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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盟主是个烫手活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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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轩一听这个排场就知道是白峻,如今这一代最讲排场的就是他。当然是不能跟却论法王紧那罗那个老怪物比,紧那罗假假也是个吐蕃国师,每每出个门必要命两乘牦牛驮了圣座再遣十六个小沙弥诵经开道的,中原武林除却孟兰圣教的龙施圣母,再无人妖精过他。
中原武林比这两个会拿腔作调的,大有人在,只是除了这两家再无人无事包经的去摆这么大的虚谱。不仅烧银子,行事起来也相当的不便利。
龙施圣母回回出门,必是由四个昆仑奴抬了她那花里胡哨的胡床,前面要六个女童撒花开道,后面要跟着几个爱徒,伺候衣行的新罗女仆也是一个都不能少,行动之处还要鲜花为毡。且不说这二十多号人,遇到个荒村野店,摆都摆不下,光是那些鲜花就够呛,龙施圣母掌教已近一甲子,有谁在每年秋收之后,开春之前见过那个老妖精出来?
十六年前孟兰圣教左护法陈善见叛教而出,大抵是特特选了冬月,论武功满教大约只有龙施圣母自己略微制得住他,可惜她出门那套行头实在不好打整,当时龙施圣母派出她教中七十六位位高手,追击了三个月,无果。等到她终于可以开道出门了,陈善见已随商船潜去了扶桑。这个嘛,咳咳咳,也算得上是武林辛秘。
秦轩想到这里,便起身向邻座拱手问道:“两位老伯对不住,刚刚无心听到两位闲谈,不知两位说起的那位公子可是穿的蓝衣?”
去过蜀中的那位一抬眼,就见一位身形挺拔,宽肩窄腰,朗眉星目,面容俊朗温雅的年轻后生站在自己跟前,也拱手笑道:“公子无需多礼,不知公子因何而问?”
秦轩忙笑说:“我听老伯讲的许是我的一位世兄,原本应在此处碰头,不想我来了却未见着他。”
那老头只将秦轩上下打量一盘,说道:“那位公子正是着的蓝衣,只是此事好生奇怪,那位公子在此处盘桓了数日,每日饭点必来,前日却在此处见着一个小童,倒像是旧识,我远远见他两人像是结伴出城去了。”
秦轩一凝眉,白峻来石子镇,必是得了老爹的消息,来寻五丫头的,怎会无缘无故跟个小童出了城?
又问那人:“有劳,不知老伯有无留意,那小童是何模样?”
那人笑说:“那小童身量不高,略有些单薄,半只脸倒是晶莹可爱,不过,左眉像是生过恶疮,那一片竟结着粗疤。好生可惜了,那孩子倒是吃得,一个人竟用了六只火烧。”
秦轩听了这话,心中有数,别了老伯。出的燕元楼来,直奔城郊驿站。修了封信遣人送去丽州秦府。自己则备了厚礼,径去江陵商家拜会。
这时,白峻也在城郊,阿南阿宝两个远远在路边垂手而立,他则杵在城外的小河边,抱着臂冷冷的看着秦落花蹲在水边拿一方棉帕慢条斯理的洗她的….呃….疤。
“你怎么不干脆整脸敷上?”白峻有些嫌恶的瞪着她手上的那一团。
秦落花不以为意的笑笑:“我倒是想整脸敷上,就是怕燕元楼的小二以为我得了麻风不让我进门,你可不要小瞧了这个。”她忙将手中的疤摊给白峻看,“这可是千面童子的手笔,你见我时不也吓了一跳?你别看这么小小的一块,可不便宜呢,竟要一百五十两银子。”
“你可花了银子?”白峻睨了她一眼。
“嘿嘿,”秦落花狡黠的一笑,“是他自己找上门来,和我打赌的哦。”
白峻自然知道,他自己就栽了无数次,秦落花的江湖地位完全是赌出来的。当初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秦落花的轻功独步江湖,打那以后,时常有人寻上门来比试,她也干脆,立下赌约,亮出赌资。输了留下,赢了自去。这一两年不知被她赢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去。
“你好好的带着你的笠帽就是了,何苦在脸上粘这个?”
“你以为我想啊,这个东西虽管用,粘在脸上黏糊糊的,却难受的紧。只是那赶车的老伯说的好生可怖,这石子城外,不知怎的,最近丢了好些小姑娘,若遇着什么事,我倒是逃得快,只怕带累赶车的老爹。”
白峻听了皱了皱眉“知道怕,你还敢来!”
秦落花收拾好了包袱,方说:“你也知道爹爹和娘管我管的严,我已经馋这驴肉火烧好久了,如今好容易出来一次,不趁了兴,下次能出门,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白峻见她说的可怜,叹了一口气道:“你这次也太胡闹了,出来两个月了,也不知道给家里捎个信报个平安,你可知道干娘在家里急成什么样子?我叫阿南阿宝送你回去。商家的事,你不必担心,我得闲了自会去帮你斡旋。”
秦落花眨眨眼睛问道:“白小呆,你还要去哪?”
“其实这次出门不完全因你,你也知道三年前七大派联剿昆仑苍术的时候,诬摩尼座下四弟子无垠并一些余孽逃了出去,我暗地查访了些时日,最近终于有一点眉目。这石子镇附近的年轻女子失踪,只怕与无垠有些关联。”
“这话从何说起?难道无垠竟转行做了人蛇?”
白峻瞪她一眼,接着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无垠练了一门极其凶险霸道的武功,等到练至五层的时候,有一个关头,需要年轻女子的血为他助功。听说一日要饮一升血的。”
秦落花听到这里不住打颤:“好生恶心,为了练那劳什子鬼功夫,血也是喝的的?白小呆,千万不可放过他,定要为武林除害。”
“这个我省得,你只管老老实实与阿南阿宝回去。”白峻见她低眉潋衽并不说话,一双妙目却只顾乱转,就知道这个丫头在打别的心肠,若强要她回去,只怕她半路跑了,阿南阿宝两个也无法,不如将她稳在石子城,待自己料理了这头,亲送她回去,怕是稳妥些。
遂长叹一口气道:“罢了,你且将你那块疤粘在脸上,与阿南阿宝再去石子镇盘桓数日,村人没见过昆仑奴,你好生照看,莫叫外人欺负了他两个。”
须知阿南阿宝自小伴着白峻,如何不学些武艺,若不是昆仑奴的身份捆着,拉出去也是能亮得出名号的,比那杏兄之流不知强了多少,哪需秦小五的照看?如此说,只怕她转身溜了。
秦落花听了这话,欢欢喜喜的坐着滑竿去了。
谁知只过的两日,白峻竟笑晏晏地回来了。彼时,秦落花与阿南阿宝三个正在燕元楼的雅间,围着一张桌子吃得正欢,只见阿南阿宝面前一人一碟五香酱驴肉,两碟火烧,一客驴肉汤锅,吃得直冒汗,秦落花面前则零七碎八的摆满了蜜三刀、福禄寿点、芝麻酥糖…..
见了他忙招呼道:“白小呆快来尝尝看,原来这镇上德隆斋的点心,竟也是一绝。”
白峻捻了一块,略沾了沾牙,就丢开,伸手自桌上斟了杯清茶倒进肚里方说:“什么甜腻腻的东西,还是松子糖受用些。”秦落花遂想起自家二哥那匹爱驹也是爱吃松子糖的,不由闷笑。
阿南阿宝见得他,已齐齐起身垂手而立,规规矩矩叫了声“少爷”,白峻随意挥了挥手,阿南乖觉的搬了把椅子给他,两人又齐齐落了坐。
早有小二跟脚进来唱了喏,殷殷问道:“公子今天想用些什么?”白峻头几日驴肉吃的多了,已有些反酸,便说:“来壶清茶就是了。”
遂坐下。秦落花看他无恙,竟是连头发丝都没少,跟着问道:“干哥哥已将那无垠收拾了?”白峻笑道:“此番出去正好遇见崆峒掌门,我不过略提了提他就将此事揽去了。”
秦落花瞪大眼睛说:“我听大哥说崆峒这一代的掌门木灵子是最会拨算盘的,怎么会揽下这件费力的差事。”
白峻勾了勾唇角,道:“明年四月开武林大会,该推选新任盟主了。”
“难道木灵子竟是想做武林盟主?”秦落花挠挠头。
“正是,他若不做点事出来,怎么好向那几大派说项?”
“你既知道他想当盟主,为何还要….”
白峻苦笑道:“这武林盟主是好当的?当初我若不是年少无知,怎会上了圆修那老和尚的呆当。”
那年武林大会,白家老爷子突遭了恶疾,就遣独子白峻去嵩山凑个人数,那时白峻年方十六,正是青葱少艾,鲜衣怒马的年纪,自然向往打马仗剑、独步江湖。
白家素来家教甚严,白峻比起那些个青年侠客,更知进退懂礼数,功夫也略好些。推举盟主的头一晚,少林主持圆修就招了白峻促膝夜谈,只说贤侄真是少年英雄,果真有凌云之壮志,气吞山河之势,腹纳九州之量,包藏四海之胸襟!是块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的好料,白老弟有此佳儿可告慰也,云云。
圆修老和尚本就是个惯打机锋的,糊弄个黄髫小儿还不手到擒来?当下一顿捧哏,吹得白峻犹如俞伯牙终等到了钟子期,千里马终盼来了伯乐。只恨不得剃了发,投了少林才好。
圆修忙将话锋一转,说:“贤侄这样的人物,若不能引领群雄,为江湖尽些心力就可惜了,老衲愿牵头保举贤侄做武林盟主,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白峻一听这话,就好比那穷困潦倒的人,出门被金包子打了头。哪还会迟疑,唯恐点头慢了,这好事飞了。
果真推举会上,圆修起了头,其他几个也是交口称赞。白峻好容易捱到散了会,忙不迭的奔回家去把这个好事报与老爹,谁知白老爷子一听差点背过气去,直叫“不孝子、不孝子”,敲了他几棒罚去跪了祠堂。
原来,白老爷子估摸着这武林盟主也该轮到自家了,左思右想设了个法,病遁了,只遣白峻去凑个数,想他们那几个也只好重新抓阄,谁知那几个老不要脸的,竟欺峻儿年少无知,哄他做了武林盟主,料想他不周全的地方,自己也少不得要帮衬帮衬。白老爷子想到这里气的咬牙,将那几家的祖宗师承个个问候了一遍,便是佛祖他老人家也没被落下。
骂完了,对儿子就心软了,着人将白峻叫了过来,说道:“也罢,该你历练历练了,也好叫你知道万事不能看表面,你只道武林盟主风光无限,你自己做做就知,多看、多想,万不能行差踏错,若坠了我白家的脸面,仔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