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非晚》CC烤菠萝

14、写完就见面吧！

　　“姜榆，你以后想去哪里？”陆悠游歪着头看着旁边正小口小口吃着圣代的姜榆，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说。
　　“不知道，应该会一直在这吧，我爸妈都在这呢。”姜榆思考了一下，对陆悠游说。
　　“那如果要去别的城市呢？”陆悠游继续问。
　　“别的城市的话，我想去能看到海的地方，或者会下雪的地方！”姜榆点点头，“等毕业了我们一起去厦门玩吧？还是去哈尔滨？但是暑假哈尔滨也不会下雪，那还是去厦门吧......”，她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李盈莹说，“欸，毕业要不要一起去厦门玩？”
　　“厦门好哇！”李盈莹立刻响应，两个女生头凑到一起，开始畅想沙滩和裙子，仿佛高考结束就是明天。

　　程言此时姗姗来迟，姜榆透过落地窗隔着老远就和他打招呼，“怎么才来？”姜榆接过他手里卷着的习题册，很自然地往自己里侧的座位一塞，腾出外面的位置，“快坐，冻死了吧。”一旁的陆悠游看着两人熟捻的动作，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我和我妈说出来买习题册。”程言的眼镜被雾气蒙住，他一边低头擦眼镜一边坐下，戴好眼镜后，顺势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
　　“人齐了人齐了！”孟霏凡敲了敲可乐杯，试图引起注意，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在此，我谨代表……”
　　“说人话。”李盈莹咬着吸管，眼皮都没抬。
　　孟霏凡立刻破功，笑嘻嘻地举起杯子：“得嘞！那就祝咱们陆哥竞赛集训，大杀四方，凯旋归来！来，走一个！”孟霏凡被打断了也不生气，仍旧笑眯眯的举着可乐，还主动碰了一下李盈莹的杯子。
　　“旗开得胜~”大家一齐碰杯，面对祝福，陆悠游向来是坦然接受的。
　　“程言，我们刚还说高考完去厦门玩呢，去不去？”李盈莹问。
　　程言推了推眼镜：“还有一年多呢，现在就决定？”
　　“日子总归得要有个盼头。”姜榆说，“你就说去，然后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嘛，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我去。”陆悠游举手。
　　“那我也去。”孟霏凡也举手。
　　“嗯。”程言点点头。
　　“行，那我从现在开始减肥。”李盈莹放下手里的汉堡。
　　“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姜榆说。
　　孟霏凡摸着下巴，故作认真地上下打量李盈莹，慢悠悠地说：“这个计划吧，从战略上看，非常必要；从时间上看嘛……嗯，确实体现了很强的紧迫感。”
　　李盈莹在桌下狠狠踩了孟霏凡一脚。
　　孟霏凡夸张地“嗷”一嗓子，惹得旁边几桌都看过来。笑声和吵闹声重新塞满了小小的卡座，冬日的玻璃窗上，映出一团暖洋洋、毛茸茸的热闹光晕。

　　一顿饭吵吵闹闹的吃完，程言被他妈妈的电话匆匆催走。李盈莹和孟霏凡在前头追打着跑远，笑闹声散在冬夜里，像一串逐渐熄灭的小火星。最后只剩下陆悠游，陪着姜榆，慢慢朝车站走去。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长，缩短，又拉长。冬夜的空气清冽干燥，呵出的白雾很快消散。两人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只有鞋底摩擦地面单调的沙沙声。姜榆觉得内心极其平静，她希望这条路能没有尽头，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
　　“姜榆。”陆悠游在姜榆上车前喊住了她，“记得给我发信息！”
　　姜榆被人挤上了车，车窗被雾气盖住，姜榆想说自己不能经常拿到手机，想说自己不能及时回复，想说你一定要好好加油，她开始懊恼为什么这些话刚刚不说。

　　陆悠游透过模糊的车窗，看到姜榆用力的点点头，顺着人流挤到后门的位置，公交车摇晃着启动。姜榆急忙用手掌去擦车窗上的雾气，冰凉的水汽沾湿了她的指尖。她擦出一小片清澈，立刻贴过去，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站台。陆悠游还站在原地没走，正望着她这扇窗户。隔着玻璃、夜色和移动的距离，他的目光似乎精准地抓住了她。看到她擦亮的窗口和紧贴的脸，他怔了一下，随即，嘴角很轻地弯了一下。然后，他抬起手，将虚握的拳头举到耳边，伸出拇指和小指，比了一个笨拙又标准的“打电话”的手势。
　　姜榆的心像是被那手势轻轻烫了一下。她也赶紧伸出同样手势的手，贴在冰冷的玻璃内侧，用力朝他点了点头。
　　姜榆收回了手，打开手机，里面是妈妈发来的信息问什么时候回家。她匆匆回完电话，又把手机塞回口袋，把背包抱在胸前。路上穿着臃肿没察觉，此刻环抱在胸前，才惊觉书包比出门时沉了一点。她打开书包，那本错题本安静的躺在书包里，姜榆就着昏暗的车灯，翻到最新的一页，里面不再是陆悠游平时那略带潦草的字迹，而是异常工整、甚至堪称漂亮的梳理。上面是这次期末考试的数学重点，不仅写了这次考试的题型，还附上了类似的题目。姜榆凑近了看，页面最后是陆悠游的一排小字：

　　等写完我们应该就能见面了。

　　车厢摇摇晃晃，窗外是飞速倒退的、连成一片的流光。姜榆把本子紧紧抱在怀里，低下头，将发烫的脸颊轻轻贴在那微凉的封皮上。

　　“怎么玩到现在才回来。”姜榆一进门，李晓霞就问，“我说让你爸去接你，你还不让。”说罢上下打量一下姜榆，像是故意的又说，“你爸去接你还能把李盈莹也一起带回家。”
　　“又不顺路，送什么。”姜榆把外套挂在衣架上，洗完手拿着书包进了屋。
　　“手机晚上要拿出来！”李晓霞在门外喊。
　　“知道了！”姜榆坐在书桌前，拿出错题本，放在右手边那一堆习题册里，想了想觉得有点显眼，转身又放进了床头柜里。手机滴滴的响了。

　　“到家了没大家？”李盈莹在群里发。
　　“没。孟霏凡发了个哭泣的表情，“忘带钥匙了，家里没人。”
　　“那怎么办？”李盈莹问。
　　“不知道，准备翻窗了。”孟霏凡后面跟了个下跪的表情。
　　“真的假的？”姜榆发了一串问号。
　　“你听他瞎说。”陆悠游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
　　李盈莹发了个微笑。此时姜榆收到了陆悠游私发的消息：“到家了？”
　　“嗯。”姜榆回复，等了一会对面没消息了，姜榆想了想还是发了：“谢谢你。”
　　“姜榆！不早了，快去洗澡睡觉了，手机拿过来。”李晓霞敲了敲门，姜榆吓的一抖，陆悠游还没回信息，姜榆快速打了一行：“我要交手机了，没法回信息了，你集训加油！”就在关机的那一刹那，她看到对话框上的备注变成了“输入中”。
　　陆悠游会回什么？姜榆想开机再看看，但此时李晓霞已经走进房间，伸手拿走了手机：“收走了，明天再玩。”

　　陆悠游看着姜榆发来的消息，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可那个冷冰冰的系统手势躺在对话框里，怎么看怎么别扭，好像在嘲笑他的词不达意。他烦躁地“啧”了一声，长按，撤回。起身去收拾行李，刚走到衣柜旁，又一头栽回床上，抓起手机，这次没再犹豫，用比平时快一点的语速，仿佛要赶在理智阻拦前把话扔出去似的，打字：“到集训地给你发消息。”他盯着天花板发呆，耳朵却竖着，留心着枕头下任何一点微弱的震动。

　　“衣服收拾好了没？”徐曼端着杯热牛奶进屋在床边坐下，看着自己的儿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以为是压力太大了，拍了拍陆悠游的腿柔声说：“悠游，别有负担，能去参与就是很好的经历。”
　　“嗯。”陆悠游接过牛奶，问，“你们什么时候走？”
　　“你爸先去，等我把这边的工作都交接完了就走，今年过年，你去外婆家，好吗？”徐曼没看陆悠游，话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歉疚。
　　“儿子，等爸爸妈妈忙完这一阵就好了，高考完接你去英国玩。”陆廷琰也走进了房间，他看着收了一半的行李箱，和书桌上摊着的写的密密麻麻的草稿纸，有些心疼，使劲的揉了揉陆悠游的脑袋。
　　“高考完约了同学去厦门呢。”陆悠游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压在枕头下的手机传来了消息提示音。是姜榆回信息了吗？陆悠游心想，不会的，她手机已经被收走了。
　　徐曼敏锐的察觉到了陆悠游的变化，起身拉着陆廷琰出门，还不忘对陆悠游说：“早点睡吧，明早你爸送你去。”

　　等房间门一关上，陆悠游立马从枕头下翻出手机，屏幕亮着，锁屏上清晰地显示着□□消息提示——来自姜榆。他点进对话框，是姜榆发来的“好嘞好嘞。”后面跟着她常用的跳跃小人的表情，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一下，刚想回复，对话框顶端又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他一下子来了精神，索性翻了个身，改成趴在床上的姿势，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支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行变化的提示，耐心十足地等着。

　　“集训顺利！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看到，反正我觉得你能行，一定要加油啊！（奋斗）”
　　陆悠游看着这行字，一种被信赖、被肯定的满足感，混杂着一点“看吧，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的小小得意，咕嘟咕嘟地冒泡。陆悠游笑了，本来想回复，想想又算了，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这次是真的哼着不成调的歌，脚步轻快地去收拾行李了，连刚才觉得麻烦不想叠的衣服，都似乎变得顺手起来。

　　姜榆小心翼翼的把手机关机，放回到电视柜上，恢复原样。蹑手蹑脚的走回房间，轻轻地关上门，跑回被窝，冰凉的脚丫碰到被褥的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屏着呼吸，手脚都冻得有些发麻。可脸颊和耳朵却热得厉害，血液哗啦啦地奔流着，带着一种陌生的、令人眩晕的热度。她把自己裹进被子，蜷缩起来，身体因为兴奋和紧张有些发抖。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