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 9 章 ...
-
早晨下过的小雨被蒸发得没了踪迹,草木疯长的季节连空气都弥漫着绿色的气息。湿润的气候和地面灰尘造就了太多泥泞难行的道路,降谷深吸一口气,看向前方的废弃仓库。
无论多少次都觉得是毫无品位的选址……可偏偏其他人从来都熟视无睹,让他也难以表达不满。
收到的指令里指名道姓地写下波本威士忌的代号,他当然被勾起了好奇心,究竟是什么任务会和他有如此强的关联呢……答案倒是有一个,但降谷不确定自己应该对此做出什么反应。
答案孤零零地站在仓库的阴影里,听见脚步声后向他看去。
“……哟。”
看清他的脸后,她没什么反应的低下头去。
“这么久不见……在礼貌上还是一点也没长进啊。”
她显然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又开始烦心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在我们已经成为搭档的情况下,我不想耗费多余的精力和你吵架。”
“搭档?”
“哈,看你这样子果然还不知道。”她冷冷道,“是朗姆的安排,有问题就找他吧。”
降谷感到一阵难以置信:“你也会同意……?”
她选择用沉默回答。
“也是,现在的你大概也没有选择吧。”迅速调整好心情的降谷,立刻抓住了最重要的问题:“但是总不至于连安全屋也……”
“绝不可能。你最好不要踏入我的安全屋半步。”
他松了口气,勾起笑容:“该说这句话的是我才对。既然这样就没有问题了,今后只能一起行动了——搭档。”
她闭了闭眼。
正在降谷以为她不愿多说时,薄脆得像利刃的声音又利落地传达到他耳边。
“这段时间,你看我的笑话看得很开心吧?”
降谷摊手:“只是略有耳闻……毕竟是干部叛逃这么大的事情,想不听说也很难吧?”
“……”
“虽然我是不太清楚啦,但对你的审查毕竟已经结束了,也被允许继续活动……以我个人来说,也无意像其他人那样敌视你。啊……现在想想,朗姆也许是这个原因才把我指派成你的搭档的啊。”
“……我倒是觉得,可能还有别的原因。”她低声说。
他做出侧耳倾听的架势。
“我们都和苏格兰的关系不错……对吧?”
脸色陡然变得冰冷,揭开外表那层甜蜜伪装的他的眼神锐利得惊人。
“这可不是能随便说的玩笑话……”
“反正他也死了,你连这一点都不敢承认吗?”她挑衅地笑了笑,显然无意多说,先行离开了仓库。
……只是简单的激怒而已。
降谷被落下在离阳光一线之隔的阴影处,慢慢地捏紧了拳头。
苏格兰威士忌……被确认为日本公安的卧底,在身份暴露的前夜叛逃了。
收到消息的他第一时间就顺着苏格兰留下的讯息追踪而去,终于还是迟了一步,莱伊面无表情地用一声枪响终结了苏格兰的性命。
默契如他和景光,他自然清楚好友从东京潜逃至其他城市是在尽可能争取时间的同时为自己找出最优解……而那个解法最终也被组织所扼杀。
没有告别,也没有遗言。他相信景光并没有求死的意志,而是直到生命的尽头都在为自己寻找前路。
可惜唯有黄泉之路可逃。
……只要想到这一点,就有无尽的懊悔和仇恨涌上心头。
被予以重用的代号干部竟然是老鼠,其他人也因此惶惶不安了一阵子,尤其是在身为苏格兰的搭档的她也被牵连,接受了很长时间的审查后,组织的氛围简直是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
听说上层对她的处分摇摆不定,看管从年末一直到开春……直到现在她才被允许重新开始活动。
老实说,心情十分复杂。
第一次见面时为什么会话不投机,间接导致他们在组织内的关系微妙地演变得有些恶劣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她那种平等漠视每个人的态度吧。她凭什么能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麻痹自己的意识在组织里生存呢。那时初入组织的他在她那里屡试屡败,干脆也就放任了两人愈演愈劣的关系。
在知道苏格兰将要和她搭档时,还曾尽可能地劝说过“实在相处不来就当陌生人吧”这样的话。
得到的却是幼驯染安定的安慰。
“别的不说,在这点上我还算蛮有自信的。”苏格兰笑着说,“而且既然是从她这条线进入组织的,无论如何我都会和她好好相处。”
对此抱着质疑态度的他却没想到……好友并未说谎。
即使两个人都是足以享受最高待遇的代号成员,也仍然分享着同一间安全屋,似乎全然没有嫌隙。任务的完成率遥遥领先的同时道具的损坏率也在减少,对外总是笑眯眯,看起来很温和的苏格兰和总是面无表情的她站在一起却出奇地搭配,好像他们本该如此亲密。
渐渐连他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偶尔私下单独见面时,不经意提到对方最近的风头正盛,而苏格兰只是含蓄地点了点头,露出一点笑容。
「嗯……意外地没那么辛苦。」
他想,既然不能站在景光的鞋子里观察世界,还是吞下想说的话比较好。
那阵子的生活虽然不乏惊险时刻,却也有一种踏实,平静之感。共同潜伏在组织的他们只要想到对方就有足够的慰藉,即使长夜漫漫也终有破晓的那一刻。他紧紧抓住这个念头,仿佛只要不去看,其他可能性就不存在。
然而现在苏格兰死了,她的搭档辗转一圈却变成了自己。
他还不太确定自己要用怎样的态度面对……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和苏格兰朝夕相处的她。
自认没有爱好揭他人伤疤,时隔许久再见时,他克制着过去的锋芒,尽力以平常的态度和她沟通。
她显然也无意和他多待。这样一来反而松了口气,在找到适当的相处方式之前,干脆就只在出任务时见面好了……
对此有着想当然假设的波本威士忌,在短短几个月内经历了太多次她的失联,拉黑,人间蒸发后,终于忍无可忍地站在多方打探来的她的安全屋地址前。
他料想就算敲门也不会有回音,因此简单粗暴地撬了锁,顺利进入室内。
作为黑衣组织的干部……这间房子的生活气息浓得有点不可思议,甚至还残存着一些节日余韵——他没有错过角落里的圣诞彩灯,此刻耗尽电量叠在墙角落灰。柜子的高处摆着唱片机,大概不经常使用,他粗略扫视了一圈也没发现有唱片的踪迹。
暂且把这一切背后的隐藏含义抛却脑后,左手边有一扇没有合拢的门,他慢慢走过去,推开门往里看。
……几乎一瞬间,他就明白了。
如果忽略积灰,房间的陈设就像主人随时会回来小住一样。但这又是一方看起来确实很整洁的空间,东西不算多,但都摆放得很齐整,床边还堆着许多道具,他不确定是否还有人在使用。
从小装饰和床单的颜色来看,是男性的房间。
……一定是那个人,苏格兰威士忌的房间。看见她完封不动地保存着这里,降谷感到自己的神经正在被缓慢地搅动着。
“谁——?”
扶着门框,脸色差得像是白纸一样的她不耐烦地瞪着他,“波本……你怎么进来的……?”
他有点心虚地看着她注意到大开的房门。
“……果然……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若是平常,她大概不会这么轻飘飘地放过,可惜此时的她实在没有精力和每天扮演深不可测形象的降谷纠缠。
“现在,离开我的房子。”
降谷自如地切换了态度:“我拒绝。”
她看起来更火大了:“你这是私闯民宅……”
“我倒是很乐意看到你去报警。”
“可恶……”
“先说好,我可没有很想来——如果你注意到我给你打了二十通电话全都是关机,并且明天还有需要配合的任务的话……”
她皱着眉,想了一会,慢吞吞地回答:“哦……手机坏了。”
“坏了?”
“可能是使用年限太长了吧,不知不觉……前几天就坏掉了。”
他不可思议地问:“所以你是那种一失去通讯就会躲在家里当原始人的人吗?”
“什么时候你的口癖能好一点……算了,我没有想当原始人,本来想今天出去买新的来着。”她揉了揉太阳穴,“可能有点生病,睡得沉了。”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她的脸色差成这样。降谷微妙地无言了一会,她却好像想到什么。
“既然你不走,就帮我买新手机。”
“哈……?”
“不然现在滚出我的房子。”
毫无自制力,毫无警惕心,根本不具备在组织中生存下去的基本能力。她能和苏格兰相处得足够好,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原因呢……在判定对自己没有威胁之后,苏格兰一定教会了她很多,也为她留下了很多。但是,如果一开始捡到苏格兰的人不是她,如果一开始和苏格兰搭档的人不是她,现在的她会是什么样呢……?可能只有脾气还是一样差。
半心半意地想着这些假设,他凝视着自己刚买下的崭新手机。因为没说标准,他干脆买了最贵的那款,这下她就没有挑剔的余地。
况且,连通讯设备都能放心地让人代买……
回安全屋前他又折去了一趟超市,凭心意拿了些清淡的食材,然后是药店……对她会有常备药物这件事他完全不抱希望。
门没有锁,只需要轻推就能打开。
她没回去睡觉,而是困倦地靠在沙发上。电视声音开得太大,掩盖了他的脚步声,他把购物袋扔给她。
“里面存了我的号码,不许拉黑。”
她撇了撇嘴:“……好吧。”
他反问:“你不会真的想过拉黑我吧?”
她假装听不见,专心致志地看电视上的棒球节目,投手侧身向前投出一道完美的圆弧,掌声如暴雨落在屋子里。
径直走进厨房。先打开的是冰箱……保鲜层果然空空如也。冷冻层的最深处还塞着几袋饺子和高汤块,早已过了能否判断好坏的时间,还是一次性下定全部清理掉的决心好了。
好在厨具看起来还能用。在他之前使用的人看起来非常细心,把一切都分门别类地摆放得很整齐,一种阔别太久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小锅里的水咕咚咕咚地冒泡。降谷把从超市买的即食米饭倒进锅里,又切了些蔬菜碎加进去,盖上盖子,耐心等着米粥沸腾。
油烟机嗡嗡振动。他趁此机会打量着这个不大的空间,面前是水槽,微波炉和电磁炉,洗碗机安装在弯腰能够到的一侧,顶上有两个橱柜,高度对她来说大概有点太高了吧……他打开柜门,果然里面的东西看起来已经尘封够长时间了。看来会站在这个地方忙碌的人至今只有两个,而上一个已经离开很久。
在粥烧糊之前他及时地关了火。接着一连串琐碎的声音,锅盖和操作台面的碰撞,勺子和木碗的敲击,电磁炉关闭的电子提示音,终于……厨房安静了下来。
一手端着粥碗,推开门的降谷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投来的视线。
“……不想饿死就来吃点东西。”
“嘁,态度真恶劣。”
她慢吞吞地起身,徒留电视主持人兴奋地大叫着“赢了赢了”的声音在客厅回响。
“你不能把那个关掉吗?”
“我想看啊。”
她无所谓地说,可又分明没有把半点注意力分到那里。降谷按耐着情绪,不由得有些后悔……是了,从她使唤他买手机开始,他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不必要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不会领情。
他深吸一口气。
“我买了常用药放在玄关,无论是感冒,受伤,发炎都能用,新手机也交给你了……就当是我好人做到底吧,明天我要看到你准时出现在任务地点。”
她用勺子机械地搅拌着蔬菜粥,降谷可以听见木质碗和瓷勺发出的闷响。
“……”
他厌倦了推测这片刻沉默的含义,而从早到晚连轴转完还要给人当保姆也未免太消磨人的意志力了,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驱使着他开口。
“看来……你已经完全释怀了啊。”
主持人笑容满面地说完下次见,关于球赛的转播就此结束,几乎是一瞬就安静下来的公寓显得尤为空荡。
“你说什么?”
“听不明白吗?”他轻笑,熟练披上那层营业的皮囊,“还真是无情啊,明明才过去没多久……你就从苏格兰的死里走出来了,不是吗?”
刚说完他就感到后悔——简直是小孩子相互激怒的幼稚做法。撂完狠话后顺势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他走到玄关前却犹豫了一瞬——正是这一瞬间。像是竭力掩盖着表情却忘记了发抖的双手一样,她打翻了一只玻璃杯,杯子骨碌碌滚到门口,停在他的视野前方。
降谷停下脚步。
“可能是生病的原因吧,”她说,“刚才听着电视节目的声音,不知不觉地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半梦半醒的时候听见……厨房里有声音。”
沉静,理智如古井般的声线在哪一个音出现了裂痕,渐渐颤抖起来。
“是我很熟悉的声音。虽然有一阵子没听见了,但一点陌生的感觉都没有。小锅里煮着的是汤还是粥呢,餐具沥干水之后才可以使用,油烟机嗡嗡的白噪音有一种彻底的安全感……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回来了。”
——苏格兰明天就会回来的。
她几乎是自嘲地笑了笑。
“和你说这些,不是因为你是我的新搭档,也不是因为你给我买了手机或药什么的……仅仅是因为,你给我了那一刻的错觉。”
苏格兰明天就会回来的。
空气安静得有些粘稠,她深深地呼吸着……然后抬起眼,目光像是穿过他看向谁。
“苏格兰明天就会回来的。这个念头一直深深地根植在我的脑海里。我总觉得他只是暂时离开,总有一天——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或许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一年后,他终究会回来。怀抱着这样的愿望入眠的话,几乎都能听见他用钥匙开门的声音。他每次锁门的动作都很克制,只有发现我还醒着之后才会笑着说「抱歉,回来晚了。」从他离开以后,我就一直在等待这个瞬间,直到现在也一样。”
降谷沉默地看着地上的那只杯子,杯壁上有了裂痕,即使没有摔碎也已经不能用了。
“你检查过另一个房间了吧。知道他不会回来以后我再也没进去过,也没碰过任何一件东西。像是道具武器之类的,我宁可重新审批也不愿用他留下的,好像全世界除了我都已经忘记他的存在了。还有——”
降谷转身看着她,她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我受够了那种所有人都假装他没存在过的态度了。他们当然不坦诚,那你呢——他的死亡有在你生活的水潭里留下一点涟漪吗?”
……
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又仿佛那些日子还在昨天。
犯了错就老实领罚,反正做完之后还能去食堂吃大份炒饭,大汗淋漓地结束格斗训练的时候勾肩搭背地往澡堂冲,约好最后抵达的话要一人请一个炒面面包,第一次喝酒其他三个人都苦得龇牙咧嘴,只有萩原和伊达脸色如常地兀自干杯。在家里的时候就会和老爹一起喝啊,萩原自然地说,得到了伊达的点头肯定。难得的休假一起去超市购物,大包小包连脖子都挂满了食物才回学校,结果隔天就被教官缴掉大部分,不甘心地留流下宽面条泪之后他们一致决定潜入办公室偷回来。偶尔在校园的角落里会找到偷偷吸烟的松田和萩原,平常总是很大方的人却不肯自然分一支给他们。毕竟抽烟对身体不好嘛……这样说着的人自己还在吐着烟圈,景光则是微笑着把他们的烟都掐灭。琐碎的故事一点点填满了生活,现在想来,有关于那时的记忆都充满了笑声,心情愉快得不可思议,他当然不会知道那其实是站在人生的顶点酗着永昼的青春。
那你呢?他的死亡有在你生活的水潭里留下一点涟漪吗?
唯有经历过才习得的道理是:死亡是不可避免,毫无规律,无法挽回的。很多时候能自责也是一种幸福,他几乎要羡慕起那种痛哭流涕歇斯底里式的宣泄来。可事实摆在眼前:苏格兰的死亡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错。与她无关,当然也与他无关。
“……有。”他说。
掷地有声的话语笔直坠落,他的脸色在夜色里看不太清楚,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捏成了拳头。
她愣了愣,看向他。
“但叛徒就是叛徒。”他淡淡地补充,垂下眼,紫灰色的瞳孔冷漠得像冬天的夜空。
“……果然。不这样说的话,波本就不是波本了。”
以熟悉语气嘲讽他的女性吸了吸鼻子,竭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地侧着脸,隔绝了他的目光。
而以体察人心而闻名的波本威士忌,没有说破他从玻璃窗的倒影中看见的那抹闪动的泪光。
……从那天起就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他,此刻却觉得心情稍微得到了宽慰。
“为了明天的任务着想,喝完粥以后,还是要吃药。”他站在玄关,“那么,我告辞了。”
“事到如今还在装什么礼貌……”
关上门,她不满的抱怨消失了。
街道上有路灯一盏一盏点亮,让他联想到和苏格兰在交换情报的场景。也总是晚上,他戴着不太合心意的鸭舌帽靠在废弃的墙边,数到三十个数之后就会看见身披夜色走来的苏格兰。出于默契,他们从不说「最近的任务怎么样」这样的话,而是在传输数据的间隙聊一些日常,琐碎的话题。听说卡尔瓦多斯又因为掩护贝尔摩德而受伤了……莱伊两周内炸掉了三台车,所以组织现在只报销他的公共交通费……琴酒还是老样子,一副好像谁欠了他两亿日元的表情,是吧?
拔出u盘,携带电脑的键盘上还带有余温。诸伏罕见地沉默了一会,然后问。
“零,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
那大概是他们搭档一年多之后的事,组织内的传言也愈演愈烈,他不知道从何开口,只憋出一句。
“还……挺有个性的。”
诸伏无奈地笑了,似乎是觉得他顾左而言他的态度太过明显:“什么样的想法都可以,不需要顾忌我。我想听听零的看法。”
看法么。他的那些毫不留情的批评淹死在喉咙里,最后也只是说,她看起来不算是穷凶极恶之徒,不知道进入组织的契机是什么。
“不过,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洗刷掉她所犯下的罪恶就是了。”
诸伏和煦地颔首。背着乐器包的他的背影看上去很高大,也很渺小,仿佛一瞬间就会被世界所摧折。走过巷口就要告别,他正要向后挥挥手,却听见诸伏说。
“我知道说这种话很奇怪……”
既然奇怪就不要说好了。
“但是——”
他却下意识屏住呼吸等待。
“如果有一天,我因为某些原因缺席了的话,零能在事态紧急的时候拦住她吗?”
这算是什么请求……?
“就当是在帮我。”
诸伏在巷口转身,很温和地微笑着,身影融化在一片灰暗的夜晚里。
“你还是自己去吧,她的性格——”
“也是呢。”好友露出无奈的表情,“那么,今天就再见了。”
他点头,却没道出哪怕一声再见。
汗涔涔地挣扎着醒过来,才意识到又做了梦。沉默地凝视着天花板的虚空,梦里的人已经消失了,温度,话语,熟悉的表情和无奈的叹息也都随之而散。
这是他自那之后第一次梦见诸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