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notmyselfXXIX

39、1106室

　　一直到深夜陆南行才有机会一睹这所医院的全貌，当他们几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尽头时，看见的竟是一间空旷的会客厅，在厅室的三个角落里分别有三扇巨大的门。
　　“这扇门通往我们刚才前来的男子病区，”洛美娟指着身后的大门说道，接着指着正对面的大门道，“那扇门后面是女子病区，我就是从那里溜出来的，知道另外两扇门通往哪里么？”洛美娟向左右两边指了指，对着陆南行做了个鬼脸。
　　漆黑的会客厅里阴森可怕，此时此刻的陆南行实在没有心情猜谜，冷芳在两人身后清了清嗓子，把手指骨节捏得劈啪作响，吓得洛美娟浑身一哆嗦，连忙说道：“左右两扇门后面分别是男女宿舍，是给医生和护士用的。”
　　“什么？”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医院，陆南行吃了一惊。
　　“她说的一点也没错，这里只有白天的时候才是医院，到了晚上大家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没有人巡逻，没有人查岗，任何人都可以在大楼里四处游荡。”魏一迟冷不丁冒出一句，抬起手来指着的方向只见一个白衣身影飘过。
　　陆南行只觉得自己背后的寒毛一根一根竖了起来：“看来我们来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了呢。”
　　“准确的说这里只有工作日的白天才是医院，“林风悲补充道，”这里楼下有商场、餐厅、健身房，楼上有酒吧、电影院，各种娱乐设施只要你想得出来这里都有，但都只在周末开放，到了周末这里就再也没有医生和病人的区别，大家有钱就是消费者，没钱就去打工。食物和衣物这些消耗品总会源源不断地冒出来，这栋建筑物和它其中的人们就好像着了魔一般。”
　　“这座大楼就是一个世界，一个扭曲的世界。”陆南行抬头看着遥不可及的天花板，这栋完全不符合建筑常识的大楼处处透着一股不友好的邪气。
　　五个人在漆黑的大楼中上下摸索，走过空无一人的餐厅，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深处隐约传来咀嚼食物的声音，穿过死寂的商场，放眼看过去只见橱窗里表情呆滞地模特摆出各种怪异的姿势。途中遇到几个同样深夜出游的人，无一不是睁着空洞的双眼，迈着梦游般的步伐，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从十八楼转到一楼，又从一楼坐电梯回到十八楼，果然整栋大楼独独缺了个六楼。
　　“我刚刚注意到一个奇怪的地方，”水泥盒子大楼里的光线一点点亮了起来，预示着又一个白昼的来临，众人正准备回到各自的楼层时，陆南行突然说道，“这里不单没有六楼，而且每一层楼都没有六号房。”
　　众人纷纷跑到临近的走廊里查看，被这个新发现的情况弄得更加迷惑不解。
　　“这也许是个提示也说不定，这些缺失的楼层和房间号肯定是一个线索。”魏一迟若有所思地说道。
　　正说着，漆黑的走廊里一点点明亮起来，毫无源头的光线渐渐充斥了整个大楼，陆南行莫名其妙地四处搜索着光线的来源，又用困惑的眼神看着身边的同伴。
　　“所以说这座大楼是有生命的，它的墙壁和天花板都会自己发亮，”林风悲伸手敲了敲身边的墙壁，又作势要把耳朵贴上去，“仔细听听说不定还能听见这栋建筑物的心跳声。”
　　“别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冷芳挥手催促大家赶快走，“灯亮了就说明又一个白天即将来临，很快医生护士们就要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我们再在外面瞎转悠是很不明智的。”
　　这次众人没有坐电梯，而是顺着逃生楼梯溜回了各自所在的楼层，等到林风悲和陆南行摸回男子病区时，走廊上已经有三三两两地病人出来活动了，有的在原地转圈，有的对着墙壁一下一下地磕脑袋，有的在地上匍匐前进。两人小心翼翼避开路上各种障碍物，轻手轻脚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你们在做什么？”冷不丁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两人的去路，来者身穿一件白色长褂，魁梧的身材让一向对自己的身高自信满满的林风悲都要仰目而视。惊讶之余，两人的注意力很快便被来人的胸牌吸引了过去，这个看似是医生的男子胸前不怎么起眼地挂着一块胸牌，牌子上只有一串孤零零的数字：“1106”。
　　遍寻不着的数字却在这里突然遇上，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你们在做什么？”医生没有得到回答，严厉地又问了一遍。
　　“啊，”林风悲首先回过神来，夸张地伸了个懒腰，“我准备回去再睡个回笼觉去，怎么这么犯困呢？每天怎么睡都睡不饱。”
　　陆南行皱着眉头看着林风悲欲盖弥彰的演技，十分明智地选择了一言不发。
　　魁梧的医生很和衬地长了一张精力旺盛的脸，炯炯有神地眼睛盯着两人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我在你们身上闻到了一种味道。”
　　林风悲立刻掀起衣领使劲闻了闻：“什么味道？我怎么闻不到？”陆南行却退开一步，警惕地看着言行举止都很奇怪的医生。
　　“我闻到了谎言的味道。”医生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南行，“你们在偷偷摸摸地计划什么？”
　　这回两人不约而同都选择了装傻，一步步挪开步子远离医生，准备开溜。
　　“我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如果你们离开了这所医院，你们就没有办法再回来了，”医生冲着远去的两人高声说道，“住在这里不是很好吗？等你们开始怀念这个地方的时候，就已经迟了。”
　　林风悲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一转身便躺倒在床上，一夜未眠的倦意顷刻间便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明亮的天花板却照得人眼花缭乱。林风悲翻了个身，面向墙角，把被子蒙在头上，准备美美地睡一觉。
　　半睡半醒间听见房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林风悲知道有人溜进房间，却没有起身查看，紧接着那人爬上了他的单人床，掀开他的被子钻了进去。林风悲还是没有动，只觉得一个温暖的身体贴上他的后背，紧紧抱住了他。
　　“那个人说的是真的，也许我们应该留在这里。”过了许久陆南行说道，隔着衣料，林风悲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吐息，“外面的世界已经支离破碎了，这栋大楼就像是一个避风港，只要我们留在这里，就可以永远像这样生活下去，也许会很沉闷，也许会很无聊，但至少我们还活着。”
　　“为什么要说这么丧气的话？”林风悲一把掀开被子，转身抱住陆南行，“你忘了我们是为了什么才跑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来的么？是为了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的这些麻烦事！”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陆南行愈发消瘦的脸颊，“我知道你最近身体变差，导致情绪也很差，但是你应该相信我，相信你自己，我们一定可以打倒时间魔女，让这个世界重归安宁，不会再发生时空紊乱的怪事，你也不会再整天有气无力，昏昏欲睡，然后我们就一起回家，回到你我所熟悉的城市里，每天晚上如果你先回家，就会一边做饭一边等我回来，如果你晚归，就会看见一桌热菜和一个翘首以盼的我，是不是很向往？是不是不那么沮丧了？”
　　“你做的菜根本不是给人吃的。”陆南行忍不住笑道。
　　“我可以慢慢学啊，反正以后时间长着呢。”林风悲也咧着嘴笑了起来，却被陆南行的吻封住了唇。
　　那是一个漫长而缠绵的吻，不知为何林风悲闭起的双眼却愈发酸胀起来。
　　“我喜欢听你描述的世界，我喜欢你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让我觉得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陆南行眯起眼睛，把手插进林风悲的头发里，轻柔的抚摸着，“明知那些只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也让人想要拼搏一番。”
　　“不是梦，是预言，”林风悲捉住陆南行的手腕，在脉搏处轻轻啃咬起来，“我们会一起回去，重新恢复平静的生活，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分开。”
　　空荡荡的房间里，单人床上的两人拥抱在一起，两具身体紧紧纠缠，仿佛要融入彼此一般。他们都知道，在这个亦真亦幻的世界里，只有彼此才是最为真实的存在，也是唯一的依靠。

　　水泥盒子大楼里昼夜不分，只能凭借灯光的明暗判断时间，就这样过了几天昼伏夜出的日子，五人利用晚上别人入睡的时间在整栋大楼里进行地毯式搜索，依次顺着楼层，查看每一间房门上的门牌号码。这样机械劳动几天后，林风悲一闭上眼就会看见一堆数字在自己眼前乱晃，还做了好几个被巨型门牌号码追赶和砸死的噩梦，估计其他几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直到有一天，众人的工作进度进行到了十一楼，每个人都哈欠连天，就着微弱的手电筒光摇头晃脑地读着门上的号码牌，走廊两侧整整齐齐排着无数扇房门，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延伸到黑暗里。陆南行疲倦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以至于看到“1106”的门牌号只是默默在心里读了一遍，便毫无反应地走开了。直到走出二十米开外的距离，他才回过神来，深夜的走廊里不能大声呼喊，他只能蹑手蹑脚用最快的速度向分散在楼层各处的其他人跑去。
　　兴奋之余陆南行忽然忆起前些日子那位魁梧医生的胸牌，心里不禁咯噔一下，短短几天时间里，在茫茫的数字海洋里碰见了两个“1106”，难道只是巧合而已么？借着手电筒微弱的亮光，陆南行看见了前方不远处那个熟悉的声音，忐忑不安的心情顿时被忘在脑后，连忙加紧步伐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