们主持正义。何必又要帮我?”
      “公子心狠手辣没错,可是公子对我们也是真的好,”乱水说,“我们商量过了,就算要找公子报仇,也得是我们自己亲手,用不着什么八现还是九现神龙。”
      顾惜朝扬起半边眉毛:“哦?没想到,你们还这么有志气。”他浅浅的微笑起来,“不过也不奇怪,你们四个,最大的有十五了吧?早就不是孩子了。也好,明日大顶峰上拜香仪式,热闹是一定热闹的很,可我不要你们看这场热闹。我要你们去各处下山的路口去,接应冷呼儿和鲜于仇,顺便把守住所有下山路口。”
      四乱答应了,顾惜朝再看他们一眼,深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接应之后,你们就一起到前山寨门的哨卡。我不想真的打起来,你们有什么闪失。”
      大顶峰大帐中的夜,真的好冷。晚晴,你在哪里?我很想你。
      戚少商究竟要不要杀?
      ——我以二将、十八尊一举挑了连云寨,总也能算是一战成名了吧?可这名声终究是江湖上的,远离朝堂。我为傅叔父办事,虽是全权主持,却又究竟无职无权;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可是难道真的回云中?
      不,不行,义父养我长大,我却从未将身世最不堪处与他讲明,如今再瞒不下去了,他该如何看我?克用哥哥虽与我友爱,生平最恨亲近之人不与他坦诚相待,偏偏我一瞒便是数年。他也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待我。云中虽大,却不再是我顾惜朝可视之为家的地方了。
      他闭上眼睛,累得很,可是睡不着。是谁?究竟是谁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世?难道…………不,不可能是傅宗书,自己毕竟是他女儿的未婚夫婿。难道是黄金鳞?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也很少去云中……
      算了,算了,不要去想了。明天,且看明天。明天之后,又是哪里?长安?长安又怎样?晚晴……可是怎么会那样的?怎么会……
      一夜胡思乱想。鸡鸣时分方才合眼睡去,却仿佛只是一瞬,耳边便响起了乱虎的声音:“公子,起床了,戚少商就要上山了。”
      戚少商……
      他在后山等待微风。那是一只塞上最好的猎鹰,多年前他将它送给晚晴,那时他们还都只是孩子。微风送来了傅宗书的命令。
      “无论戚少商有无反意,一概杀之无赦。”

      戚少商大咧咧的走进大帐,也没叫个人通报一声。顾惜朝忙收起了面上戚然之色,换了一个笑脸,起身迎上前去。
      “顾兄弟做什么呢?没关系,你做你的,我换身衣服而已。”一边说,一边走,一边就在解衣带。顾惜朝微有些尴尬的转过了脸。
      “在旗亭等了整三天,也不知怎么回事,还是没有等到。”戚少商毫没将他当作外人,自顾的说着,“对了,还没有告诉过你这件事。”
      他的衣服只换到一半,突然想到,便突然走过来。顾惜朝吃惊的看着他穿中衣半披着外袍的样子。
      “黄巢此人,当年在山东雷门,我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他知我在此地经营山寨,之前曾数次遣使,邀我共同举事;只是我一直没有答应。如今他与王仙芝攻沂州不克,又派出人来找我,估计还是要我举事呼应以壮声势。顾兄弟,你说我应是不应?”
      顾惜朝答道:“大当家的前几日已同我讲过如今形势。起兵不难,当此乱世,大丈夫自当胸怀天下,气吞万里。可是,沂州到这里,可是千里之遥;连云寨侧便是卢龙藩李茂勋的地盘,此人为权势所迷,为一己私利天王老子都敢卖。大当家的就不担心好好的这一片基业送给了别人?”
      戚少商点点头,说道:“你说的自有道理。不过黄巢此人,仁义豪侠,我与他当年一见便结为手足之交。如今他有难处,我不帮他,心里真是说不过去。”
      顾惜朝说道:“我在长安时,也听过此人的名字,读过此人的咏菊诗,‘待到来年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大当家的,你想想看,此人就算是任侠之士,却岂是个容人的?”
      戚少商皱眉道:“他笔下抒发一些愤懑之气,也是有的。此人数举进士不第,难免郁结于心。”
      顾惜朝轻声叹一口气,低声道:“有这样的朝廷,便有这样的反贼。”说着,早已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一时间胸中仿佛堵了极硬极大的一块,说不出话来。戚少商道:“顾兄弟,你年纪轻轻,眉目间却有解不开的心事,能不能说出来,让做哥哥的为你分担?”
      顾惜朝心中一动,忽然间,胸中翻江倒海的,只想告诉他自己那些最不堪的往事。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从前他面对任何人,都只想着一定要把这些都瞒住,谁也不让他们知道。他抬眼看一看戚少商,那张善意、坦诚的脸上,两个好看的酒窝抿得紧紧的,眼中神色有些担忧,似乎是担心这样冒昧的一句话得罪了他的顾兄弟。
      顾惜朝咬咬嘴唇,他只想知道说出来的感觉。他瞒了这么久,瞒了所有人,自己也憋的难受,太难受了。对他说,没关系的吧?反正,很快,他就会是一个死人。
      他慢慢说道:“实不相瞒,大当家的,就在今年二月,我也曾参加礼部春闱,而且已经中了头甲三名探花郎。可是……可是……当今的天子,却革除了我的功名。”
      戚少商动容道:“难怪顾兄弟举止言谈皆不类庸常俗子,原来是今科探花郎。皇帝为何却革除了你的功名?”
      顾惜朝把心一横,低声道:“只因我出身微贱,我不知自己父亲是谁,母亲……母亲虽早已没了音讯,却……却记得她是江南小城中的一名娼妓。”他躲开戚少商的目光,脊背挺直;他不知道什么支撑了自己,却分明的知道自己眼前一阵阵的发黑,额头上冷汗顷刻而出,双腿是软的,摇摇欲坠。
      待到回过神来,却已经在椅上坐下了。戚少商举茶壶倒了一杯茶,他将茶杯举到自己嘴唇边,神色很凝重,也很担忧。
      无论他是不是要杀他,他都愿意相信他此刻的担忧。

      一个时辰后,拜香仪式,箱子燕寒毒下进血酒,冷鲜上山,顾惜朝自背后一刀捅进了戚少商的腰腹中。

      四寨主勾青锋死了,死在万仞吊桥之下,粉身碎骨。
      顾惜朝伸出的手注定要抓个空。他瞪大双眼看那个男人诡异的笑容消失在半山的云雾中间。
      从此再无回头路。杀!
      寨门口,四乱在玩一个人。
      赤裸着身子的高壮汉子,倒吊在桩上,软软垂下的双手却似乎还在微微的颤动。四乱大呼小叫,上窜下跳,手中的鞭子、短刀、烙铁等等刑具早已是血迹斑斑。
      那是五寨主游天龙。
      冷呼儿说:“我只道咱们就够狠的了,谁知这几个小孩子更狠。”
      鲜于仇哼一声道:“他们,不过小孩子而已,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狠。”
      无知是最大的残忍,只有最天真的小孩子,才会去活剥开蜗牛的甲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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