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与夏侯氏》墨涟斋

4、第二章下 唧唧又喳喳

　　第二章下 唧唧又喳喳
　　张飞蹲在营帐外头的火堆旁，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划拉着，心里头直犯嘀咕。
　　昨夜捡回来的那只小雀儿，此刻正在帐子里探头探脑。张飞用眼角余光瞥见她那副想跑又不敢跑的模样，差点没憋住笑。
　　“将军，查清楚了。”李勇猫着腰凑过来，“夏侯廉家确实丢了个女娃子，约莫十三四岁，是夏侯渊的侄女，听说那夏侯渊特别宝贝她。”
　　张飞手里的树枝“啪”地断了。
　　好家伙！他随手一捡，就捡到了夏侯渊的心头肉？这要是传出去，那老小子不得提着刀跟他拼命？
　　“将军，这可是大功一件啊！”李勇两眼放光，“咱们拿她跟夏侯渊谈条件……”
　　“谈个屁！”张飞瞪他一眼，“拿人家一小女娃吓唬人，算什么本事？”
　　话是这么说，张飞心里却打起了鼓。他想起昨夜小丫头那双哭红的眼睛，还有今早她强装镇定的模样。这要是夏侯渊的侄女，那不就是敌人家的孩子？
　　可敌人家的孩子，也是孩子啊。
　　张飞烦躁地挠挠头。他原本打算问清楚住处就把人送回去，可现在……他烦躁地一脚踢飞了脚边的石子。话虽说得硬气，可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送回去？且不说这兵荒马乱路上安不安全，单是把这到了手的“宝贝”原样奉还，就好像告诉全天下人他张飞怕了夏侯渊似的，他张飞什么时候干过这种蠢事？可若是不送……难不成真养在军营里？让他打仗还好说，养孩子嘛……
　　这简直就是抱了个烫手的火炭嘛！
　　“帐里怎么样了？”他问刚才送饭出来的亲兵。
　　“回将军，饭菜……没怎么动，就喝了两口水。一直抱着膝盖坐在那儿，问什么都不说。”
　　张飞心里“咯噔”一下。这丫头，是吓坏了，还是打着绝食抗议的主意？他想起她那冻得通红的小脸，还有那双强装镇定却藏不住惊慌的眼睛。敌人归敌人，可饿死个小姑娘，他张翼德丢不起这人！
　　他掀帘进去，刻意把脚步放得又重又响。果然，那抹绛红色的身影像是受惊的雀儿，猛地一颤，迅速坐直了身子，还下意识地理了理衣角，努力摆出那副外强中干的镇定模样。
　　张飞环眼扫过案上几乎未动的饭菜，心里有点来气，这不吃不喝，饿坏了算谁的？但他按捺住了，故意板起脸，沿用之前的说辞：“怎么不吃？嫌俺老张的伙食不好？”
　　小丫头吓得一哆嗦，嘴硬道：“我、我不饿！”话音刚落，那不争气的肚子又“咕噜”一声。张飞强忍着没笑出来，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劲儿，跟她那叔父夏侯渊真是一脉相承！
　　他大步上前，端起那碗已经凉透的粥，作势要往外走：“成，不饿就算了。俺拿去喂马，省得浪费粮食。”
　　“别！”小丫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态，脸涨得通红，声音又低了下去，“……我，我吃。”
　　张飞心里乐了，面上却不动声色，把碗往她面前重重一放：“这还差不多！赶紧吃，吃完俺送你回家。”他盯着她，把“回家”两个字咬得略重，像丢下了一个诱饵。
　　这话半真半假。他是想送她回家，可现在知道了她的身份，这事儿就得从长计议。
　　小丫头眨巴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你……你要放我走？”
　　张飞心里哼了一声。放？现在可不能放了。但他面上不显，反而板起脸：
　　“谁抓你了？昨夜要不是俺，你早被山贼掳走了！俺这是救你！”
　　他故意凑近些，盯着她那双躲闪的眼睛：“说吧，是哪家的小姐？俺派人送你回去。”
　　小丫头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吟：“我、我就是普通百姓家的……”
　　张飞眯起眼。还装？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触手肌肤细腻光滑，绝不是穷苦人家能养出来的。再看那件斗篷，虽然沾了泥污，但那锦缎的质地骗不了人。
　　“普通百姓？”他故意扯了扯她的斗篷，“这料子，够普通百姓家吃半年了。”
　　小丫头急得眼圈都红了：“这是……这是娘亲的嫁妆！”
　　看着她急得眼圈发红，还在奋力圆谎说是“娘亲的嫁妆”，张飞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他松开手，装作被她拙劣的谎言糊弄住的样子，带着几分不耐烦挥挥手：“成成成！你说是就是吧！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先在这儿住着。等你家里人找上门，俺再跟他们理论！”
　　说完，他不再看她那副如蒙大赦又忐忑不安的小模样，转身大步就要走出营帐。
　　“等等！”小丫头急了，“你刚才不是说送我回家吗？”
　　张飞回头，看见她慌得都快哭出来了，心里莫名一软。但他还是硬起心肠：
　　“是啊。可你连家住哪儿都不告诉俺，让俺往哪儿送？”
　　一出帐门，他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般的兴奋和了然。他对守在外面的李勇低声吩咐：“去，让火头军随时备着点热食。再找床厚被褥，弄个手炉，悄没声息地给她送进去。”
　　李勇瞪大了眼，满脸不解：“将军，她可是……”
　　“她是什么不重要。”张飞打断他，环眼望向主营帐，虬髯间咧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重要的是，她是俺捡回来的小雀儿。俺得看看，她到底能唱出什么戏来。”
　　他心情大好地拍了拍身上的灰。这枯燥的侦察任务，总算多了点不一样的乐子。
　　这小丫头，精乖，倔强，还是个硬骨头。养在跟前，既能拿捏夏侯渊那老小子的命门，又解了军营的闷，岂不两全其美？
　　至于以后……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虬髯。走一步看一步呗，他张翼德行事，何时怕过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