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灵暗牢》楚小诺

9、幻梦

　　【……白铃摇，灯笼闪。空荒街头游魂荡，古宅深处把人说。明火青灯吹不灭，佳人倒挂等魂归。】

　　——叮！

　　倒挂在悬梁上的先生听见房屋外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猛然睁开眼睛，勾在横梁上的双腿一松，身体旋转稳稳落地，神情淡然的看向宅门外那乌烟瘴气之地：

　　“有客人来了。”他没有开口，但他的身体却发出了声音。嘴角微扬，尖锐牙齿露出甚至沾血，眼神充满诡异。

　　他左手背去，右手握着一本书，脖子上戴着一条厚厚的围巾，低头认真看书中内容，很淡定地走出主宅，迈出大门身影如混沌的烟雾般消失了。

　　而在身后则是上百个躺在地上横七竖八人族尸体，不管是宅院还是屋内，各个面目狰狞，脸色惨白，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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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即，苍裂枭和莫凌步入红岭村，因任务在身二人对周围的诡异毫不在意，捕捉恶妖更为重要。

　　莫凌手拿双刀在破旧的红岭村中努力追杀着恶妖，目光锁定的敌人行动非常快，堪比上次对敌的浪鸟。

　　只不过这只恶妖不会贸然攻击，反而会跑的很远，直到消失在对方眼前再加以用幻术迷惑敌人。

　　“又消失了。”莫凌站在房顶上，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切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咬着牙，双手紧握刀柄，目光扫视着四周，眼中满是警惕。

　　这里不像在森林时那么容易察觉到恶妖位置，浓密的黑烟，绿色的鬼影都在不停地遮挡视线，掩盖气息。

　　阒然间，“咻”的一声，一把生锈的砍刀从黑暗处飞来，毫无征兆，莫凌来不及反应，瞪大眼睛，似有恐慌似有无助，双手还未抬起砍刀就离自己的脑袋越来越近。

　　忽而，腰间的铃蝶玉佩散出神秘的力量，轻轻一击直接将砍刀击断救下来了他，碎片掉在脚边出现黑色的雾气慢慢溢出消失不见。

　　莫凌精神未定，再次抬起头那只恶妖已经消失在烟雾中，腰间的玉佩也变得黯淡无光。他跳下房顶来到路旁，转头看到远处姗姗来迟的苍裂枭。

　　不是他救的？

　　他盯着苍裂枭的身影逐渐靠近，又望了望周围确定四下无人。

　　那会是谁？莫凌心想。

　　“抓到雁翎了吗？”苍裂枭询问。

　　莫凌摇摇头。

　　“那还...”苍裂枭刚想说些什么，这时他身后缓缓传来很清朗的声音，“不用追了，那恶妖生来就喜欢弃刀逃亡，这时候估计跑远了吧。”

　　莫凌瞬间警惕起来顺着声音看去。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据记载红岭村早在几年前因祸乱及其不明原因导致无人生还，如今是人人都恐惧绝不靠近的地方。

　　莫凌也因此不再使用障眼法扮演人族，而苍裂枭本就与人族相像，不需要做任何伪装。

　　苍裂枭越过莫凌，脸上很是平静的望向那位男子，眼神略带一丝疑惑，语气不耐烦：“你是谁？”

　　那人坐在房屋前那布满蛛丝的椅子上，几乎没有正眼去看他，中长的头发很是整齐，视线完全被手中的书吸引，嘴唇翕翕地动，在念着什么。

　　他忽然合上手中的书，似乎发觉到二人那炽热的目光，站起身将书放于袖中向前走去。

　　“鄙人柳池言，在这里可是位书生。”柳池言对苍裂枭浅浅点个头，脸上硬生生挤出笑容，“对于妖而言，这只是常见手法。”

　　“没兴趣。”苍裂枭不领他的情，抓起莫凌胳膊就要走。

　　还没走出半步，柳池言对着他们身影突然提高音量，故意大声喊：“难道妖王大人真的对在下不感兴趣吗？您身边那位，我可是相当了解。

　　这个村子只剩我一人，进来容易出去难，想必妖王大人的法力被人界压制不少。若等法力耗尽，可就没机会像这样和睦相谈了。”

　　苍裂枭顿时停下脚步，表情严肃，咬着后槽牙回头怒视着柳池言：“你想怎样？”

　　“鄙人在这里只是位书生。”柳池言双手叠合置于胸前，对他深鞠一躬，眼中的讥笑对莫凌不再隐藏，“希望我们可以借一步说话。”

　　“请吧，大人。”柳池言弯腰侧过身，恭恭敬敬地让出一条道路，前方云烟氤氲，不知通往何处。

　　莫凌见苍裂枭有些迟疑但还是走过去了，默默跟随他的脚步，向那未知的地方走去，每走一步都无比谨慎。

　　眸光压低，对身后这个人充满警惕，只要有一丝不利，他随时从手中召出星刃，一招致命。

　　身后的柳池言故意与他保持相对的距离，表情僵硬迟缓，就像身体不听使唤一样，眸中倒映出莫凌的背影，嘴角根本压不住地扬起：浓厚的法力，这次我势在必得！

　　须臾间，一处偌大的古宅出现在眼前，门外坐着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上空挂着两个忽明忽闪摇摇欲坠的灯笼。

　　跨过门槛走进，宅院异常干净，连杂草都没有，左右两侧房门外都挂有木条锁住，但从窗户看去，却有人影从眼前闪过。

　　一股诡异的力量在涌动。

　　莫凌谨慎地打探四周，试图想用法力探索，但被苍裂枭传音打断：不可贸然行动。

　　“两位，请进吧。”柳池言在客堂门前双手背后招呼他们二人，眉清目秀的脸上挂着笑容，越看越怪异。

　　二人进入客堂，莫凌站在门口，依靠在墙边。苍裂枭坐在离自己最近的一张红木椅子上，右胳膊搭在桌旁话不多说开门见山：“说出你的条件。”

　　柳池言站在苍裂枭面前，两手藏于袖中抬起挡住嘴巴，眉眼弯弯根本不想顺他的话：“我可以助妖王大人抓到红岭村所有恶妖，条件是守好这个古宅。”

　　苍裂枭听完，没有立马回答，他右手食指沿着桌上茶杯边缘不断抚摸绕圈，双目直勾勾盯着柳池言的脸。

　　片刻后，拿起茶杯一饮而尽，道：“我为什么要答应？”

　　柳池言依旧笑脸相迎：“就凭我比您更了解五百年前六界围剿一事。”

　　苍裂枭听完，手上动作一顿，片刻后又若无其事地放下杯子。

　　柳池言继续说：“大人现在可愿考虑？”

　　客堂霎时安静了下来，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沉重得让人屏息。

　　莫凌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的记忆停留在五百年前自己不小心跌落湖中，苍裂枭手下赤狐路过把自己叼上来才得救，最后苍裂枭看他身手了当才留在身边。

　　五百年前，莫凌唯一忘不掉的就是他第一次见苍裂枭，满身伤痕的躺在树荫下，享受着阳光的温暖，仿佛那样就可以治愈他身上的伤疤。

　　但令人心悸的是他看向天空的双眸，眼神涣散似有迷茫，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死寂中。

　　可此刻，苍裂枭那骤然绷紧的下颌线与杯中微漾的茶水，都在昭示着“六界围剿”四字，是他绝不容触碰的逆鳞。

　　莫凌不禁好奇，五百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苍裂枭蹙着眉，闭上眼睛沉思许久，重重呼出一口气后再次看向柳池言，道：“你的身份是什么。”

　　柳池言被盯着一时没反应过来，赶忙回答：“幻梦。”

　　幻梦，如此陌生的恶妖身份莫凌从未听闻过，莫不是瞎编出来的？但他看向苍裂枭的表情就知道，没得选。

　　苍裂枭那审讯的目光盯他许久后：“好，我答应你。”

　　柳池言得逞地笑了笑，下一秒如云烟般消失在座位上，瞬移到莫凌身前细细打量，道：“你也会答应对吧，若不是我，你早就被那把刀砍死了。”

　　赤裸裸的威胁。

　　“那是自然。”莫凌淡定回答。心里莫名生出一团无法熄灭的火焰：好想揍他！

　　柳池言这是在强调自己救他，在想尽办法留住他。

　　莫凌除了无法反抗苍裂枭外，最厌恶他人的油嘴滑舌和自大，垂下的双手瞬间紧握成拳，感觉下一秒就要动手了。

　　“这就对了。”柳池言神情欣然，刚抬起手想要搭在莫凌肩膀上时...

　　下一秒，唰的一声一把虚化的火刃忽然从空中划过，二人本能地向自己身后躲，被迫分开，柳池言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赶忙收回手。

　　莫凌瞪大眼睛愣了愣，目光顺着火刃射过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苍裂枭依旧淡定地喝着茶水，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还不去抓恶妖？”苍裂枭问道。

　　柳池言捂住自己差点被伤的手，强颜欢笑：“这就去，大人您自便。”

　　说罢又变成云烟瞬移到大门外，那神秘的书本再次出现在他手中，直到人影彻底消失在烟雾中。

　　莫凌环臂倾身倚靠在墙边，目光瞥向苍裂枭：“怙恶不悛的幻梦，一言一行都不可信，为什么要答应这么轻浮的要求？”语气非常迫切。

　　“为什么？”苍裂枭淡淡开口道，“或许是因为我讨厌用武力解决问题吧。”

　　莫凌发现苍裂枭来到人界后真是越来越难以看懂了。万妖之首传闻血腥狂暴，能够武力解决何来的谈判？

　　而现在冷静的他却像被人抓住把柄一样，没有一丝反抗。

　　他想知道那些所谓的真相，那些事不关己却处处牵连得过去！

　　莫凌道：“五百年前发生了什么？”

　　苍裂枭道：“与你无关。”

　　莫凌顿时语塞。

　　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去追问，毕竟那样做一定会被苍裂枭的妖火折磨。

　　莫凌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道：“这个幻梦看起来不比其他恶妖弱，只要能被利用哪怕是死他们都会想办法得到手，但强大的逻辑思维同时也会是弱点，蠢人的自作聪明。”

　　苍裂枭听到他这番话喝茶的动作一顿，嗤笑一声，随后站起身走向他：“真不愧是你，看透人心的能力永远那么令人恶心。”

　　“那你呢？”莫凌毫不畏惧，直视他的眼睛，鼓起勇气发问，“作为妖王私心应该不比他小，你的所作所为就值得可信吗？”

　　苍裂枭面对他这质问的眼神，哼笑一声，感觉这是他听过最可笑的问题，抬手间一把火刃已出现在他的脖颈上。

　　他血色的眼眸黯然，火刃慢慢刺进莫凌的脖颈，血液顺着颈部流出。卫墨喊沉声道：“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记住，我说的话你不准有任何质疑，不然我会杀了你。”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威胁。

　　莫凌面露痛苦，但眼中没有一丝畏缩，抓住他的胳膊想挣脱。

　　就在这时，院子一声怪响传来，打破了紧张压抑的气氛。

　　苍裂枭闻声目光看向庭院，不耐烦地收回手“啧”了一声，眉眼压低，道：“省省力气吧，有麻烦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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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人相助不回头...”

　　柳池言措辞严谨地读出书中诗句，脚下踩着努力挣扎且不服气的恶妖雁翎，他低头看了看，眼眸加深，身体如同傀儡开始摆动。

　　远处墙体突然显现诡异的黑影似乎在吞噬着什么，奇怪的声音不断发出，如树木断枝？如衣袍撕扯？又如饿狼扑食？

　　不知过了多久，柳池言起身抬手擦拭嘴角的血液，无所事事合上手中的书回头看向地面的雁翎尸体，整个身体莫名被撕裂开巨大口子，眼珠翻白。

　　很有趣，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