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百花杀 修改版》靥*花

47、脱困

　　离开李府，戚少商便直接跃上屋顶，施展轻功飞奔回赫连宅第。
　　那里一片灯火通明。但是，没有人声。没有兄弟们练武的拳脚破风声，没有穆鸠平的嚷嚷声，没有赫连春水和息红泪琐琐碎碎的吵嘴声，更没有顾惜朝的读书声和笑声。
　　戚少商的心在下沉，但他并不是特别惊恐意外。他料到了。他轻易离开李府，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他就知道即使回赫连宅第也只是徒增担忧。可他不能不回，万一，万一他们都还在呢，万一李轶的阴谋失败了呢？
　　他独自离开赫连宅第。他必须好好地想一想。
　　戚少商也许看上去平和温厚，但不代表他可以随便受人胁迫。他在计算如若去李府解救顾惜朝他们，胜算会有多大。李府他去过的次数不算多，可也不算少，那里的环境他是熟悉的；可是李轶真的会把他们就关在自己的府邸中么？李轶又不傻，那么多高手，就算一时受制于他，一旦脱困，要杀他还不易如反掌？他哪里敢把他们关在自己身边？
　　他在晋阳宵禁后的大街小巷中慢慢的走着，月光拉长他的影子。他发现前面不远处有口水井，这才突然感觉到口渴。他摇着轱辘，打上一桶水，就着水桶咕嘟咕嘟的喝几口。春天晚上，井水冰凉冰凉的，打湿了他的衣服。他喝完了水，一时茫然，不知道该去往哪个方向才好。
　　身后有异动！他能感觉到人走动时轻微的空气流动。立即反手握剑，整个人都绷紧，充满戒备。
　　但是身后那人没有向他攻击，却轻轻的开口叫了他：“少商。”
　　戚少商呆住，一时间整个人都凝固，不能动，不能想。他强迫着自己，犹疑着，转身，看着身后那人。
　　他以为那是幻觉，但那是真的，顾惜朝就站在那里，只穿着贴身的长衫，月光下愈发显得修长纤细，像一竿修竹。
　　戚少商目瞪口呆，真的是顾惜朝在那里，那挑眉轻笑的神情刻在他心里，会那样巧笑的只有他一个。他向他走过去，伸手去摸他的脸。他举起手来轻轻按着他的手。这真的是他，戚少商认得他手心里温凉的温度。快乐满的要把心胀破，几乎欢声大叫，他一个用力把顾惜朝抱了起来。
　　顾惜朝又是笑，又皱眉，薄怒道：“你又发疯，给人看见还了得么，快放开我。”戚少商用力摇头，仰着脸，狠狠地用力的亲他的嘴唇和脸颊。他红了脸，滚烫滚烫的。

　　“……其实李轶只不过是往水里下了药，”顾惜朝说，他和戚少商并肩坐在一棵大树下。“我一尝就知道茶里味道不对劲。这时候你那些好兄弟纷纷的都倒了，你们穆八爷，都倒在地上了，颤巍巍的还指着我，以为是我干的呢。”
　　戚少商摸摸他的头发，轻声说道：“他不懂事，回头我教训他——原来你连蒙汗药的味儿都尝的出来啊，真了不起。”
　　顾惜朝冷笑道：“你忘了，我师父可是医毒双修，不然他教的出晚晴么？我虽然没学过，耳濡目染，看也看会了。”戚少商赞叹道：“果然你师父了不起，惜朝，以后再见到云师父，千万别再像从前那么不客气啦。”
　　顾惜朝哼哼的冷笑，说道：“我跟他不客气，是脸上的不客气，心里可向来尊敬他；你才是真的瞧不上他吧，觉得他糊涂误事，是不是？”戚少商脸有愧色，忙说道：“下次一见到他，我立刻给他磕头道歉！”
　　顾惜朝叹气道：“磕头道歉就免了罢，我们一辈子都别再见到他才好。”他虽不明言，戚少商却听得懂，只得陪着他沉默一阵，问道：“后来呢？”
　　顾惜朝笑道：“后来，我就跟他们一样，躺在地上，装着动弹不得，过不一会就有人来把我们都抬上马车，送到东门内大街一处宅子去了。这帮人倒是很客气，还特意派了两个女人来抬息红泪她们女孩子。再之后，我就趁着人不注意，打昏一个，放在炕上，外面罩了我的衣服，又蒙了被子，估计不到早晨，没人能发现。然后就出来找你了。”
　　戚少商温柔微笑，赞道：“你真聪明，又能沉得住气，比我强多啦！”又问：“那么你是什么时候看到我的？”
　　顾惜朝哼一声道：“你回到赫连宅子那时候我就看见了。可是，当时你身前身后多的是眼睛，我冒冒失失的跳出来，大家昏天黑地的打起来，这戏还怎么唱下去？只好缩在暗处悄悄跟着你，等你身后盯梢的人走光了，就出来叫你了。”戚少商微笑道：“我虽然知道后面一定有人盯梢，可没想到盯梢的人后面，还有盯梢的。”
　　两个人腻着，温存着，好一阵，戚少商轻轻的咳嗽几声清清嗓子，低声说：“我想先去把小妖他们救出来，然后咱们赶紧离开晋阳这是非之地，好不好？”
　　顾惜朝皱起眉头，怫然道：“是非之地怎么样，不好玩么？”戚少商无话可说，只得一笑，正想劝他什么，他站起来说道：“那个李轶，一刀杀了都还便宜他。他不是想要这个晋阳城么。看他要不要得成。少商，先想办法让我出城去。”
　　戚少商道：“出城可以，等我救出小妖他们，我们一起……”顾惜朝有些生气，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人家欺到脸上来了，你还只想着离开。哼，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
　　戚少商不说话，半日说道：“你出城，是想找到李克用吧？然后让李克用带着他的人马，兵临城下，晋阳就成了李家的了，是不是？”
　　顾惜朝笑道：“是又怎么样？有何不可？当今的皇帝姓李，李克用也姓李，好歹这江山，也不算落到别人家去。”
　　戚少商很想骂他，只是骂不出口。今晚那失而复得的喜悦还在腔子里装着。可是还能这样忍多久？
　　顾惜朝转了转眼珠，微笑道：“少商，你不愿意，那我不去找李克用就是了。你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戚少商道：“哦，那么你还非要出城去，做什么？”顾惜朝笑道：“我偷听到消息，朝廷派了个新的节度使来，已经在路上了。这回这一位，可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前门下省侍郎，同平章事，郑从谠，郑大人，你听说过没有？”
　　戚少商寒着脸，冷淡回答：“听说过，怎么样？”
　　顾惜朝笑道：“这回朝廷派这么一位名士风流的老大人来河东，可真胆大。我这就出城找他去，教他给李轶来个下马威——我保证不找李克用，李轶这人太可恶，由着他迟早要打一仗，可是来一个老名士那就完全不同啦。你看，对李克用也是好事。”他心里仿佛已有计较，对戚少商微笑道：“少商，你放心，我这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倘有食言，将来还怎么见你？我也舍不得你啊，铁袖添香夜读书，天下我还哪儿找这么个人去？”
　　“铁袖添香”云云，是前些天两人在赫连宅第中的调笑之语。戚少商想起前事，也只得苦涩的笑一笑，终于点了点头。两个人商定，顾惜朝出城去往来路上找新任的河东节度使郑从谠，戚少商则留在晋阳城中，照应赫连春水等人，与李轶周旋。

　　郑从谠出现得比预想更早。李轶点起兵将，准备先发制人，出击沙陀，郑从谠差不多就在出征的前一刻出现在晋阳城下。而且，陪同在他身边的，还有河东藩镇中最强的一位：义武节度使王处存。
　　王处存年纪已经相当大了，留着一部长长的花白胡子。此人在河东盘踞已有数十年，与同地区的大部分藩镇节度都有姻亲关系，包括李国昌。河东藩镇数不胜数，王处存地盘最大，兵马最多，而且一向以唐廷忠臣自居。此次郑从谠上任，有他在身边保驾护航，李轶只一看到，便是面如死灰。
　　郑从谠进入晋阳城河东节度使府，第一个命令是暂缓出征，众家将领原地听命。第二个命令要求李轶交还行军大印；第三个命令加封之前士兵们推举出来的哗变首脑张彦球为河东行军司马。一个又一个的命令自上而下的传将出去，传出节度使府，传遍晋阳大街小巷。晋阳人还不知道，这位郑使君将要带给他们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新时代。
　　郑从谠，前门下省侍郎，同平章事，新任的河东节度使。朝廷以河东兵益骄，故使宰相镇之，并令其自择参佐。他所带来的数十人，除了护卫随从，亦有前长安令王调，前兵部员外郎刘崇龟，前思勋员外郎赵崇，并进士刘崇鲁等人，名士之多，全国各道无出其右者。时人称之“小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