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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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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最先和呢喃差不多,但很快转变了性质,钥匙转了两圈,门“啪”地一声撞开。外套甩在地上,外界完全消失。
(……)
天黑透了。
床头灯亮起,最微弱的灯光。
沉默中都有些窘迫,需要用时间去适应这种久违的亲密。
“怎么了?”岳路津说。
汤柏靠着枕头,正心不在焉地摸着岳路津的上腹。灯光下,腹上有一条长长的竖直白线,粗糙怪异。
“这是什么?”刚作完爱,汤柏的语气保持着那种柔情。
岳路津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伤疤。”
“以前没有这个的。”
岳路津沉默半晌。
“不好说?”
岳路津却摇摇头:“你亲亲我吧。亲完了我就告诉你。”
很明显的陷阱,汤柏想了想还是选择上当。
第二次做完,他们躺在一起很久。
汤柏想起从床上俯身翻找地上的裤子口袋,香烟盒是空的。他差使岳路津去看书桌抽屉。岳路津回到床上,却按住汤柏摸香烟的手。
“我们一起抽最后一次吧。”他的话有种不容拒绝的味道。
汤柏答应得很痛快:“好吧。”
岳路津点燃叼着的香烟,送到汤柏嘴里。飘渺的烟雾里,汤柏将抽过的香烟递给岳路津。
“心脏。”岳路津说。
汤柏将狐狸心脏标本放在床对面的桌上,像古怪的饰品。
他们一齐看着它,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件深刻的道理。
岳路津摸汤柏的头发:“下雨的那天晚上,你做梦了?”
汤柏没明白,岳路津:“后半夜,我以为你在说话,但你在哭。”
“小时候的事了。”
岳路津思虑半晌,一动不动地看着汤柏。汤柏奇怪,岳路津凑过来:“你长大了。”
汤柏太困了,没有多想,回嘴道:“什么呀,那你变老了吧。”
岳路津很接受地笑了,又很珍惜地梳理汤柏的头发。
汤柏为之心痛,却说不出理由。
他坐起来,靠着岳路津的肩膀。
感受着体温,半晌,汤柏说:“你那时候,找过我吗?”
“嗯,我找过你的。你家里空空如也,我以为你会回来。但你不想回来了。”
回忆往事,岳路津很坦然:“我们见面后,你打电话给我,我反而惊讶你哪里知道的我手机。”
“罗幸和我说,你后来回夜轮工作又离开了,也给了我你的名片,上面有你的手机号。”
岳路津捏着烟,瞪大眼睛:“你和罗幸有联系?”
“偶遇。”汤柏反问,“你们没有联系了吗?”
“没啦。特别是从他那儿知道你搬家前他找过你,我再也不想和他讲话了。”
有时候,岳路津会突然冷漠到让人吃惊,现在就是这样。
汤柏趴在岳路津的肚子上,亲了他的伤疤一下,岳路津笑着说痒,那感觉又消失了。
“伤疤是怎么回事?”汤柏问。
岳路津将香烟掐灭在纸巾,放到床头柜的烟灰缸里。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酒吧的时候吗?”片刻之后,汤柏听见岳路津的声音从腹部传来。
“嗯。”
“有个男人,和他女友接吻,和我们起了冲突。”
“嗯。”
“他好像回去后,经常被女友埋怨,说不够男人。有了心结吧,一次吵架后,他气不过到夜轮来,带着刀找我,当时我刚回夜轮一周。”
汤柏手撑着床,不再趴着了。他瞪着那道伤疤,要把它看出个洞。
岳路津高高兴兴地看着他:“没什么大事啦,他手艺不精湛,我第一下就控制住了,但难免留下伤口。”
然而汤柏不讲话,突然背过身去,岳路津愣了一下,侧过身去抱他。汤柏拍开他的手,不要他看自己的面庞,岳路津只好抱紧他。慢慢的,在安静里,岳路津找到安居之所般,将脸沉入汤柏的后背。
“你搬家走的时候,我工作也不想做了。你不在了,没有任何意思。回到夜轮,好像自暴自弃。那一刀下来的时候,我其实也想过,不挡随他去好了,可能是因果报应吧。出院以后,陈老板应该是觉得我没用,我惹出这种事,也叫我走吧。”
“我不知道要去哪儿。打你的电话,先是不接,后来变空号。你不希望我找你,我看得出来,找到你了,只会让你为难,你怕我怕成这样,连夜走了。在家里面,我自己呆着,听你留下的光碟,还有一次次看你给我的简历。最后过了三个月吧,我还是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找份别的工作,不然不等碰到你我就要死了。”
“我想的是,很久以后,我遇见你,你认不出我,还能让我帮你修个电脑。等修的时候,放你喜欢的歌,你可以高高兴兴地听,然后高高兴兴地带着电脑走,这样就好了。”
汤柏安静了许久,肩膀塌下,转过身想和岳路津说话。但岳路津却成了固执的那一个,将脸藏在汤柏的怀里。汤柏好不容易抬起他的脸,那是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烟雾消散时,没有任何鬼魅之意,只有身体是温暖的。
“没想到我们会这么早遇见?”
“对,但那很好啊。”岳路津尽量将话说成玩笑一般,“不然我也怕哪天我会突然忍不住,说什么也要找到你。”
说出的效果不像他以为的那样。但接过话里所有沉重的分量,汤柏吻上他的嘴唇。
幸福常如闪电,电声消失时才以光辉故意提醒人其消逝。
窗帘缝隙透出阳光,汤柏翻身。抽屉上的烟灰缸不见了,掉了一地的衣服裤子也是。他心跳加快,一下坐起来,跳下床去。大门打开了,他一下跑到玄关,吓得岳路津抬高提热豆浆的手。
汤柏松一口气:“我以为你——”
没说完,心还砰砰乱跳,转而又觉得丢脸,他希望岳路津没看出来,但岳路津从来具有使人怀柔却又可憎的恶习,放下豆浆拍他的屁股,又来用力拥抱他。
在岳路津的鼓动下,汤柏当天将本来岳路津要还给自己的戒指串起来,挂在脖子上。那是他们过去的信物,放在心上,更胜于在掌心或抽屉。岳路津自己也一样,他并没有丢掉那枚戒指,汤柏挂上的第二日,他就也跟着在家里翻出来,让它垂在胸前。
过了一段时间,汤柏意识到,岳路津是战胜者的作风。入职新公司的第一个月,岳路津不仅侵占汤柏的家,还提出汤柏去他家同住,说卖了万福路的房子,现在添一笔钱购得新宅。
汤柏很犹豫,因为公司在城市西面,当下的出租屋不方便,但退掉又需要时间,过去的家,汤柏在重新慢慢添置东西,应不了一时之急。最后,一个夜晚,在邀请下去了岳路津家。
岳路津的房子比想象中宽敞明亮许多倍。换季时节,露天阳台跑进新生的树枝,未成熟的叶子飘到地上,扫后仍无穷无尽。
等几个月后汤柏回神,差不多将整个家当都移了过来。在岳路津的每一件衣服,每一条毛巾旁,都有属于汤柏的东西。而在汤柏重新装点的房子里,每一个孤单的家具,都添置了第二个陪伴它的新住户。
岳路津的家里有专门一排架子,放从网上搜来的扭蛋,在汤柏来之前已经有三排。汤柏第一次去就看到。因此汤柏不打算让岳路津发现自己的秘密。然而岳路津帮忙他整理出租房最后一批家具时,它还是从抽屉里落了地。
一整本厚厚的简历打印成册,每一页的主人都是岳路津。放在角落里一年有余,搬了几次家还是没扔。
被人抓到把柄,汤柏只好变成了爱的俘虏。作为交换,在这个家里,汤柏再也没有抽过香烟,家中常备薄荷糖。和岳路津一起入眠,白班成为了代替夜班的永恒,深夜三点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数字。
在这样的新世界里,唯一一次和过去最后一次接触,是在一个周六。当时汤柏还没起床,手机放在客厅,岳路津从浴室出来,顺手接起。
听见岳路津的声音,对面碰的一声挂断电话。晚上打来第二个。汤柏在厨房做饭,在岳路津的询问里,对方再次挂断。
吃饭的时候,岳路津无意提起,汤柏去查以前的通讯簿,是秦尹的手机。既然是过去的事,汤柏没有对岳路津多说。
从此以后,那电话再也没有打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