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无晦》》栖川之上

17、第十七回 银契暗渡

　　第十七回银契暗渡

　　翠微压抑着激动:“小姐，洞口已找到，不若……不若奴婢今夜就去探它一探？” 翠微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生路就在眼前，一刻也不愿等待。

　　“不可。” 顾晏如毫不犹豫的回答。她抬眸看向翠微，目光沉静，瞬间浇熄了对方心头的躁急。“你方才归来，气息未平，体力有损。暗渠之内情况不明，或许幽深漫长，或许另有机关，切不可贸然犯险？”

　　她放缓语气：“你从大厨房绕道后园，一路可还顺当？未被人察觉吧？”

　　“小姐放心，奴婢观六路听八方，路径熟稔，确信无人留意。”
　　顾晏如点点头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我们手中尚无府内夜间巡逻的作息。若在途中，恰逢巡夜，一旦引得怀疑，那便是灭顶之灾！岂不前功尽弃？”

　　她转过身：“这几日，你不要做任何冒险之举，只管养精蓄锐，恢复体力。待时机到了，你再行动！”

　　她看着翠微，眼神里隐着担忧：“届时必会十分艰难，需你以万全之状态，去为我们探出生路！此刻，急躁乃是大忌。”

　　翠微闻言，心头一凛，立刻收敛了急切，肃然应道：“是奴婢思虑不周。小姐放心，奴婢明白了！”

　　翌日，顾晏如还在书房内忙碌，对着那张绘有假山与刻痕的简图，结合机关原理，斟酌着那‘ ??、??、?? ’的开启方式以及暗渠中可能出现的状况。

　　暮色初临，疏影端着晚膳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自怀中取出一个竹节，递与顾晏如:“小姐，福管事递进来的。

　　字迹缓缓显现…
　　“姑娘钧鉴：
　　广生、玲珑、锦绣三铺，沈郎中派了贴身小厮与我，已于今日完成过户，县衙户曹和税司那里过了明路，走完了‘税契’的章程，赤契已拿到，税额也已‘割’了过来，账目清清楚楚，一切顺遂，未惊动府内。
　　沈府高义，非但未依小姐所言扣减一成，反在市价之上，多予一成。言：‘此乃姊妹心意，盼一切安好。’此事三日余便得周全，全赖沈郎中颜面之故，县衙、税司诸司一路放行，未有丝毫延误、刁难。”
　　“过户之事，三日光景便已落定！非但未依言扣减一成，反在市价之上，多予一成！” 顾晏如指尖一颤，薄薄信笺顿有千钧之重，一股暖流涌上心口。
　　顾晏如紧紧攥着信纸，仿佛能透过薄薄的纸张，握住远方那双相扶的手。
　　“云容姐姐……”她喉间泛起酸热的哽塞。在这绝境里，这来自挚友毫无条件的支持，宛如雪夜炽炭，瞬间消融了她心底的寒意与孤寂。万千感慨最终只凝为一句：“此恩此情，顾晏如铭记于心！”
　　平复了心情，顾晏如接着往下看去:“小姐所咐余事亦有进展：护卫已募得十五人余，皆健壮实诚。石、寒二位教头已着手，对护卫及赵掌处可随行伙计一并操练。
　　吐蕃向导、医者、兽医已各聘一人，欲再各寻一备用，以求万全。其余匠作、车夫等亦募齐。
　　药材、茶叶等物已按单陆续采买入库。
　　现银与飞钱已悉数存入永昌，凭信可动。
　　诸事虽杂，然皆有章程，仆必慎之又慎。
　　仆福顺敬上。

　　她将信纸就着烛火点燃，看它化作一小撮灰烬。

　　窗外夜色笼罩下来。她踱至窗边，望向听竹轩紧闭的院门，目光仿佛已穿透重重阻碍，看到了那条正在一点点被铺就的生路。

　　人员已备，钱帛已足，前路已明。如今，只待那条通往自由的暗道，被彻底打通。

　　连日来的料峭寒意，终于在这一日，被那云层后蓄了暖意的阳光悄悄驱散了些。风虽还带着凉，但吹在脸上，已不再是刀割似的，带着一种酥润。墙角背风处的泥土，也褪去了僵硬的外壳，透出点潮润的生气。
　　听竹轩，湘妃竹的叶片上凝着细密的露水，在初升的日光下闪烁着微光，廊下那株紫玉兰茸茸的花苞，透出几分紫红意蕴，仿佛只需一日暖阳，便能绽放。转过回廊，一树西府海棠，已有几枚最早醒来的花苞，在料峭晨风里，怯生生地探出一点娇嫩的粉红。

　　青黛敛衽一礼：“小姐，您有何吩咐？”

　　顾晏如搁下笔，先问了她最关心的事：“药材制备得如何了？”

　　“回小姐，十之八九已备妥，只差最后几样丸剂阴干，这一两日内便可全部完成。”青黛随即问道:“小姐，这些药物……何时送出去？”

　　顾晏如抬眸:“翠微有更要紧的事，需全力探明出府的通道。让她多次翻墙夜出，风险太大。”

　　她略一沉吟：“你将需留给周妈妈的那份，先行分出给她。余下的药物，均分作五份，用油纸包裹后，再以蜡液浸封做好防水防潮。”

　　青黛立刻领会：“小姐是打算，出府时，由我们五人背负？”

　　“不错。”顾晏如颔首，“如此一来，亦能分散风险，即便途中偶有意外，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交代完药材，顾晏如话锋微转，声音也压低了些：“我另有一事问你。你与香凝，可能配制出可放置于酒水中令人无从察觉，安然沉醉的药物？或是熏香？”

　　青黛略一思忖便答道：“可用曼陀罗粉，舅老爷之前带回的香料里有，不过要用在加热的米酒或者黄酒等醇香味重的酒水中。”
　　青黛接着说道:“此物有个妙处——入酒后饮用，先是让人浑身发热、饮者自觉体暖舒畅，谈兴渐浓，过会药劲酒劲上头。如同寻常贪杯醉倒，只会略有言语增多、心神恍惚之态，约莫两刻钟后，强烈的困意会如潮水般缓缓涌上，自然而然地沉入梦乡，非五六個时辰不能醒，且醒来只觉倦怠，不易让人起疑。”“至于香，您稍等我去问下香凝。”
　　顾晏如点头，青黛领命而去，约莫一刻钟后方回，鬓角还带着穿行庭院时沾的微微湿气:“小姐，香凝说，舅老爷带回的西域树之血，经炮制后可制成'安息香'，香气极淡，嗅之如春日困倦，最宜助眠。"

　　“好。”顾晏如眼中掠过赞许:
　　“周妈妈言道，看守院门的那些婆子，近来夜间都是将院门一锁，便聚在游廊拐角避风处烤火饮酒，已连续六七日。此刻正值春困，她们必定疲惫不耐。”

　　她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点，布局精妙如弈棋：“我意，待万事俱备，出府当夜，依周妈妈的常例，落锁前送她们一壶好酒，加多少你来掌握，别闹出人命。然后，将我们这院内、府中安排的那些婆子、丫头，悄悄给用上熏香。”

　　她看向青黛，最后落下关键一子：“待到四更天，人最困乏之时，让翠微翻墙而出，用那‘安息香’再给看守的婆子加一重，务求万无一失。届时取了钥匙，开了院门，我等悄然而出，再将门锁复原。如此，次日她们醒来，也只当是自家贪杯熟睡，一时半刻，察觉不出端倪。”

　　青黛听得心领神会，眼中尽是钦佩：“小姐思虑周详，奴婢这就去办，与香凝一同将药物和熏香备齐。”

　　顾晏如微微颔首。阳光透过窗棂，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光影。目光扫过窗外那株将开未开的紫玉兰，心中计算着花期——她们必须在花朵绽放前，完成这一切。"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被她一丝一缕，缜密地织就。
　　只是不知…卢世伯是否将众人的文牒路引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