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梧双

8、风景（四）

　　（三）
　　再一次遇见风间，是土方在冬至之夜，为了樱丘学院的建校百周年祭典，而举办的一次小型独奏会上。

　　那次的演奏会，是他自离开巴黎回国之后的第一次的公开演奏。说是公开演奏，听众大多也就只是本校自家本校的一些学生。因为只是为了建校庆祝所开的小小的演奏会，所以并没有对外宣传。说起来，之所以会有这个演奏会，还是自己门下的几个学生所提议的——一定也要让本校的学生一睹理事长的音乐风采。而土方那时尽管有些犹豫，却还是在学生们灼热而期待的目光之下败下阵，答应了下来。

　　有关于选曲，他所挑选的大多都是一些知名度较高的曲子。像是正应了眼下时景的肖邦的《冬风》与《革命》，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G小调夜曲》，以及贝多芬的《月光》，李斯特的《钟》等。另外，出于偏爱，他也从《超级十二首》里挑选了两首，第四曲《马捷帕》，以及第第七曲《英雄》。

　　演奏的过程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可以说非常成功。因为早在巴黎留学时期土方，就有过很多次的独奏会的经历，对于舞台他早就习以为常。演奏完毕，整个会场的气氛非常的热烈。所有的学生们，无不憧憬着自己学院的理事长，被那无可挑剔的完美琴声所震撼与收服，可是依旧，只除了那个男人——风间千景。

　　自那次公园的偶遇之后，土方的心里就始终对着那天的事情难以忘怀。明明只是一次偶遇的陌生人，可其身影，以及说过的话语，偏偏一直于心中挥之不去，耿耿于怀。他甚至渐渐开始隐隐期待着一些什么，就好像他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一定还会再见面一样。

　　他时常会想起那个男人那时说的那些话，并且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可以说那时，总司的小提琴，别说在学院，可以说在地方，乃至国内都是有名气的。他比自己门下的任何学生，都要早的出现在各类的小提琴比赛中，并且频繁的获冠。从没有人质疑过总司的琴声与才华，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小提琴与总司就是天生就该互相依存的一对，而唯独只有那个人，不但对其全盘否定了，而且还劝其放弃，就好像——

　　——就好像，他一开始，就早已知晓了对方所有的一切一般。

　　土方记得，那是在演奏会结束的时候。当他下了台回了更衣室换了衣服，准备跟着几个学生顺便再去外面的小店里喝点酒庆祝一番，但是一出门，却并没有发现应该在外面等着的几个学生，而非常意外的，几乎是另他意想不到的，等候已久的“客人”——

　　——是那个，有着一头金色碎发刘海，带有魔性的红宝石一样双眸的男人。

　　当认出了是谁，土方顿时意外的瞪大了眼，整个人当场就愣在了那里。

　　“…………”

　　那时的风间，就那么斜倚在墙壁上，整个人都是以着一副慵懒的姿态。当他听到声响，方才还在低着头，像是在想些什么，这时则像是才回过神来，应声转过头来，眸子缓缓往这里一扫，两人的视线就此对上。

　　“………”

　　土方猛然间回过神来，有些不知所错的道，“……请问，这位先生，您是…………”

　　可对方却似乎不急着应声，只是一直这么平静的打量着他，目光始终都是淡淡的，却让人始终有种说不出的，不可抗拒的威严感。而土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被这样的视线审视着的他，那时的心里甚至是有些莫名的慌乱着的，一时间脑子里思绪也非常的混乱。

　　——竟然会是他。
　　——他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他……他听了自己的音乐吧。

　　两人就这样静默着互相对视了一阵，像是非常默契的，却又是各怀心思的。

　　而最终，是那个人先出声，打破了这份静寂。

　　“………呵，真是有趣呢，”对方忽然对着他，像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般，嘴角微微的提起，“对于我来说，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的男人。”

　　“…………”

　　“无论是音乐，还是人，都纯粹的很彻底呢，”他只听对方这样说道，“纯粹的只剩下音乐本身的音乐，纯粹的只剩下自身存在的自身，内心也是一片迷茫苍白的世界，却始终让人感觉不到被黑夜所笼罩的阴霾……真是奇妙呢。”

　　听见对方这样的评价，土方顿时脑中像是炸开了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

　　又一阵沉默之后，便只听男人这时微微叹息一声，自斜倚着的墙壁上直起身来，就那么毫不避讳的直接的凑近了他的脸，伸出手去，轻轻的拖住了他的下巴，目光直逼着他。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了彼此可闻对方气息。
　　整个世界，就在这一刹那，一切停滞。

　　“嘛……我想，我们应该还是会再见面的吧，”那男人的嗓音低沉，却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暧昧与诱惑力，“而且，也不会太久，就是了呢……”

　　”…………”

　　“我亲爱的，土方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