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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骨窟之门 ...

  •   清晨五点十七分,市局地下二层特殊装备库。
      惨白的日光灯下,五个人站在一排打开的银灰色金属箱前。空气里有新拆封橡胶和金属的混合气味,但更浓的是某种陈年檀木混合朱砂的奇异香气——来自那几个贴着“特殊签收”标签的木箱。
      秦泽川拿起一支改造过的□□。枪身比标准型号略沉,枪管内侧有细密的螺旋刻纹,弹匣里压着的不是普通九毫米子弹,而是弹头呈暗红色、表面蚀刻着微型符文的特制弹药。箱内标签注明:“破秽型——对非物质能量聚合体有显著干扰作用”。
      “这些是……”梁亦安凑过来,眼睛睁大。
      “上面特批的实验性装备。”秦泽川将枪插进大腿侧的快拔枪套,“基于某些民间传承和现代军工技术结合的产物。具体原理林教授和江顾问更清楚。”
      林守仁正从木箱中取出一卷淡黄色的丝绸。展开后,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张绘制好的黄纸符箓,朱砂符文在灯光下泛着暗红光泽。他仔细检查每一张,按功能分类放入特制的皮质腰包:“镇煞符、护身符、破障符、缚灵符……都是特制加料版。朱砂里混了雄鸡冠血和三年以上雷击木灰,效果比寻常强三倍。”
      江澈则拎起一个黑色战术腰包,里面不是武器,而是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几个不同尺寸的黄铜铃铛、一卷墨线、数枚古朴的铜钱、一包用油纸裹着的白色粉末,还有他那枚不离身的罗盘。他将罗盘取出,指针在装备库里微微颤动,指向东北方向——骨窟的位置从未改变。
      “江顾问,这个铃铛是……”梁亦安好奇地指着其中一个拳头大小、表面刻满云纹的铜铃。
      “惊魂铃。特定频率的震动能干扰灵体稳定性。”江澈随手摇了摇,铃铛却没发出声音,只有一股肉眼可见的、水波纹般的淡金色涟漪在空气中荡开,持续两秒后消散,“普通人听不见,但某些‘东西’会很难受。”
      梁亦安吞了口口水。
      “都检查好自己的装备。”秦泽川声音响起,“通讯器全部换成抗干扰型号,每人配发两个应急信号弹——红色常规求救,蓝色代表‘遭遇非物质实体需特殊支援’。记住,进入骨窟后,任何情况下不得单独行动,两人一组,间隔不超过五米。”
      他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林守仁已收好符箓包,正将几根特制的银针插入外套内衬的暗袋;江澈整理完腰包,正低头调试一个巴掌大的、屏幕显示着复杂波形图的仪器;另外三名队员在检查战术手电和夜视仪;梁亦安笨拙但认真地将符文弹匣装进备用弹袋。
      还差一个人。
      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
      众人回头。一个高挑的身影正快步走下楼梯,穿着武警作训服,肩章显示中尉衔,短发利落,眉眼间有股藏不住的英气。她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战术背包,手里还提着一个长条形的黑色硬箱。
      “报告!武警特勤支队温知夏,奉命前来报到!”她在秦泽川面前立正,声音清脆有力,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江澈的方向飘了一瞬。
      秦泽川回礼:“温中尉,欢迎加入。情况简报看了吗?”
      “看了三遍。”温知夏放下箱子,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数把拆解状态的狙击步枪部件,但枪管明显比常规型号粗,瞄准镜结构也更复杂,“上级命令我提供远程支援和特殊火力覆盖。这些是改装过的反器材步枪,配备热成像、微光增强和……能量光谱分析模块。”她顿了顿,“据说能‘看到’一些平常看不到的东西。”
      江澈终于抬头,目光落在温知夏脸上。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复杂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别的什么。温知夏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立刻看回去,眼神直白而坦荡,甚至带着点挑战意味。
      秦泽川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但没点破:“温中尉的狙击位会设在骨窟入口外围制高点,提供情报支援和必要时火力介入。”
      “现在,最后确认任务目标。”秦泽川走到装备库中央的白板前,上面贴着骷髅岭的等高线地图、卫星照片,以及用红笔圈出的三个疑似入口,“第一,进入骨窟,确认内部情况,搜寻‘筛选者’及其可能设立的仪式场所。第二,收集一切与受害者、‘筛选者’动机相关的证据或线索。第三,若遭遇目标,以控制为先,但若对方展示出极端威胁……”
      他停顿,声音更沉:“授权使用一切必要手段终止威胁,包括特殊装备。”
      众人肃然。
      “林教授,进入后的能量探测和防护由你主导。江顾问,追踪和仪式分析交给你。苏老师……”秦泽川看向门口。
      苏染正站在那里,扶着门框。她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运动服,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清亮,显然镇静剂效果已过。她独自来的,没让护士搀扶。
      “我可以继续工作。”她说,声音还有些虚,但很坚定,“昏迷期间,我‘看到’了一些碎片。骨窟内部的结构、几个关键节点,还有……那个‘阵’的雏形。我需要进去验证。”
      秦泽川看着她,沉默了两秒:“你的身体状况——”
      “秦队,侧写师的价值就在于亲临现场。”苏染打断他,往前走了一步,脚步稍有不稳但立刻稳住,“凶手留下了大量情绪印记和思维碎片,这些是比物理证据更直接的线索。而且,”她看向其他人,“我能提前预警一些……危险。”
      这话说得含蓄,但在场的人都明白——苏染的能力,可能是在超自然环境中最敏感的预警系统。
      秦泽川最终点头:“梁亦安,你负责全程陪同苏老师,确保她安全。”
      “明白!”梁亦安立刻挺胸。
      “好。”秦泽川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五点三十八分。六点整,车队出发。预计六点四十分抵达骷髅岭山脚。七点,日出前后,进入骨窟——那是一天中阳气初升、阴气未散的时段,理论上某些‘东西’的活动会受限制。”
      他最后扫视整个团队:“还有什么问题?”
      温知夏举手:“秦队,关于狙击位选择,我需要更详细的地形数据。另外,如果目标具有……非实体特性,常规弹药的效力需要评估。”
      江澈开口:“我会给你几个可能有效的符文弹头样本,你可以在进入前测试适配性。至于地形,”他看向白板地图,“骨窟入口朝东,日出时阳光直射,对狙击有利。但你要注意,洞口周围可能有能量干扰,通讯和瞄准设备要做好屏蔽处理。”
      温知夏认真记下,然后看向江澈,嘴角微扬:“谢谢江顾问。回头请教符文弹头的原理?”
      “任务结束后。”江澈平静回应,移开视线。
      林守仁轻咳一声:“秦队,我建议进入前,所有人佩戴护身符。骨窟内阴气沉积多年,容易侵袭神志。”
      “同意。林教授,你负责分发。”
      最后的准备工作在沉默而高效的节奏中完成。护身符被佩戴在每人颈间或贴身内袋,特制弹药装填完毕,通讯器完成抗干扰测试。温知夏带着她的狙击枪箱先一步离开,她需要提前上山架设阵地。
      五点五十五分,众人登上改装过的越野车。车内加装了额外的显示屏,连接着温知夏将传回的热成像画面和梁亦安携带的便携式光谱扫描仪。
      秦泽川坐在副驾驶,最后检查了一遍任务清单。后视镜里,苏染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林守仁手持罗盘默念着什么,江澈看着窗外渐亮的天空,侧脸线条冷峻。
      车队驶出市局,驶向城北。
      天色正从深蓝转为鱼肚白,街道空旷,城市尚未完全苏醒。但车内无人有睡意。
      六点三十七分,车辆抵达骷髅岭山脚。
      这里曾是上世纪中叶的小型铁矿区,废弃已超过四十年。山体裸露着暗红色的岩层,稀疏的灌木和杂草在晨风中抖动。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碎石路蜿蜒向上,路的尽头隐没在晨雾中。
      温知夏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轻微的电流杂音:“已抵达预设狙击位,视野良好。入口方向无肉眼可见活动目标,但热成像显示洞口附近有异常低温区——比周围环境低六到八度。”
      “收到。保持观察。”秦泽川推门下车。
      山间的空气清冷,带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但秦泽川敏锐地察觉到,那股在仓库感受过的“粘稠压力”在这里更明显,仿佛整座山都在散发着某种无声的排斥。
      林守仁下车后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好重的阴煞气。这山里死过不少人。”
      “矿难。”江澈翻看着终端上调出的历史资料,“五七年一次塌方,死了十三个矿工;□□年瓦斯爆炸,二十一人;七九年矿区彻底关闭前,还有零星事故。加上抗战时期这里做过临时野战医院,死去的伤员……”他合上终端,“至少三位数的人死在这片山体里或附近。”
      怨气沉积,阴气汇聚,确实是某些东西喜欢的温床。
      “入口在哪里?”秦泽川问。
      江澈举起罗盘。指针在剧烈摇摆后,坚定地指向山腰一处被藤蔓半遮掩的岩壁。梁亦安操作着手持扫描仪,屏幕上的地形图与能量谱图重叠,显示那里有一个明显的“空洞”信号,周围环绕着不正常的能量涟漪。
      “就是那里。”林守仁眯眼看去,“洞口形如骷髅眼窝,天然形成的凶煞之地。进去后,所有人跟紧,不要触碰任何看起来‘不对劲’的东西。”
      一行人开始登山。
      碎石路难走,晨露打湿了裤脚。越靠近洞口,温度越低。到达岩壁前时,秦泽川看了眼腕表上的温度计:十三度,比山脚低了整整七度。
      藤蔓被小心拨开,露出一个约两米高、一米五宽的洞口。内部黑暗深不见底,有阴冷的风从深处吹出,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像是潮湿的泥土、陈年的铁锈,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的腐香。
      梁亦安将扫描仪对准洞口,屏幕上的能量读数急剧攀升。“秦队,内部能量场混乱,有多个高强度信号源……在移动。”
      “生物?”秦泽川问。
      “不确定。热成像显示的不是恒温动物特征,更像是……冷血生物,或者别的什么。”
      苏染突然捂住额头,后退半步:“里面有‘声音’。很多……混杂在一起。痛苦、怨恨、迷茫,还有……饥饿。”
      她看向洞口,眼神里浮现出本能的恐惧:“它们知道我们来了。”
      秦泽川打开强光手电,光束刺入黑暗。洞壁是粗糙的岩层,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地面散落着锈蚀的矿车轨道和腐朽的枕木。光束所及之处,能看到岩壁上有些暗红色的涂鸦——不是现代喷漆,更像是用血或矿物颜料画下的扭曲符号,与仓库外发现的图案有相似之处,但更古老。
      “这些符号至少几十年了。”林守仁用手电细照,“部分已经模糊,但结构基本完整。是某种镇压或封印的符文,不过……已经失效了。”
      “失效?”
      “被更强大的力量覆盖或侵蚀了。”林守仁指着一处符号边缘,“看这里,原本的朱砂符文被黑色的污迹渗透,符文结构被扭曲逆转。镇压变成了……供养。”
      江澈蹲下身,用手指轻触地面。一层薄薄的、灰白色的粉末沾在他指尖。他捻了捻,凑近闻了闻:“骨灰。混合了其他东西。”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骨灰。铺在洞口地面的,是掺杂了某种矿物的骨灰。
      “进去。”秦泽川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温知夏,我们准备进入,保持通讯。”
      “收到。已锁定入口,随时提供支援。”
      秦泽川率先踏入洞口。
      瞬间,温度又降了几度。手电光束在洞内显得黯淡了许多,仿佛黑暗本身在吸收光线。空气凝滞不动,只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洞壁间回荡,形成诡异的回音。
      通道向下倾斜,蜿蜒曲折。走了约五十米后,前方出现岔路。三条黑洞洞的通道延伸向不同方向。
      “走哪条?”秦泽川问。
      江澈的罗盘指针开始疯转,最终颤动着指向左侧通道。苏染却捂住太阳穴,脸色发白:“中间……中间那条有‘新鲜’的情绪残留。恐惧,很强烈的恐惧,是……周明的。”
      “左侧能量最强,可能是仪式核心区域。”林守仁分析,“中间是受害者路径。”
      秦泽川思索片刻:“分两组。江顾问、林教授、苏老师、梁亦安跟我走左侧,探查核心区域。剩下的人追踪受害者路径,收集线索。保持通讯,每两分钟汇报一次。如果遇到任何异常,立刻撤退到岔路口汇合。”
      分组迅速完成。秦泽川这一组率先进入左侧通道。
      这条通道比主道更狭窄,岩壁上开始出现更多人工痕迹——不是矿工开凿的规整,而是某种疯狂的抓痕,深深嵌入岩壁,有些抓痕里还残留着暗褐色的干涸物质。
      梁亦安的扫描仪发出轻微的嘀嘀声。“秦队,前方三十米有强烈能量反应……是静止的。”
      众人放慢脚步。手电光束照过去,通道在此豁然开朗,变成一个约篮球场大小的天然岩洞。
      岩洞中央,有一个用黑色石块垒砌的圆形祭坛。
      祭坛高约半米,表面刻满密密麻麻的符文,与笔记本上画的如出一辙。祭坛周围,有五根半人高的石柱,每根石柱顶端都放着一个陶碗,碗内盛着暗红色的、半凝固的液体。
      而在祭坛正中央,平放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件暗红色的长袍。
      与仓库假人身上那件一模一样,但这一件更陈旧,衣襟处有破损,袖口有深色的污渍。长袍被铺展得平整,仿佛正有人穿着它躺在这里。
      江澈走上前,没有触碰长袍,而是看向那些陶碗。“是血。混合了朱砂、硫磺和其他几味药材……这是在养‘衣’。”
      “养衣?”
      “有些传承认为,衣物长期接触特定能量场或仪式,会逐渐‘活’过来,成为承载力量的容器。”江澈声音低沉,“这件长袍被用作多次仪式的‘法衣’,已经浸透了阴煞气和生命能量。它现在……算半个‘活物’。”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那件长袍突然无风自动,袖口轻轻抖了一下。
      梁亦安吓得往后一跳。
      秦泽川拔枪,枪口对准长袍:“它有什么危险?”
      “目前看只是残留的能量惯性。”林守仁从腰包中取出三张镇煞符,缓步上前,“但祭坛完整,五柱成阵,这是为某个仪式准备的‘基座’。如果‘筛选者’带着足够的‘祭品’回到这里,启动阵法……”
      他的话没说完。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急促的声音,夹杂着刺耳的电流杂音和沉重的喘息:
      “秦队!中间通道尽头……有个更大的洞穴!里面有……有东西!”
      “什么东西?说清楚!”
      “像……像茧。半透明的,挂在洞顶上,里面……里面好像有人形!而且不止一个!至少有五六个!还有……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通讯中断。
      “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秦泽川连呼两声,只有沙沙的杂音。
      他立刻转身:“撤回岔路口!支援另一组!”
      众人疾步往回赶。刚跑出左侧通道,回到岔路口,就看见中间通道深处有手电光束乱晃,伴随着惊恐的喊叫和……某种粘稠的、仿佛无数细足爬过地面的窸窣声。
      秦泽川率先冲入中间通道。
      跑了二十多米,通道再次开阔。眼前是一个比刚才祭坛岩洞更大的地下空间,洞顶垂下无数钟乳石,而在那些石柱之间——
      挂着茧。
      半透明的、暗灰色的、如同巨大虫茧的东西,每个都有成人大小,被粘稠的丝状物悬吊在洞顶。手电光照射下,能隐约看到茧内蜷缩的人形轮廓,有的还在微微抽动。
      而在地面,有两名队员正半跪着,用枪指向洞窟深处。另一名队员倒在他们身旁,昏迷不醒,脖子上有几个细小的、正在渗血的孔洞。
      “什么东西攻击你们?”秦泽川冲到他们身边,警戒四周。
      “没……没看清。”其中一个队员脸色惨白,“像影子,速度极快,从洞顶扑下来……小刘被什么东西扎了脖子,立刻倒了。”
      林守仁迅速检查昏迷队员的伤口:“不是毒,是强烈的阴煞气侵入。护身符挡了大部分,但冲击还是让他昏过去了。”他取出银针,快速刺入伤者几处穴位,一缕黑气从伤口处逸散。
      江澈抬头看向那些茧,眼神凝重:“这些是……未完成的‘祭品’。凶手把抓来的人裹在里面,用某种方式缓慢抽取生命能量,同时保持他们‘活着’,直到需要时彻底榨干。”
      他看向茧的数量:“一、二、三……六个。加上外面两个死者,一共八个。而笔记本上说要‘五人成阵’。”
      “多出来的三个是备用,或者……”苏染的声音颤抖起来,“或者是为了仪式有更多‘选择’。”
      她突然指向洞窟最深处:“那里……有东西要醒了。”
      所有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在洞窟最深处的阴影里,有一个比其他茧更大、颜色更深的茧,此刻正缓缓蠕动。茧表面凸起又凹陷,仿佛里面的东西正在苏醒,试图破茧而出。
      粘稠的窸窣声再次响起,这次更近,来自头顶。
      秦泽川猛地抬头。
      洞顶的阴影里,有数个细长的、如同人形但又扭曲得不像人的黑影,正沿着钟乳石悄无声息地爬行。它们没有五官,只有两个凹陷的眼窝,此刻正“看”向下方的人类。
      “是‘茧奴’。”江澈迅速从腰包中取出墨线和铜钱,“长袍用阴气和剩余的生命能量催生出的守卫。它们没有智力,只会攻击一切靠近茧的活物。”
      话音未落,最近的一个黑影猛地扑下!
      速度极快,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秦泽川扣动扳机。
      改造过的手枪发出比寻常更闷的枪响。符文子弹击中黑影,没有贯穿,而是在接触的瞬间炸开一团暗红色的火光。黑影发出尖利得不像人声的嘶叫,在半空中扭曲、消散,化作一股黑烟。
      “符文弹有效!”秦泽川喝道,“三人一组,背靠背防御!林教授,准备驱散符!”
      更多的黑影从洞顶扑下。
      枪声、嘶叫声、铜铃声、符纸燃烧的噼啪声在洞窟中混杂成一片混乱的交响。梁亦安端着枪,手在抖,但还是咬牙射击;苏染被护在中间,脸色苍白但努力集中精神,试图感知黑影的攻击轨迹;江澈一手摇铃,一手抛撒白色粉末,粉末接触黑影便燃起淡蓝色的冷火;林守仁将数张符箓贴在地面,结成简易的防护阵。
      混乱中,秦泽川一边射击,一边向那个最大的茧靠近。
      他必须确认里面是什么。
      就在距离茧还有五米时,那个茧突然剧烈鼓动!
      茧皮撕裂。
      一只手伸了出来。
      苍白,枯瘦,但确确实实是人类的手。
      接着是第二只手,从内部撕开裂口。一个身影从茧中挣扎着爬出,跌落在地。
      那是个年轻女性,二十多岁,浑身沾满粘稠的半透明液体,只穿着单薄的内衣。她蜷缩在地上,剧烈咳嗽,吐出大口大口的黑色粘液。
      还活着。
      秦泽川立刻上前,脱下外套裹住她:“别怕,我们是警察!”
      女性抬起头,脸上满是粘液和泪痕,眼神涣散:“他……他说我是‘合格品’……要带我去……更完美的……”
      话没说完,她突然睁大眼睛,看向秦泽川身后,露出极度的惊恐。
      秦泽川猛地回头。
      洞窟入口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穿着与祭坛上一模一样的暗红色长袍,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苍白瘦削的下巴。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看了很久。
      长袍人缓缓抬手,指向那些还在扑击的黑影。
      所有黑影瞬间停止攻击,退回洞顶阴影,如同融入黑暗。
      洞窟里只剩下众人的喘息声,和那个女性受害者压抑的啜泣。
      长袍人的目光——尽管看不到眼睛,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视线——扫过秦泽川,扫过每个人,最后落在江澈手中的罗盘上。
      一个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你们来了。”
      “正好。”
      “最后三个祭品,齐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手中握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骨白色的铃铛。
      轻轻一摇。
      没有声音发出。
      但整个洞窟的地面、岩壁、洞顶,同时亮起血红色的符文!
      那些符文从岩层深处浮现,纵横交错,连接成一个覆盖整个洞穴的庞大阵法!
      笔记本上的画,在此刻化为现实。
      “不好!”林守仁急喝,“是逆五鬼搬运阵!他要强行传送!”
      江澈脸色骤变,冲向秦泽川:“打断他!不能让他完成——”
      话音未落。
      骨白铃铛第二次摇动。
      红光吞没了一切。
      失重感,眩晕感,空间扭曲的撕扯感。
      秦泽川最后看到的,是苏染伸向他的手,是江澈扑过来的身影,是长袍人兜帽下微微扬起的嘴角。
      然后。
      黑暗。
      绝对的黑暗和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
      秦泽川猛地睁开眼。
      他躺在地上,身下是冰冷坚硬的岩石。强光手电掉在身旁,光束斜斜照出周围的环境——
      这里不是刚才的洞窟。
      而是一个更古老、更巨大、更压抑的地下空间。
      穹顶高不可见,四周是粗糙凿刻的岩壁,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比外面更古老更复杂的符文。空气里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腐败气息。
      他撑起身,摸到枪还在,弹匣是满的。
      “苏染?江澈?林教授?”他低呼。
      声音在空旷中回荡。
      没有回应。
      他站起身,手电光束扫过四周。
      这是一个圆形的、直径超过五十米的巨大地下洞窟。洞窟中央,有一个三层阶梯式的石制祭坛,祭坛顶端放着一口巨大的、黑色的石棺。
      而在洞窟边缘,五个方位,各有一个石柱。
      每个石柱上,都用锁链绑着一个人。
      秦泽川的手电光束依次照过——
      东柱:林守仁,昏迷,衣服凌乱。
      南柱:苏染,意识模糊地挣扎。
      西柱:梁亦安,惊恐地试图挣脱锁链。
      北柱:江澈,已醒,正冷静地观察锁链结构。
      而第五个方位,东北角的石柱上——
      绑着他自己刚刚救下的那个女性受害者。
      不。
      秦泽川猛地低头。
      他脚下地面,浮现出血红色的光纹,与石柱相连。
      他正站在第五个方位对应的地面上。
      一阵缓慢的掌声从祭坛方向传来。
      长袍人不知何时已站在石棺旁。他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平凡得让人过目即忘的中年男人的脸,唯有那双眼睛——瞳孔是诡异的暗红色,深处仿佛有漩涡在转动。
      “欢迎来到骨窟的核心。”
      他微笑,声音温和得可怕。
      “你们五位,是经过初筛的‘合格品’。有坚定的意志,有特殊的能力,有纯净的灵质……完美符合‘逆五鬼搬运阵’对祭品的要求。”
      他走向祭坛边缘,俯视着被禁锢的五人:
      “原本还需要再等两个,但你们主动送上门……省了我不少时间。”
      “用你们的生命能量,加上之前收集的八份‘养料’,足够打开这口‘千尸棺’,唤醒里面沉睡的……”
      他顿了顿,笑容加深:
      “‘上古秽物’。”
      “而我,将获得它的认可,成为新纪元的‘筛选之主’。”
      江澈突然抬头,眼神锐利:“千尸棺……你是‘赶尸匠’一脉的叛徒?三十年前湘西灭门案的余孽?”
      长袍人笑容一滞,随即更盛:“江家的小辈,眼力不错。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
      他举起骨白铃铛。
      “仪式,开始。”
      铃铛第三次摇动。
      石棺的棺盖,开始缓缓移开一道缝隙。
      浓郁到实质的黑气,从缝隙中涌出。
      秦泽川试图移动,却发现双脚被地面的红光死死吸附。他拔枪对准长袍人,扣动扳机——
      子弹在射出枪口的瞬间,被无形的力量凝滞在半空,然后叮当落地。
      “没用的。”长袍人轻声说,“在这里,我的‘规则’才是规则。”
      石棺又开了一寸。
      黑气中,伸出了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片的、巨大扭曲的手。
      苏染发出痛苦的闷哼,她感受到的恐惧和恶意如山崩海啸般涌来。
      梁亦安在哭喊。
      林守仁在诵念经文试图抵抗。
      江澈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血雾在空中凝成一个小型符文,暂时挡住了涌向他方向的黑气。
      秦泽川看着这一切。
      他看着队友,看着受害者,看着那只从石棺中伸出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恐怖之手。
      然后,他低下头,看向自己胸前。
      那里,贴身的口袋里,除了护身符,还放着一个很小的、苏染昏迷前悄悄塞给他的东西——
      一枚古旧的铜钱,用红绳系着,上面刻着模糊的符文。
      苏染当时说的是:“如果……如果真的到绝境……用血激活它……它能……”
      能什么,她没说完就再次昏迷。
      秦泽川缓缓抬起手,咬破食指。
      鲜血滴在铜钱上。
      铜钱开始发热。
      发烫。
      然后——
      迸发出刺眼的金光!
      金光如利剑,刺破洞窟中浓郁的黑气,刺向石棺,刺向长袍人,刺向那只恐怖的巨手!
      长袍人第一次露出惊愕的表情:“这是……苏家祖传的‘破界钱’?!不可能!苏家早就——”
      金光中,秦泽川感觉到脚下的吸附力瞬间减弱。
      他听到江澈的喊声:“秦队!趁现在!攻击铃铛!那是阵眼!”
      秦泽川没有犹豫。
      他再次举枪。
      这一次,不是对准长袍人。
      而是对准他手中那枚骨白铃铛。
      枪口微调,呼吸屏住,扣动扳机——
      符文子弹拖曳着暗红色的光尾,穿过金光与黑气交织的混乱空间,穿过长袍人惊怒伸出的手——
      精准地,击中了铃铛。
      “咔。”
      清脆的碎裂声。
      然后是一切阵法的红光开始明灭不定。
      石棺中伸出的巨手发出无声的咆哮,开始缩回。
      黑气倒卷。
      长袍人捂住胸口,嘴角溢出血沫,眼神第一次出现了慌乱:“不……不可能……我的阵……”
      金光渐渐暗淡。
      秦泽川终于能动了。他冲向最近的石柱——苏染所在的石柱。
      锁链在金光余晖中变得脆弱,他用力扯断,接住软倒的苏染。
      “坚持住,”他低声说,“我们出去。”
      苏染靠在他肩头,气若游丝,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你……用了……”
      “嗯。谢谢你。”
      另一边,江澈已自行挣脱锁链,正帮助林守仁脱困。梁亦安也被救下,和那个女性受害者一起被护在中间。
      长袍人跪在祭坛上,看着手中碎裂的铃铛,又看向石棺——棺盖正在缓缓闭合,那只巨手已缩回大半。
      他猛地抬头,看向秦泽川,眼中充满了疯狂的恨意:
      “你们……毁了百年的准备……”
      “但‘筛选’不会停止……”
      “我会再回来……”
      “下一次……”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化作缕缕黑烟,融入地面。
      “他要逃!”江澈喝道。
      秦泽川举枪,但黑烟已完全消散。
      长袍人不见了。
      只有他最后的话语,在洞窟中幽幽回荡:
      “骨窟之门已开……秽物已醒……”
      “这个世界……准备好被‘筛选’了吗……”
      洞窟开始震动。
      碎石从穹顶落下。
      “这里要塌了!”林守仁急道,“快走!”
      之前受伤的三人为了不添麻烦早已找到了出口,大喊:“秦队!出口在这!”
      秦泽川抱起苏染,江澈扶起女性受害者,林守仁和梁亦安紧随其后。众人朝洞窟唯一的出口——一道狭窄的向上的石阶——冲去,身后,石棺完全闭合。
      但棺盖之上,裂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一只暗红色的、没有瞳孔的眼睛,在缝隙后,静静地注视着他们逃离的背影。
      然后。
      缓缓闭上。
      石阶漫长,仿佛永无止境。
      终于,前方出现了光亮。
      秦泽川率先冲出去,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眼。
      他们回到了骷髅岭的山腰,但不是原来的入口,而是山的另一侧。
      远处传来引擎声和呼喊声——是温知夏带着支援队伍赶来了。
      秦泽川放下苏染,让她靠在一块岩石上。她已彻底昏迷,但呼吸平稳。
      他回望那个黑漆漆的出口。
      洞窟深处,似乎还有隐隐的震动传来。
      江澈走到他身边,同样看着出口:“他跑了。但阵眼被破,仪式中断,那个‘东西’没完全醒来。我们争取到了时间。”
      “但他说会再回来。”秦泽川说。
      “是。”江澈点头,“而且‘骨窟之门已开’……恐怕不止这里。其他类似的地方,也可能被唤醒。”
      支援车辆抵达。医护人员冲过来,开始救治伤员。
      温知夏从狙击位飞奔而下,看到江澈安然无恙,明显松了口气,但立刻恢复专业态度,开始汇报外围情况。
      林守仁在给每个人检查是否有阴气侵体。
      梁亦安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还在发抖,但眼神已比之前坚定。
      秦泽川站在阳光下,看着忙碌的现场,看着昏迷的苏染,看着远山,看着那个漆黑的洞口。
      长袍人的话还在耳边。
      “筛选不会停止。”
      他握紧手中的枪。
      枪身冰凉,但此刻,这种冰凉让他清醒。
      秦泽川在确认所有人都没事后,“收队。回去后,我要看关于‘赶尸匠叛徒’、‘千尸棺’和‘上古秽物’的所有档案。”
      “还有,”他补充,“申请扩大‘净尘’行动权限。这只是一个开始。”
      通讯结束。
      秦泽川最后看了一眼洞口,转身走向车辆。
      阳光炽烈,山风凛冽。
      身后,骨窟的阴影依然深重。
      但至少此刻,他们出来了。
      带着更多疑问,更多危机,但也更多决心。
      怪物已露出獠牙。
      而专治怪物的人,刚刚集结完毕。
      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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