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贪欢》咩咩也

11、第十一章：芯片

　　但只要她还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无论是以何种方式，无论她对他怀揣着爱还是恨，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仅仅是“她还在”这个渺茫的认知，就足以成为支撑他摇摇欲坠的心神，不至于彻底坍塌的最后支柱。

　　“你下去，”纪时的声音低哑地打破了房间内凝滞的沉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去看着小姐。”。

　　唐渡觉得眼前这位状态极不稳定的少爷显然比那位被带走的“小姐”更需要被“看着”，但他无法违抗命令，只能垂下眼帘，恭敬应道：“是。”

　　他开始动手收拾散开的医疗箱，准备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手刚搭上冰凉的门把，门却先一步被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是阿罗。

　　阿罗随着少爷找到纪愿后，并未跟着回城堡，而是去往纪家医疗总部。

　　他动作轻巧地闪身进来，对着纪时恭敬道：“少爷，第二护队的芯片研制已达标，最新的过检测版本已交给李然。”

　　唐渡脚步未停，但阿罗的话清晰地钻入耳中，第二护队，让他心头一跳。

　　纪家三支护队，是家族屹立数百年的基石！

　　第一医疗队因纪远旭与孟栀乔联姻，得到孟家倾力支持，发展空前，更有传闻孟栀乔手中还握有一支独立于两家的秘密力量；第二科研队，以纪家雄厚资源为后盾，思维前瞻，科技实力远超时代；第三保卫队，战力虽略逊微生家，亦是顶尖。

　　第二护队核心项目的最新汇报权，竟已交到十几岁的纪时手中代表着纪时已着手接管孟、纪两家偌大的商业帝国。

　　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唐渡不敢深想。算了，等那女孩脱离危险，他就立刻申请调回医疗总部，远离这漩涡中心，继续平平淡淡做他的研究。

　　“一小时后实施。”纪时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方才那濒临崩溃的沉寂从未存在过，“让茉莉把小姐送下去。”

　　“是。”阿罗领命，无声退下。

　　茉莉接到指令，悄无声息地来到纪愿休息房间的隔壁。这里停放着一张看似普通的铁床，唯一的不同在于底部安装了静音滑轮，便于短途移动。

　　她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纪愿从柔软的床铺抱起，安置在这张冰冷的移动铁床上。

　　目光掠过女孩苍白的脸，茉莉想起曾经见过少爷珍藏的那只洋娃娃，同样视若珍宝。

　　她轻手轻脚地推动着铁床，尽量避免发出任何声响，轻车熟路地走到另外一个房间，那里有一块看似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控制面板，她轻轻地按下了面板上的一个不起眼的按钮，没有丝毫声响，也没有任何灯光闪烁。

　　紧接着，原本空旷的墙壁缓缓向两旁移开，露出了一个深邃的电梯井。电梯井内，一部简洁的电梯静静地等待着，门扉半开，邀请着他们进入这个未知的领域。

　　茉莉屏息，将载着纪愿的铁床平稳推入电梯，自己也侧身进入。再次按下按钮，厚重的电梯门无声合拢。

　　轻微的嗡鸣响起，电梯开始向下移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与偶尔传来的轻微机械运转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背景音乐。

　　电梯门再次开启，眼前豁然开朗。柔和均匀的蓝光充盈着整个空间，与四壁银白的金属板相互映照，营造出一种超越现实的、冷峻而神秘的未来感。

　　这里是纪家科研队之一的核心实验室。

　　李然，科研队核心成员之一，“芯片计划”的主负责人，早已在此等候。他面容清癯，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幽蓝的光，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专注。

　　“芯片计划”的雏形，最初只是一款用于监测高危实验体生命体征的微型检测器。

　　然而半年前，这位年轻得令人心惊的少爷，提出了一个额外的、奇怪的要求。

　　“这是遵照少爷要求，在原有基础上衍生出的‘双子’芯片系统。”李然的声音带着对技术的敬畏和对上位者的恭谨。他取出一个表面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精致盒子，动作谨慎地打开盒盖。

　　盒内丝绒衬垫上，静静躺着两片指甲盖大小近乎透明的生物芯片。它们看似微不足道，却承载着尖端科技：能实时捕捉并传输位置、心率、体温等核心生理数据，并在危急时刻提供初步的医疗干预。

　　但这远非简单的技术监控，更像是以科技为骨架、以执念为血肉的共生契约。

　　一种情感的镣铐，一种近乎病态的痴缠，将少爷与那位小姐的命运，用无形的数据丝线死死捆绑。

　　无论天涯海角，少爷都将被这无形的枷锁所束缚。

　　而此刻，即将植入纪时体内的，是子芯片。它在原芯片功能上进行了精密的扩展与绑定。一旦植入，这片微小的造物将与纪时的神经系统深度耦合。

　　当原芯片被植入纪愿体内后，纪时便能通过子芯片，实时感知她细微而复杂的情绪波动。

　　尤其是当她陷入恐慌与恐惧时。这种感知并非温和的提醒，而是会随着她负面情绪的强度，转化为同步的、清晰的痛苦，如同无数冰冷的钢针瞬间刺入神经末梢，形成一种残酷的共感。

　　可这些仅仅是单方面的，少爷单方面承受。

　　纪时的目光深深锁住旁边铁床上纪愿苍白的面容。

　　如果命运注定让你来到我身边，又让我失而复得。那么这一次，我绝不会放手。

　　从今往后，她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恐惧，他都将感同身受。

　　他不会再让她独自沉沦黑暗。

　　一旁的阿罗看着这一切，只觉得难以置信。

　　纪家当真盛产痴情的疯子！这种监控手段之精细、之严密、之深入骨髓，可少爷才多大？他才见过多少人？未来漫长的岁月里，他当真不会为今日这孤注一掷的决定后悔吗？

　　然而少爷只是沉默地躺在那里，用自己的方式，近乎献祭般地守护着那个一心想要逃离的女孩，甚至不惜将自己的部分神经痛觉，交予对方掌控。

　　“已准备就绪。”李然的声音低沉而稳定，眼镜的背后一闪而过狂热。

　　纪时后劲处一个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微小切口被迅速而干净地打开。

　　与此同时，李然手中那片即将植入的芯片被激活，核心处亮起一抹微弱却深邃的幽蓝光芒，蕴含着生命的脉动。

　　李然将芯片推了进去，贴了：“两天后取下就好。”

　　同样的操作用在了纪愿的身上。

　　“滴——”他按下仪器。

　　“开始绑定。”

　　“已绑定。”

　　屏幕上，两道分别代表纪时与纪愿的生命信号曲线，在一阵复杂的波动后，建立了清晰而稳定的链接。

　　尤其是代表压力与恐惧应激的神经信号波段，显示出单向从纪愿指向纪时的传导通路已成功搭建。

　　手术结束，机械臂进行最后的消毒与覆盖。阿罗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却又有了更深的疑虑。他忍不住上前半步，压低声音问李然：“此事你可曾详细报备给上面？”

　　李然正仔细地擦拭消毒器械，闻言，从镜片上方瞥了阿罗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了然弧度。

　　“当然。”李然的声音压得更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每一步方案、每一个参数，都经过‘上面’的审核与批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已经站起身，正默默凝视着纪愿的纪时，“毕竟这可是少爷心甘情愿被纳入更全面监控体系的宝贵机会，怎么能放过？”

　　阿罗心头一震，瞬间明白了。

　　所谓的“共感芯片”，远不止于少爷个人的痴缠。

　　在家族眼中，这何尝不是一种将这位年轻继承人的身心状态、乃至他最重要情感纽带的实时波动，都置于严密监控之下的绝佳借口？少爷对纪愿的执念，成了家族掌控他的一把现成的武器。

　　“原来如此，”阿罗喃喃，感觉那股寒意浸透了四肢百骸，“这个才是主要原因吧。”

　　尚且年幼的少爷在棋盘上，不过是一枚被计算过的棋子。

　　“那所谓的共感呢？”阿罗追问，“少爷承受的部分？”

　　李然已经收拾好工具箱，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平稳：“确实是成功了的，神经信号单向传导稳定。但少爷身上的子芯片，应激承压阈值设置在了百分之三十。”

　　他顿了顿，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怎么可能真的让少爷与她生死相随，承受等量的痛苦乃至危险呢？”

　　是啊少爷的人生，他的安全，他的价值从来不会，也绝不能完全按照他自己的意愿来。

　　就算路上有碎石，那也会是钻石。

　　在这座城堡里，在这张家族与权力编织的大网中，任何疯狂，都可能早被估量好了价格，规划好了边界。

　　手术后的短暂麻木感逐渐褪去，后颈芯片植入点传来细微的的钝痛，纪时将依旧昏迷的纪愿打横抱起。女孩的身体很轻，苍白的脸颊无力地靠在他的胸前，呼吸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