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灵暗牢》楚小诺

8、自作聪明

　　与此同时神界大殿，万丈霞光转于琉璃穹顶之下，却照不透殿内永恒的孤寂与清冷，刚才小小的波动让坐在龙椅的天尊有些心神不宁。

　　“看到什么了？”

　　神殿中远处的黑影缓缓走近，直到阳光下她才显露出真容：她身材纤细肌肤白皙，眉眼细长，额头上有一道金色的印记。素白衣袍镶着金色纹路，银白长发披在身后，头顶华丽金冠。

　　从内而外散发出纯净清冷气质，又透着不容接近的矜贵。

　　可瞳孔却是灰色的，眼波清冷疏离，仿佛看破世间一切污秽都伤不及她一分，声音温柔：“几百年间，我有多久没见到你这般拘谨了。”语气很平静。

　　天尊坐在高处皱起眉头俯瞰着她，仿佛对她的话很是不爽：“本尊的事情不需要你在这虚情假意。”

　　女子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向空中伸出手，忽然一只铃蝶浮现在她指尖：“将你囚禁在这宫殿是为了你好，我说过小锦鲤的死，与你的位置无关...”

　　话音未落，数千银针猛地飞了过去，最后在她面前戛然而止，铃蝶的翅膀轻轻碰到银针时瞬间消散，但女子依旧面不改色。

　　天尊紧皱眉头，强忍着怒火咬牙道：“你没有资格提她。”随着他话音落下，整座神殿的光线都为之一暗，四周壁上的明珠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女子微抬眼眸对上他燃烧着火焰的碧眼，沉默许久后，她伸出手指点在眼前的银针上，瞬间支离破碎。

　　悬浮的碎片在半空中重新凝聚在一起，光芒闪过那只铃蝶又回到她的手中。

　　“也罢，刚刚的波动也让我想起诸多过往。”女子看着手中的铃蝶，喃喃自语。

　　“我的阿音现在会在哪呢？”

　　她手中的铃蝶像是受到什么指令，扇动起翅膀向窗外飞去与天空融为一体。

　　天尊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眉心，似乎对过去的往事很是抗拒：“他若知道你这般在乎一定会再次发疯吧。”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戏谑。

　　女子并未理会他这番话，转身走向不远处的棋盘前，不紧不慢地坐下。

　　“我只知消失的棋子无论经历什么都会再次回到棋盘，人也一样。”女子手执黑棋，稳稳地落在血棋旁边。

　　那棋盘并非木质，而是一片凝固的星空，每一颗棋子都仿佛是一个微缩的世界在她指尖生灭。

　　“阿音可没有你们这般懦弱无能。”她的语气平淡，连正眼都没有给他。

　　天尊看着她的背影，拳头紧紧地握在一起，肩膀都有些微微颤抖。忽然他想到什么，不屑地哼了一声：“本尊已遣奕潇去人界历练。”

　　女子手中的棋子微微一顿。

　　“人界再乱些又如何，本尊倒要看看你还能困住我几时。”

　　女子未抬头看他一眼，手中的白棋稳稳落下发出清脆的一声。与此同时天尊身上的枷锁又多了一条，封禁他掌管神界的一切权力。

　　天尊难以置信地看着身上新增的禁制，瞳孔因惊怒而震颤：“悸宛清！你身为三界的创造者为了一己私欲竟敢...”

　　“天尊莫不是忘了。”她突然间打断他，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手中的棋子也停了下来，道：“是我赐予你现在的强大，而并非来自你本身的力量。”

　　神界再乱又怎样，任何人的死亡都不会改变三界的存在。神明，天尊，妖王都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掌管者也是要活在创造者的施舍下。

　　天尊无法反驳，现在权柄暂被封禁，就代表着他不得不成为他最看不上的人界掌管者。

　　也必须要去守护，不然人界若消亡他也会受到重创。

　　“难怪司命会突然不顾任何阻拦来汇报人界的事情，一切都是你在布局对吧！你见我依旧对人界毫不在意，所以威胁了我的族人？！”下一秒他的怒吼便发不出任何声音，被强行噤声了。

　　“安静些。”悸宛清手中的棋子，不停地落着，“我又找不到他了。”

　　围着血棋的棋子越来越多，却无法掠夺那个位置，血棋象征于黑白之间，摇摆不定。

　　这血棋的背后，邪气浓重，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制着。

　　一缕唯有落子人才能窥见的因果线，从棋中蜿蜒而出，穿破虚空，无声垂落。

　　最后落到那诡异的庭院中央。

　　树下的莫凌刚隐藏好劣魂斩在体内的气息，心下稍安，下一秒就见柳池言的分身从屋子里砰的一声飞出重重摔在地上。

　　莫凌瞳孔骤缩，僵在原地。视线顺着身影看去，那具分身已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地上的法力残留应该是苍裂枭的妖火。

　　好奇柳池言到底说了什么能让他对一个分身下手如此之重。

　　“看什么呢？”苍裂枭若无其事地从客堂踏出。

　　刹那间，庭院里弥漫的薄雾仿佛被无形之火灼烧，剧烈翻涌着向两侧退散。

　　莫凌听到他的声音身体一震，回过头，强壮镇定道：“没什么。”

　　苍裂枭的目光越过他的身体望去那棵重新生长枝叶的银杏树：“金黄的叶子看上去生命很顽强啊，但在这里终归是假象。”

　　莫凌不语。

　　苍裂枭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放缓语气道：“忘记说了，柳池言并不是我们要捕捉的恶妖。”

　　这句话给莫凌心头上降下重重打击：“那为什么...”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因为他提出了一个很不错的交易。”苍裂枭道。

　　莫凌没有问他是什么，就算问了也不会告诉他。

　　表面很是平静地站在树下，内心恨不得将他这种自私自利的混蛋当场撕成碎片！

　　体内的劣魂斩似乎感受到他的情绪传来微微震动，不知是噬青的恐惧，还是死神的共鸣。

　　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身体却微微颤抖着，即便有再多不满也不过是无用功。

　　“那我需要做什么？”莫凌几乎是咬着牙问着。

　　这句话没有说‘我们’，因为已经无意义了。

　　苍裂枭不可能看不出他心中的怨气，他的目光似有实质，如同猛兽审视猎物般看穿一切，太过刺眼。

　　只见他嘴角一瞥，笑声很轻：“七日，如果你能在这个幻境找到柳池言的本体并杀了他。”

　　我可以给你一个答案，一个你最在意的答案。

　　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冰冷的了解。

　　但这个交易对他来说未免太诱人了。

　　莫凌想知道太多了，来到人界真的是捕捉恶妖吗？

　　阁主向他索要了怎样的代价？

　　《冥妖卷》对他来说真的是重要的存在吗...

　　不，这些似乎都不重要，五百年前的真相或许可以解答一切。

　　七日，杀了柳池言，换取唯一的答案，换取他掌控我的理由。

　　“好，我答应你。”莫凌很坦率的回答，“不过要从明日开始，我需要休息。”

　　所谓的守护庭院自始至终只是一个幌子，何来的守护，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囚笼。红岭村的怨气、古宅的结界、还有庭院里的假象...一切都不是为了抵御外敌，而是为了将猎物入局。

　　那他们下一步会是什么，抢夺法力？永远困在此地？还是将其斩杀？

　　苍裂枭和柳池言联手了吗？那刚刚算什么，演戏给我看？

　　可笑至极。

　　五百年前的事情看来妖王很是看重，重要到和外人打交道来算计他。

　　如果五百年前有过战争其核心问题不在这里的话，又会是什么呢？

　　某一个猜测倏地闪过莫凌脑海让他身体一僵...

　　苍裂枭突然开口打断他所有念想：“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话语如此冷然。

　　“我们刚进入红岭村时，柳池言说这里进来容易出去难...”莫凌并没有被他的态度震慑到，反而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语气坚定的反问：“是假的对吗？”

　　苍裂枭脸上的神情明显愣了一下，虽没得到回答，但他知道自己猜中了。

　　“所谓的七日应该也是大人您计算好的吧，捕捉恶妖如此重要的事情您不可能将我无缘无故带到这里，就算侥幸在附近查探到恶妖的行踪，也是在您计划中。”莫凌幽幽道。

　　“为了骗我，大人还真是费尽心思。”

　　他敢笃定这点是因为刚进入庭院时，曾经如此暴躁又谨慎的妖王竟会阻拦他探索这里是否危险，因为这里早有他法力留下的封印。

　　“莫凌。”

　　他还没反应过来，苍裂枭猛地伸出手掐住他的脖子摁在树干上，无法挣脱的窒息感从胸腔往颅顶蔓延，“有时我真的很讨厌你这自作聪明的把戏。”

　　声音冰冷刺骨，那双血眸又一次亮起倒映出他痛苦的表情：“服从，是你唯一活下去的选择。”

　　苍裂枭松开自己，靠在身后银杏树才勉强站直身体，那股窒息感迟迟未散去，猛咳几声急促呼吸着，无法再多言了。

　　“今日已经结束，明日我很期待你的表现。”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回到客堂，妖火再一次在木门上附加封印，把他拒之门外。

　　这是要他今夜在庭院休息？！

　　三秒静默后，莫凌缓缓转头，脸色阴沉的怒视着那扇木门，每个字都像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来的：“苍.裂.枭.”

　　话落，忽地一拳重重砸在身旁的银杏树上。

　　树根瞬间发出撕裂声，刚刚重现的枝叶再一次枯萎，树干倾斜时发出巨大的轰隆声，扬起漫天灰烬与尘埃。

　　一股怒火从他眼中爆发出来，蓝眸闪过一丝寒光，连眼白都泛着暴戾的凶光。

　　总有一日，我要将你这副目中无人的嘴脸，彻底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