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小事》无骨鱼两三只

21、第 21 章

　　村民拿到钱粮后逐渐散开了，族长、族老、胡矮子围在曾二娘家的火塘旁，算他们三方的账。
　　按之前说好的，福竹的生意，族里分两成。
　　族里各家各户的家长，最主要是要管束好各家的儿女，干活要听指挥，有事得听使唤，最最关键的，嘴巴得紧，绝对不能泄露任何一点福竹制作流程的事。
　　这样外界只会知道福竹可能跟豆子有关系，但具体怎么做出来的，只要没人泄露，福竹这独门生意就能做很长一段时间。
　　哦！不对，不是独门生意了，郭练家也会做。
　　但大家族的规矩多，心眼也多，谢祺相信他们能保守秘密。
　　胡矮子要四处奔波联络买家张罗买卖，也占生意两成。
　　剩下的六成都归谢祺所有。

　　因为最重要的制作工艺是她出的，后面还有很多其他吃食推出，而且她还给生意找到了强大的靠山。
　　“各位阿翁叔伯，要是谁家泄露了福竹的机密，影响了福竹的生意，我倒没什么，总归就我和我嬢嬢两张嘴，怎么都能混口饭吃。”
　　“但你们不一样，难得有个全村人一起发财的门道，要是说漏了嘴，甚至故意泄露出去，以后就别怪我不带大家发财。“
　　”因为村里人靠不住，后面再有发财的门道，也不敢跟你们讲。“
　　”郭小将军，你们很多人见过，那可比我金贵多了，郭将军是他亲叔，江口大营的统帅，麾下上万将士。他家也要做福竹生意，要是谁闹得郭将军家生意做不成，我都要受牵连，更别提你们了。”
　　“言尽如此，望各位阿翁叔伯万万要管束好家人。咱们一起做大福竹生意，一起发大财。”
　　族长板着脸又补了几句：“谁敢在外面多嘴乱说，谁敢胡乱白做人情，但凡露了一点口风，都打一顿再赶出村子，以后咱们胡家没这号人。”
　　参会的各家家长都一口答应。

　　丑话说完了，就到了激动人心的分钱环节。
　　去掉买豆子的成本，去掉收藤盒的费用，再去掉村民的手工费和运费，族里和胡矮子各分得五万钱，谢祺和曾二娘分得三十万钱。
　　听起来很多，但这会通货膨胀得很厉害，钱很珍贵，但并不太值钱。郭练家一匹上等细布，就值三万钱。
　　也就是说，忙活这么一场，谢祺也就赚了十匹布。
　　族长和族老们都很满意，应该说他们满意极了，他们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财呢！更没见过这么轻松就挣到了这么多钱财。
　　现在瞬间就拥有了。而且这还是开始，要是这么做几年，怕不是家家都不愁吃穿了。

　　因为曾二娘喜欢，谢祺选择布帛多一些，其他都让他们搬走。
　　这会儿又没有保险箱和银行，谁家的钱粮谁家赶紧搬走，谢祺可不给保管。
　　走之前，谢祺将这次多做的十几斤福竹，给他们分了分。
　　族长地位最高，平日张罗人和事主要靠他，他也是谢祺事业的忠实伙伴和后盾，送族长五斤。
　　十六叔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其他各家大家长和胡矮子，一人送一斤，剩下不到三斤，谢祺留着自己吃。
　　曾二娘也有些鸡贼，她私下听谢祺说，最开始揭的三张豆油，最好吃最养人，她就提前留了几斤最好的。
　　给其他人的和拿去卖的，都是混在一起的，没有分那么清楚。
　　惬意地吃完炖福竹饭，谢祺衷心地夸赞她：“还得是嬢嬢您啦！要不然咱们哪里吃得到这么好的福竹。“

　　没有石磨的日子里，胡家台子众人再着急挣钱，也只能耐心等着。
　　族长刚开始心急如焚，他亲自去找了石匠两次，但也就将工期缩短了三天。
　　催促石匠无用，他就开始催村里人，趁天气好，赶紧将要换的豆子都清出来。
　　再按谢祺的要求，将福竹工坊盖起来。
　　胡矮子除了继续接单，遇到哪个村子有谁要卖粮食的，只要价格合适，他也收。
　　他狡猾得很，豆子收得多，稻谷有卖的他也收，其他布帛、鸡蛋、针线，但凡农家有的，又要卖的，他都收。
　　这样一来，人家就不会那么快将福竹跟豆子联系到一起。

　　春耕还没开始，胡家台子的村民一般是清明前后才开始整地种水稻和豆子，这会还在农闲中。
　　曾二娘家的教学班又开始了，前段时日忙，谢祺顾不上教小伙伴们，村里的很多孩子也被大人使唤去打个下手。
　　这会儿一检查，除了几个孩子，大部分人将之前教的上忘了个一干二净。
　　谢祺无法，只得从头教。
　　胡三郎身体弱，在家里一般是不怎么做活的。
　　他时常趁着谢祺得闲，就去请教几个字，或几道算术题。所以他的进度比其他人快很多。
　　阿芝就纯粹是聪慧，什么东西教个两遍就会了，还格外勤快。
　　在家做活时，嘴里不是背乘法口诀表，就是背谢祺教的公文和歌曲诗词。
　　好学的孩子，特别是处境艰难，还勤学不辍的孩子，总是更得老师的怜惜与喜爱。

　　谢祺也一样，她跟两家家长说了，她要用胡三郎和阿芝。
　　让他们每日午初就过来，她要给他们提前上课。
　　其实不仅是提前给他们上多一个时辰的课，也是为了贴补下他们。
　　因为有巫医的警告，再加上胡大的家境有一些改善，现在胡三郎吃的是比较浓稠的粥。
　　胡三郎是最早给予谢祺善意的小伙伴，一直都是她的小跟班，必须好好照顾。
　　而阿芝家更穷一些，都不一定每日能吃两餐，又因为她是女子，她吃的粥菜多米少。
　　阿芝已经快十岁了，长得细细长长的，手脚非常麻利。
　　村里像她这么大的女吖，除了洗衣做饭，还要学着纺麻。
　　她家里置办不起织机，就只能做麻线，再卖给像曾二娘这样会织布的人家。
　　每日就吃个半饱，还要不停做活。有时候，谢祺都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但村里的女吖都是这样过来的。
　　谢祺管不了那么多人，但杵到眼前的，她还是很愿意帮一把。
　　如今谢祺在村里极有威望，她一说要用阿芝，阿芝家里一口就答应了。
　　村里人都知道谢祺做事讲究，一般不白使唤人，用了谁就多少就会给些好处。
　　再说谢祺本事多大啊！自家吖但凡跟着学会那么一星半点，那以后还有什么发愁的。

　　随着家中粮食充裕，谢祺和曾二娘现在一日吃三餐，用餐时间也跟现代差不多。
　　早上睡到卯时末起床后，泡一大碗炒米汤吃，还有一块昨晚睡前，煨在火盆里的芋头或山药。
　　如果换到了鸡蛋，谢祺还要额外吃一个鸡蛋。
　　所以曾二娘家的朝食和夕食，都要比村里人的时间晚半个时辰。
　　谢祺午时初，现代大约上午十一点的样子，吃第二餐。
　　一般就是汤饭。
　　糙米和各种切碎的菜干、野菜一锅煮，再加一点福竹，滋味还凑合，跟村里其他人家相比，也不太出格。
　　关键是天气冷的时候吃着特别暖和。
　　天冷就黑得早，村里人晚上基本上不串门，曾二娘家的晚餐就做得丰盛些。
　　米饭、热菜配浓稠的米汤，菜要么是蒸的腊鱼和野菜，要么是跟菜干一起炖的腊肉。
　　曾二娘刚开始还不习惯，主要是以前过年也不敢这么吃啊！但吃着吃着就习惯了。

　　谢祺要两个学生过来的时间，是算好了的，所以胡三郎和阿芝来时，就刚好遇到谢祺和曾二娘在吃饭。
　　每次谢祺都会招呼让他们陪着也吃一碗。
　　按谢祺的说法，肚子吃不饱，脑子就转不动，学习效率就低，就会浪费她的时间。
　　谢祺她的时间多宝贵呀！
　　村里人极少在别人家吃饭，但曾二娘家的饭太香了，而他们又很饿。
　　刚开始他们还极力推让，谢祺呵道：“快点吃了，今天学习任务很重，别浪费时间。”
　　他们扭捏地吃了，连着吃了五日，他们才稍微习惯。
　　其实，正在发育期的孩子，肚子就是个无底洞，谢祺补贴他们一碗汤饭，也不过让他们吃个七分饱。

　　谢祺补贴胡三郎、阿芝一餐饭的事，没多久村里人就都知道了。
　　先是两人家里会问，从他们进门曾二娘和谢祺是什么态度，到跟他们说了什么，后来又做了什么，事无巨细，想到什么问什么。
　　等他们听说谢祺给了他们一大碗浓粥吃，都吃惊羡慕极了。
　　阿芝的幼弟更是掰开阿姊的嘴，要闻闻是什么香味。
　　“也不知道带回来给你兄弟们分一点，你就自家吃了那么大一碗？怎么不撑死你个吃独食的死吖！”
　　阿芝的娘嘴里骂着，心里却是得意自家的吖，入了小贵人的眼，扭头就跟妯娌邻里炫耀。
　　谢祺根本就没打算瞒着，她就是要让村里人知道，她看重谁，谁就能得好，要得她看重，就得能识字识数。

　　说真的，谢祺没来这里时，还不知道一个人、一个村都能文盲成这样。
　　在谢祺看来如同呼吸般的常识，村里人只有唯二两人知道。
　　比如说，太阳早上升起的方向是东方，傍晚太阳落下的方向是西；靠近心脏这一边是左手，对面是右手。
　　这些胡家台子的人知道的一个手掌数得出来。

　　胡家台子，还有谢祺接触到的其他农人，万物万事从他们嘴里出来基本上是一样的。
　　比如吃福竹，村里人会说：尼个好吃得很，比你那个好吃。
　　再比如说问个路，他们一边手里比画一边嘴里说：“你往这里走，一直走到那里，然后往那里走，再走一会儿就到了。”
　　而且他们说话，经常提前假设你都知道。
　　比如曾二娘跟谢祺说娘家的小侄女：”那个最喜欢吃炒米，要不管着她，她一吃吃一把。“
　　听得谢祺莫名其妙，哪个呀？说谁呀？

　　所以，相比培养几个粗通文墨的助手，谢祺更急迫的是，希望身边有几个能按基本语法结构完整表达的人。
　　胡矮子不通文盲，但他有两条强过乡人数倍，一是他表达流利，陌生人能听懂，二是他会简单的算术。
　　但胡矮子这样的人，目前为止，谢祺手上只有一个。
　　谢祺希望以胡矮子这样的人为最低标准，手上最少有五个。
　　成年人谢祺不指望了，她就指望能从孩子们中挑几个，慢慢培养起来，以后跟着她大战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