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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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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夫妇一夜无眠,十六夫妻也同样睡不着。
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让全村人指望的买卖泡了汤,可要如何跟一村老少交代啊!
第二日,族长天不亮就将十六夫妇叫起来。
“你阿嫂的事,就当没做过,不能让你阿嫂在村里做不了人,她一个蠢妇人倒不用管她,但还有你侄子阿郎的脸面,你阿耶我的脸面,还有你们夫妇二人的脸面,一家人,谁会说只是那蠢妇人犯蠢,背后没有你我的指使?这事咱们说不清楚,就只能当没有过。”
十六夫妻答应下来,他们夜里想了一夜,相比阿嫂的错误,导致村里失去一门买卖的后果,自家失去族人的支持更可怕。
虽然有些不甘心,也很羞惭,但他们都紧闭其口,邻人问起昨晚家里怎么有些响动,他们都搪塞了过去。
谢祺看着来说道族长家晚上的异动的,那村人那意味深长的脸,心道:谁也不是蠢人,哪怕再愚昧无知的人,面对自己的利益受损,也会敏锐地察觉出身边异样。
也不知道,族长这会找出“内贼”没有,找出来了,他又会如何处理?
谢祺轻轻叹了口气。
“这谢家小娘子有点门道啊!贱民吃的东西经她这么一调整,就变成福竹了,还真是个妙人。“
张淦得意地大快朵颐面前的羊肉炖福竹,一边跟在旁边伺候的张路说道。
“可不是,要不怎么说是小贵人呢!跟我等贱民哪里能一样。”
“可惜,可惜,就是这样的妙娘子,被郭家捷足先登了。”张淦惋惜地说道。
“也是你们贱奴不争气,早早地让你们去招揽她,结果给老子说什么是个七八岁的幼童,有本事的人分年纪吗?”
张路见主家越说越有气,眼看又要动手的架势,连忙说道:“郎主,什么被郭家捷足先登了,郭家无非就是找她卖了几笔货而已,要真是收揽了她,怎么不见接到郭家去好生将养着?还让她一个小娘子跟一群乡野贱民混在一起。”
“再说了,那郭家最高不过一个三品武官,哪里能跟咱们府上比。保不定是那小娘子瞧不上那郭家,要是咱们府上去招揽,那可就不一定了,毕竟咱们可是尚书令府上。”
“你懂个屁,那郭家虽然官做得没我叔父大,但当初也是跟叔父一起拥立陛下的交情,而且,他家那谁,不是在陛下身边伺候吗?这样的人家,可不是好随意得罪的。”
“是是,郎主说得在理,但如果那谢家小娘子,自己非要来咱们府上,那郭家能有什么话说。”
张淦剔了剔牙缝里的肉丝:”也是,你说那个谢氏女,跟一群乡野野民混在一起,能有多大前程,还不如来我府上,咱们吃好喝供着她,她只需时不时弄出几个像福竹、喜柿这样的小玩意出来,这不是更好的事吗?”
张路一脸媚相:“郎主高见,郎主高见,像她一个小娘子,那是没遇上像郎主这样的贵人,要不然,早就来投奔您这来了。”
张淦自得地抖抖衣袖:“去,将那谢家小娘子请来,就说我家夫人请她来相伴。”
“喏,小人这就亲自去。”
“回来,你给我客气点,要恭敬晓不晓得?人家好歹也是个小贵人,不是你这贱奴可以轻辱的。”
“喏!喏!小人晓得了,晓得了,一定恭恭敬敬地请。”
“嗯!去吧!速去速回。”
张路领了命,叫上两个随从,轻车熟路地就一路奔胡家台子村而去。
“不去,跟你家郎主还有夫人都不认识。”谢祺站在台阶上,高抬着头居高临下地淡淡道。
“我家郎主那可是尚书令、齐王的亲侄子,小贵人不认得不要紧,你们贵人都是一个门道里的,一去就熟了。”
“尚书令不认识,齐王也不认识,也不想认识,请回吧!“
“哎哟!我家郎主的亲叔父是尚书令,也是齐王,是一个人,小贵人弄岔了。”
谢祺眯着眼看站在门口,洋洋得意的男子,还真是个蠢而不自知蠢奴才,没听出谢祺话里的调侃吗?
“好话不说三遍,谁来请都不去,你走吧!”
张路仗着主家的势,耀武扬威,作威作福惯了,除了在主子面前,他去哪都是给人捧着,哪怕清江口县县尊这段时日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的。
他被谢祺堵在院门口,就站在这破草屋门前,低声下气请了半天,只见那小小的女子,一副死活瞧他不上的模样。
张路啐了一口唾沫在地:“看你小不懂事,怕你是不知道我主家的能耐,要是惹怒了他,没你好果子吃。”
谢祺越发不耐烦:“你个做人家奴才的,口气倒是不小,既然你听不懂人话,那你滚吧!”
张路平日最恨人不给他脸,这会也是真恼了:“哪里冒出来的破落户,给你几分面子,你倒抖起来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你瞧不上我这个奴,回头到了张府,你别落到我手上,我让你连奴都做不了。”
谢祺一个字都懒得跟他讲,指了指村口的方向,趁张路扭头看的工夫,哐的一声将院门关上了。
张路见谢祺油盐不进,看着围成几圈一脸警惕的村民,他恨恨地踹了几脚院门,带着随从悻悻而归。
走了几步路,他扭头又随手抓了个村民,给他带到族长家里。
张路三人一进村子,胡族长就知道了,他想了想,决定避而不见。
装作不知道有外人进村了,躺在床上装睡,但这会人来到家里了,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迎上。
看着毫不客气坐在堂屋正位的张路,族长又怕又怒,他瞪了一眼长媳,连忙上前招呼。
一口喝光族长敬上来的水,嫌弃地将碗往矮几上一扔:“胡家族长?你好大胆子,敢藏匿贵人家的小娘子?”
族长这下知道,这厮果然是来找事的。
他忍着气低着头赔不是:“万万不敢,万万不敢,小老儿哪有这胆子,实在是小贵人不巧被族中妇人所救,后面一直不见她家里人来找,要说藏匿那是万万不敢。”
张路冷哼一声:“我谅你也不敢,你给我听着,我家主人与谢家小娘子家有旧,这就要将她带回府上去养活,这几日,你等好好看护,不可有失。要是有个闪失,你们一家也不用活了。”
族长听得心里暗自叫苦,不敢不应,只得答应下来。
张路见胡族长服服帖帖的,他不由洋洋得意,带着随从回府上叫人手。
见到主人,又一番添油加醋,搬弄是非,从他嘴里,谢祺对主人甚至尚书令都大大不敬。
果然,妄自尊大惯了的张淦大怒道:‘’给脸不要脸的贱婢,明个,你就带人去将她绑来,我要看看,什么小贵人,敢这样对我不恭敬。”
张路连忙应下,出门点齐人手,说好明日一早,就直奔胡家台子绑人。
曾二娘愁得夕食都没吃,谢祺也不安慰她,只问道:“嬢嬢,我看我在村里是待不住了,您是跟我走,还是留在村里?”
曾二娘惊道:“这是哪的话?好好的,怎么就待不下去了?”
谢祺淡淡道:“我看张家是贪心不足,拿走福竹的配方不说,还要我这个做福竹的人,胡家台子太过弱小,而且这两天都没看族长一家露面,族长是不打算护着我们了。”
曾二娘恨恨道:“定然是那段氏,将福竹秘方卖给张家了,族长跟她一家的,可不要护着自家儿媳?”
谢祺淡淡一笑:“亲亲相隐嘛!道理我懂。只是那张家必然誓不罢休,今日他们人少,不敢动手,下回说不定就明抢了。”
曾二娘急道:“那怎么办,那先去我娘家躲躲?”
谢祺摇摇头:“没有用的,何必连累舅父,我准备先去找郭练,而后再看,就是我这一去,就不会再回胡家台子了,也跟嬢嬢难再见。”
曾二娘听着谢祺冷冰冰的话,眼泪都流了下来:“阿祺,我等庶民想过个安生日子怎么就这样难啊!老天真是不给人活路啊!”
谢祺拉着她粗糙的手,安慰道:“没事的,总能找到活路,等我再大一点,定然不让别人欺负我们。”
曾二娘哭了良久,谢祺拉着她的手默默地听她的悲声。
“我跟你一起走,这胡家台子上下都不做人事,我也不想留了,我这就去收拾收拾。”
曾二娘擦了把眼泪,起身去收拾。
“嬢嬢,家中值钱的财物除了粮食布帛,就是陈皮和两贯多钱,我们将钱带上,再带上衣裳,其他的都难拿,请郭练来帮忙搬吧!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走。”
曾二娘愣了一会,点点头,眼泪又止不住流出来,她忍着悲,转身去收拾了。
谢祺以为自己会愤怒得睡不着,没想到躺在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从猜到段氏将福竹秘方泄露出去,而迟迟不见族长有动作,她就知道自己迟早在村里待不下去。
作为最大的利益受损者,无论她是什么态度,都会有损族长在村里的尊严。
只有她离开村子,让村里人慢慢淡忘她这个人,族长才有机会,利用他的智慧与威望,将儿媳制造的损失给抹平,他作为族长的权威才能得以保存。
习惯了权利,哪怕是三十七户人家,不足两百人的小族群中的权利,像族长那样的男人,也会将其视为生命般重要。
谢祺虽然很是愤怒,但还没到出离的地步。
困难都在自己的预想之中,然而这么早就出现,让她感觉有些挫败。
但想明白之后,尽管有些情绪,但她依然很快放下了。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太阳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