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爱》岚雪

13、第十二话

　　三更时份，当方海麒经过长廊的时候，看到远处的客厅中还有一丝的灯火，照理这个时候是不应该有人在客厅的。想了一想，方海麒决定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当他踏入客厅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件外衣，而披风的主人则坐在客厅的主位上独自小酌。
　　“少主，深夜露寒，请披上，以免着凉。”方海麒一面说着，一面把手上的外衣上。
　　“放下。”并没有多看方海麒一看，柳玄彬只是敷衍一句后，又继续小酌起来。
　　对于柳玄彬的说话，方海麒并没有照着做，只是继续维持刚才的动作。
　　“你这样是什么意思？”终于发现来人异样的柳玄彬，冷冷地开口问道。
　　“少主，请披上。”方海麒并没有多说一句，只是恭敬地维持着刚才的话语。
　　望着眼前少年的举动，柳玄彬不禁轻皱着眉。虽然眼前的少年，一向乖巧听话，不会多说一句，但他知道对方骨子里其实存在一丝执着，如果真是下定决心做一件事，很难会见到他失败的样子。
　　不愿和对方纠缠下去的柳玄彬，放下手中的酒杯，取过方海麒手上的外衣随意地披上。
　　“满意了？还不回房休息。”柳玄彬说完后，再次拿起酒杯喝着。
　　“少主，酒能伤身，请节制。”没有听从对方指示的方海麒，只是柔声规劝道。
　　“哼，身体再好，人终归一死。”柳玄彬轻轻嗤笑道。
　　“…少主说得对，人终究要一死。由我们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死亡便注定了。没有人知道死亡会何时降临，所以在我们还生存的时候，便要好好活着，珍惜、感受身边的一切，不可以轻言放弃。所以请少主，多保重身体，好好活着。”听到对方说话的语气，方海麒缓缓地说道。
　　“…是谁教你说这些话。”没有想到对方会说出如此哲理的话，柳玄彬一时间呆了片刻，然后徐徐地问道。
　　“是早几年前，王爷对海麒说的。当时年纪尚轻，还未明白话中含意，但现在多少理解到了。”想起昔日的往事，方海麒的思维不免飘远了。
　　“爹为何要和你说这种话题。”因为并不知道有这段过往，柳玄彬对这一事提起了兴趣。
　　“因为当时我问王爷，为什么我的亲生父母要抛弃我。然后王爷告诉我，世上有很多事是非人为可以控制，譬如死亡。即使你不愿意，但当死亡降临时，人们根本无法逃避。”方海麒以幽幽的语调说着。
　　对于方海麒身世，柳玄彬是知道的，因为在最初决定收养方海麒的时候，柳亦云已经派方浩阳调查过。
　　其实他的身世谈不上特别，他的亲生父亲原是某个富家子弟，但因为爱上穷家女，而和家中决裂，最后私奔。后来生下方海麒，但因为不懂营生，三餐不继的关系，所以他们决定忍痛抛弃出生不久的方海麒，并把他放在宁王府外不远处，望能上天庇佑，给好心人发现收留。而事实证明，上天确实有庇佑这个孩子。
　　而他们没有把事实的真相告诉方海麒，是因为不希望年幼的方海麒心灵受到伤害，变得不相信其他人。所以他们宁愿方海麒相信自己的亲生父母已死，亦不希望他去憎恨他们。
　　“你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浪费亦非一件好事。坐下来，陪我喝完这壶酒。”不理会对方的回答，柳玄彬自顾自地替对方倒了一杯酒。
　　看了酒杯一眼，方海麒便落座于柳玄彬身旁，然后取过酒杯细细地尝了一口。
　　“你觉得父亲如此离去，可会有遗憾？”正当二人静静地喝酒的时候，柳玄彬突然开口问道。
　　“遗憾？可能会有，毕竟最后未能和少主见上一面。但是老爷身为将领，想必早已看清这点。”方海麒悠悠地回答着。
　　“是这样的吗？”听到回答后，柳玄彬低语喃喃道。
　　方海麒望着开始沉思中的柳玄彬，想了一想，然后开口说道：
　　“少主，我明白你现在心情会很沉重，可能会觉得以往的自己有不足之处，但仔细想想，老爷从未抱怨过，那是因为老爷相信少主的能力。他相信无论什么事，少主亦能分清利弊，把事情向最好的方向发展。所以，少主现在应该相信自己的能力，不要被迷茫困着。”
　　听完方海麒的话后，柳玄彬没有回话，只是继续默默地喝着酒。室内剩下的只有倒酒声和酒杯碰撞桌面的声音。直到酒壶的酒见底的时候，柳玄彬才开口说道：“海麒，你的安慰方式太老成，难道你没有一些符合你这个年龄的安慰方式吗？”
　　“我这个年龄的安慰方式？这种事情我不知道。”不明白对方所指，方海麒摇头说道。
　　望着对方摇头的动作后，柳玄彬伸出手揉搓一下对方的头。
　　“去睡吧。”说毕，柳玄彬便起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留下了呆滞中的方海麒，思考他刚才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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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宁王的尸首运返京城的那一天，原本到了江南的福王和柳灏颐亦回到京城。当抵达京城后，二人便立即来到宁王府。
　　虽然清楚知道，身为将领会有战死沙场的可能，但看着亲弟弟的尸首时，福王心中的哀痛仍是难以言喻。
　　为怕福王会因舟车劳顿和悲痛心情而倒下，所以柳玄彬命人安排客房给予他们休息，并吩咐方海麒去通知福王府。
　　而正当方海麒将把事情办妥，打算回到府中时，发现了站在远处的影陌，看到他的出现，方海麒感到有些意外。当对方向他招手时，他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向对方走去。
　　“小伙子，可以帮我带个口讯给他吗？”

　　“想不到你会主动约我。”当柳玄彬踏入众星楼的雅间时，便看到一身白衣的影陌正靠在窗边望着街外。
　　“原本也不打算这个时候来打扰你，但明天我便会离开京城，相信不会再回来。所以才约你今晚出来道别。”看到来者，影陌转身淡笑道。
　　听到影陌的话语后，柳玄彬一时呆了起来。
　　“他回来了？恭喜你，你们终于可以在一起？”稍微一想，柳玄彬便明白对方的意思。
　　其实一开始这段包养关系便有限期，因为在未认识柳玄彬之前，影陌便有一个比他年轻的爱人。虽然对方不介意他的出身，更打算和他一起离开京城，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定居。但可惜因为征兵的关系，结果对方被派去远方戍守，虽然如此，影陌仍决定等他回来，而为了将来的日子可以好过一些，影陌决定继续留在南馆中多赚几年钱。而刚巧这段期间柳玄彬出现，并提出要包养他。相比起要在南馆里不断接客，当然是只服待一人比较好，所以当年影陌才会答应柳玄彬的提议，而这段包养关系则维持到他的爱人回来的日子。
　　听到柳玄彬的话，影陌只是但笑不语。然后他来到桌旁坐下来，为对方倒了一杯酒。
　　“这杯酒就当作我答谢你多年的照顾。”影陌向对方举杯道。
　　看着对方的举动，柳玄彬并没有接过酒杯，反而皱眉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他不是回来了吗？何解你一点也不高兴？”
　　影陌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把手中那杯酒喝掉。
　　“他确实回来了，而且…永远不会再离开我。”影陌面无表情看着手中的空杯说。
　　“莫非，他已经…”看着对方现在的模样，柳玄彬心中已有一个大慨。
　　“要上战场，便要有觉悟。这一点，早在他出发时，便有心理准备。”影陌苦笑道。
　　“对不起。”听到对方的话话，柳玄彬不自觉地下头说道。
　　“何解你要道歉，战事又不是因你而起，而且你也是一样失去了亲人。”影陌抬起对方的头说道。
　　“但是…”
　　“我约你出来并不是要听你的道歉的，而是来道别的，还有…劝你把握当下。”影陌柔声说道。
　　“把握当下？”柳玄彬不解地问道。
　　“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更要好好珍惜眼前。还记得我曾劝你放弃那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吗？既然你已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他，那么你亦应该为自己打算一下，好好爱一次，就当是给自己和别人一个机会，不要留下遗憾。”影陌继续柔声说道。
　　“何解我觉得你像是在咀咒我。”虽然明白对方的好意，但柳玄彬亦不免嘟嚷道。
　　“我是真心关心你的。”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语而生气，影陌纯粹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关心着对方。
　　“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柳玄彬说道。
　　“只要你放开眼光，一定会找到，多留意一下身边的人。”
　　“总觉得你这句话有暗示。”柳玄彬用怀疑的眼神望着对方。
　　但影陌没有回答对方，只是再次为对方倒了一杯酒。

　　翌日的早上，影陌便带着爱人的骨灰离开京城，在临走前他把宅院的锁匙交还给方海麒。
　　“以后那小子便要劳烦你多加照顾了。”在城门前，影陌向来送行的方海麒说道。
　　“身为宁王府的人，这是我的本份。”方海麒不卑不亢地说道。
　　“那么身为“方海麒”呢？你会留在他身边吗？”影陌笑笑道。
　　“？”方海麒以不解的眼神望着对方。
　　“那小子其实和小孩没有两样，都是会怕寂寞，无论将来的发展如何，我亦希望有人能在他身边。”
　　“我一定会留在他身边的。”方海麒回应道。
　　“那么，他的事便拜托你了，我终于可以从保母这角色退下来了。”影陌笑着说。
　　“少主听到这番话一定会生气的。”方海麒也笑着回应。
　　“所以你要帮我保密。”
　　“嗯。”
　　“那么，我走了，有缘再见。”
　　“请保重。”道别后，方海麒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在城门外消失了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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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缓慢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