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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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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晨间,趁着天气不冷不热,谢祺在院内哄着大郎背书,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接着千字文。
岑氏笑眯眯地坐在一旁做针线,待两人背完了一遍,岑氏打发大郎去找岑阿婆拿水喝,又喊谢祺过来学针线。
谢祺无奈地站在一边,听岑氏讲这个针脚那个花色的,心里想着自己的心事。
岑氏看谢祺没什么兴趣,也不在意,小娘子初学针线时大都是这样,她也是这样过来的,阿祺还小,慢慢教吧!
说了一会儿针法,岑氏又悄声问她:“阿祺,这段时日有些不太平,我跟你叔父商量着去长清观拜拜,到时候你们也一起去。你的嬢嬢和义兄,应该也有些亲人要祭拜的,你看你有没有,黄纸我给你们一起备好。”
谢祺已经发现了,江陵城以及这一片的人,宗教活动和信仰比胡家台子更加丰富多彩。
有信道的,有信佛的,也有信古神的,有执着地只信一个教的,也有几个都信的,五花八门,纷繁复杂。
每种宗教下各路神佛真人都各有信徒,比方说岑氏就信道教,爱拜太上老君和葛仙人。
岑阿婆是土地爷和龙王爷的忠实信徒,阿练则尊崇太一神君,隔壁李家阿婆日日敬门神一炷香。
江陵城里随处可见神龛,有大有小,供什么神仙菩萨的都有,一般大一点的,供着土地、龙王、菩萨,小一点的供着河神、树神、夜游神、灶神等等,不计其数。
谢祺暗道,可能是因为生活太过艰难,人们就需要多一点精神寄托吧!
她近来比较烦心,也想要点精神寄托,就点头答应了一起去拜神,又去问曾二娘道:“嬢嬢,郭家婶娘说要带我们一起去拜神,问咱们黄纸要备多少?”
这是正经事,曾二娘连忙从织机旁起身,去同岑氏商议。
大郎喝了水回来,把二郎也带过来了,两个郎就蹲在岑氏面前听她们说话。
二郎年纪小蹲得不是很稳,想伸手去挠屁股,结果把自己给挠翻了,身子一歪就仰倒在地。
众人乐得一片笑哈哈,二郎还懵着,谢祺边笑边将他扶起,又看了看他的肥屁屁:“哟!难怪二郎抓的,屁屁上被蚊子咬了好大一个红包。”
给他摸了摸,又抱着二郎亲热:“我家可怜的二郎哦!肉肉太香了怎么办咯!蚊子喜欢吃,阿姊也喜欢吃,二郎给阿姊吃一口好不好。”
逗得二郎笑得咯咯咯。
大郎现在是不屑于玩这种游戏的。
自从上个月过了六周岁生辰,郭昭说他如今也大了,要给他蒙学,再大一岁,就送他去外面读书,又讲了一番鼓励他的话。
大郎就自诩自己是个大人了,心里还有点瞧不上阿姊逗二郎的那股傻劲。
大家逗着笑,岑阿婆拿了个大脚盆倒了一大盆水,找了个日头好的地方晒。
午间晒热了,给两个郎洗个澡,好哄他们去睡觉。
江陵城初夏时分,已经十分炎热潮湿,坐着不动身上就是一身油汗。
小儿好动,又容易长痱子毒疮,岑氏只有一天多给他们洗两个澡,衣服也勤换洗,其他人洗澡不方便,就打水在房内多擦几遍。
谢祺突然想起,问阿毅:“阿兄,我看你之前送鱼回来,常常带几根圆叶子的草,那种草你知道哪里有吗?”
阿毅随口道:“你说夜息香啊?河边有一些,城外就多的去了。”
谢祺眼睛一亮:“很多吗?那你能不能带我去河边看看。”
“你看这个做啥子!那野草一股怪味,也就卖鱼的时候拿来祛鱼腥味,赶苍蝇用得着的。”
岑阿婆也是很喜欢谢祺的,懂礼、勤快又好看的小娘子谁又能不喜欢呢?
岑阿婆私心以为谢祺是想要去玩水,又记得谢祺曾经掉落过水里,就吓唬她道:“河边人多地又滑,你要被人挤掉河里可怎么好,龙王爷可是最喜欢你这样灵醒的小娘子了。”
谢祺哭笑不得:“岑阿婆,您放心,我不去水边玩,就找点夜息香回来看看,我有大用。”
阿毅觉得这不都是事,明个割一捆回来就是。
但是谢祺等不及明日,不是说河边很多吗?现在去看看先确认下,省得她空欢喜一场。
阿毅起身,要去给她先找一把回来,谢祺还要跟着,曾二娘也拉着不让她去。
谢祺只好无奈地坐下。
见二郎又伸手抓屁股,谢祺怕他抓破皮,就将他手捉住,自己给他轻轻摸着止痒。
岑氏见二郎实在是痒,起身去装了碗凉水,又找了个布头,让谢祺蘸着凉水给他解解痒。
又跟岑阿婆说道:“待会熬点艾草水兑在盆里给他们洗,现在蚊子太厉害了,二郎穿得又少肉又嫩,被咬得实在可怜。”
阿毅还没进门,谢祺听到声音,就跑去门口接,两个郎也跟着她跑,岑氏喊都喊不住。
就见谢祺拿着把草,兴冲冲地进来后院,大郎二郎也一手拿一把草。
岑氏急了:“哎呀!你们这澡白洗了,快将草放下,过来洗手。”
罪魁祸首谢祺跟着点头:“对,你们快去洗手,把草给我,我待会儿给你们做个好东西。”
两个郎眼睛一亮:“是好吃的吗?”
谢祺刮了下二郎的小鼻子:“不是吃的,是让你的肉肉变得不好吃的东西,擦了蚊子就不咬你了。”
正在热闹的时候,郭昭几个回来了,岑氏顾不上去抢两个儿子手里的野草,先去招呼他们浣洗。
郭昭洗好了手脸出来,见家里三个小人,一人拿一把野草互相打闹玩得高兴,笑问:“这是要做什么?”
岑氏一边忙着给夫君打着扇,一边朝谢祺点了下头:“你问她,我刚问她她不说,说是要先看看再说,省得被人笑话。”
谢祺手里拿着一大把薄荷,眼看心愿得了,晃着小脑袋,笑眯眯地跟他夫妻二人说:“不要紧,不要着急,三刻后就见分晓。”
谢祺少有如幼儿般活泼的时候,这副俏皮样倒是将郭昭夫妻逗得一乐。
饭桌上,看谢祺还是一副兴高采烈、得意扬扬的小样子,郭绍就打趣她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阿祺你捡金子呢!”
谢祺笑眯眯点头道:“也差不多,也差不多。”
郭绍比几个堂兄都要活泼一些,话也多,他激将道:“这野草还能炼出金子来?阿祺你还有这等本事?”
这会儿大家刚吃完了饭,众人在院子里乘凉。
谢祺也不再吊大家的胃口,说道:“用这夜息香制成薄荷膏,驱蚊止痒,自带清凉,夏日必备佳品中,薄荷膏得称第一。”
郭暄有点好奇:“驱蚊不是有艾草吗?”
时人多用艾草驱邪,春天拿艾草的嫩叶当菜吃,夏天也拿来熏蚊子。
艾草止痒不行,驱蚊是很厉害的,睡觉前必要烧一把干艾草,将屋里蚊虫蝇蚁驱走,才好睡觉。
但江陵城多水、多沼泽、蚊子又多又毒,哪里驱得尽。
薄荷就不一样了,又能驱蚊更能止痒,还能提神醒脑,简直是夏日好伴侣。
谢祺刚刚仔细看过闻过了,这就是薄荷无疑,只是气味比较大,浓烈得近乎刺鼻,难怪岑氏不愿意让她拿在手上玩。
谢祺很高兴,将手上的薄荷递给他看:“暄叔父,您说对了,这夜息香就是能驱蚊的,还能止痒,我们叫它薄荷。”
然后巴拉巴拉将薄荷的功效吹嘘了一遍,郭昭听到薄荷能提神醒脑,就有了些兴趣,岑氏听说还能治不太重的烫伤,也来了精神。
郭暄拿薄荷凑在鼻子下闻了闻,皱了下眉头:“就是味道不太好闻。”
谢祺想了想说:“也许有其他品种的薄荷,味道会香一些,我以前闻的薄荷膏是很好闻的。”
她又想了下说:“如果加点艾草、金银花、菊花,味道可能就会好一些。”
岑氏见这二人说不到点子上,就问道:“阿祺呀!这夜息香怎么用啊?还有你说的那薄荷膏怎么做?”
“很简单啊!如果不讲究,直接将薄荷叶捣烂将汁挤出来,就能用了,讲究些再加点东西做成膏,装在小罐子里,可以用好几年。”谢祺利索地讲完。
郭昭夫妻都很心动,曾二娘和胡玄毅更是心里一动,他们是知道谢祺的本事的,特别能变废为宝。
二郎见他们讲个没完,还不动手,急得扯谢祺衣服:“阿姊,你说做个好东西的呢?”
嗯嗯嗯!既然大家都很心动,那就行动吧!
岑氏去厨房拿来碾钵,将薄荷叶摘下来丢进去研磨。
几下功夫,薄荷叶就被磨成了糊糊,一股清凉辛辣的味道散开来,空气好像都凉了几度。
二郎被刺激得打了好大个喷嚏,谢祺将他抱开,递给前来围观的岑阿婆。
郭昭和两个族弟细细研究钵内的绿糊糊,郭绍抹了点在手背上,惊喜道:“果然凉得很。”
郭暄也觉得奇怪,明明刚才闻着,还觉得味道古怪难闻,怎么研磨碎了,味道怎么却变好了?
二郎见捣鼓了半天就是一堆绿糊糊,又不能吃,很是失望,噘着嘴抱着岑氏扭来扭去。
可惜阿姊和耶娘都在兴奋中,根本顾不上理他。
谢祺快速想了想以前自己做薄荷膏的经历,程序确实很简单,所需物品无非薄荷叶、油、蜂蜡。
油不难寻,蜂蜡估计难,来这么久,谢祺就没见过蜂蜜的影子,连蜂蜜都难寻,去哪里找蜂蜡?
不过,谢祺还是问了下郭昭和岑氏:“叔父,婶娘,你们这里有蜂蜡吗?”
看他们夫妻一脸茫然,又问:“那明胶?琼脂?鱼胶?”
谢祺把可能能替代蜂胶的东西都问了一遍,看他夫妻二人眼神也知道结果。
岑氏还在使劲想谢祺说的那三样东西是啥,郭昭反而追问道:“你说的三样东西,蜂胶是否跟蜂蜜一样,取自于蜂。”
谢祺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不愧是因才名当的官,果然聪明。
郭昭不理谢祺的没大没小,又问:“那明胶和琼脂是什么?”
谢祺想了想:“是从大海里面的水藻熬煮出来的,你们这里没海,不知道也正常。”
众人闻言不由得沉默:他们确实没见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