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木枝》云壶散君

13、进宫

　　被皇上这么一闹，下班时间早过了不少。这不，都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了。我不停地催促轿夫快些走，哎呀真是，第一次和儿子的约定，迟到了可不好。
　　进了卧房我便急急地要阿青替我换衣上妆，阿青却不知为何，竟有些磨磨蹭蹭的样子。
　　“阿青你快点啊，这眼看着就快到时间了！”我急躁躁地梳着头发，一不小心扯断了好些根。
　　“小姐，慢着点。”阿青走到我身后，从我手上拿过梳子，一下一下地慢慢梳理着。
　　“阿青。。。。。。”我转身欲催她。却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阿青？是不是有什么事？”我拦住她梳头的动作，望向她。
　　“小姐，晌午的时侯。。。将军派人来告诉我，说是。。。怕接触太频繁，让有心人看了去。”
　　闻言，我的心不觉沉了一沉，放下尚还按在阿青手上的手，转过身：“阿青，你。。。继续帮我梳发吧，你梳发一直很舒服呢。”
　　阿青帮我细细的梳着长发，一下一下地，重复的动作是可以让人心觉得安稳的。
　　“小姐，您也莫要太失望了，将军也是为了你们好。况且还有十一天就是太后娘娘大寿了。您和小公子也可以在宴席上相见嘛。”
　　“恩，我明白的。那天，记得将我打理得潇洒出尘些才好。”
　　我看向铜镜中的人儿，华发倾泻了一地，配上一身男子的装扮，竟有些不辨男女。
　　终是觉得，有些遗憾罢了。

　　很快就到了莲华十年的十一月十一日。
　　太后娘娘五十大寿的前一日。
　　举国同庆，皇上大赦天下，以示皇恩浩荡。并且豪气地一挥袖袍，宣布所有五品及以上京官皆放假三天，在各自府邸一同为太后娘娘祝寿祈福。

　　大寿前一天是议事衙门最后一日上班的日子。大臣们个个无心工作，我更是浑水摸鱼地和沈无忧窝在角落里闲磕了一天的牙。
　　终于，在喝下了他给我端来的第二十一杯茶水之后，我伸伸懒腰，站起来望了望天色。回头与他说道：“沈老弟，须知明日便是太后娘娘大寿。先下，本官得赶回府去夜观个星象，为太后娘娘祈福。沈老弟，告辞！”向这个好骗的属下拱拱手，马上走。
　　他又是满眼的崇拜之色将我望：“国师大人真真是心系天下啊！实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典范啊！”
　　冲身后摆摆手：“沈老弟，三日后再见！”
　　“国师大人您慢走啊～～～慢走啊～～～走啊～～～啊～～～”走了很远都还能听到他的送别之声。
　　啧啧啧，有人崇拜的感觉真是好啊。

　　不出所料，刚回到府中，下了轿子，我还没站稳当，就看到一向跟在太后娘娘身边的杨公公弓着腰，迈着小碎步向我迎了过来。
　　“奴才叩见国师大人，国师大人万福金安。”他恭敬地跪下，行了个标准的请安礼。
　　连忙将他扶起，替他虚掸了掸灰尘：“杨公公何须如此多礼，小生只是一届国师而已，怎受得您老如此大礼。真是罪过罪过。”
　　被太后娘娘养育的那两年里，一直也都是杨公公负责我在宫中的生活，那两年里他给了我很多温暖和教导。对我来说，他并不是个宫中的奴才，而是我的长辈。
　　“国师大人，老奴奉太后娘娘的懿旨，前来接国师大人回宫一聚。”
　　他说，“回”。。。。。。
　　瞬间心口便觉得暖暖的。
　　“嗯，杨公公您等着，我收拾一下就跟你们走。”
　　“国师夫人已将您的日常用品收拾好了，都放在马车上了。令夫人真是贤惠至极啊。”杨公公笑着一指府院外的一辆马车。
　　“可是，可是我想要再洗漱一番，毕竟进宫嘛，我得把自己收拾干净了。”难得的，我有些忸怩。
　　“哎呦哎我的祖宗，您就快跟着老臣进宫吧！太后娘娘想您想的紧，天天数着日子盼您进宫去！”他一边将我往轿子上拉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再说了，国师大人您长得这样风流潇洒，就是不收拾也着实很英俊了。快快快，别再耽搁了。再耽搁啊，老奴就有麻烦咯！”
　　没办法，我就这么被拉上了轿子。
　　“哎！夫人，大宴那日记得好好打扮打扮啊！等着我回来接你进宫！”我掀开轿帘，对着阿青喊。
　　阿青站在原地，笑眯眯地看着我。
　　一直站在那儿。

　　京城的整体建筑构造是一个“回”字型。
　　最中心便是禁宫，禁宫又分一前一后。前面约三分之一的面积是属于外廷，包含了正德殿，文成宫，临照外书房，天元练武场，以及六部和国师各自专属的议事衙门等建筑。是皇上和众文臣武将一起处理公事的地方。后面三分之二即为普通百姓口中的后宫，是皇上、太后娘娘以及各妃嫔居住的地方。
　　禁宫之外便是内城，是朝廷之中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居住的地方，其中散落着各家的府邸。一般百姓如需进入内城则必须持有相应的府邸所发放的令牌，并要在守卫内城的羽灵军驻扎处经过调查登记后方能得到放行。因此内城的面积虽大，可居住的人口却不多。再加上那些个官员的家眷们平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因此街上都是冷冷清清的。偶尔遇到个人还都是自己的同事。
　　唉，真真是无趣的紧。
　　内城之外便是外城，是京城三品以下官员以及一般百姓们所居住的场所。虽然不及内城的金碧辉煌，却也因地处京都，人气旺盛，店铺林立而显得格外繁华。

　　杨公公跟在我的轿旁走着，我掀了帘子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走到将军府的门前时，看到几个宫里的侍卫也是抬着一顶天青色的小软轿子正准备起步，软轿旁亦是跟了一个小公公，我不大记得他的名字了，却也自是认得那个公公也是在太后娘娘的慈瑞宫当差的。
　　小公公看见了我们，便忙忙的指示的侍卫们将小轿子抬到我们的后面走着。自己巴巴的跑过来向杨公公和我请了安。
　　“这是怎么回事啊？将军府还有哪位家眷也是要被召进宫去？”我问他。
　　坐在这轿子里的肯定不会是慕容敏。我曾看过她的轿子，是紫金色的十六人大轿。她是乐礼正的正王妃，又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儿，不管顾全哪边的颜面，都断不会乘坐这样的小轿子的。可我又想不到这王府之中，还有谁有资格在太后娘娘大寿的前日被召进宫去。
　　“回国师大人，是王府的世子，乐君心殿下。”小公公很是恭敬地低头回答道。
　　“哦？原来是世子殿下啊。”我心中一颤，表面却不动声色，“世子殿下也是进宫暂住的么？”
　　“回国师大人，是的。礼亲王最近为了太后娘娘的寿辰很是忙碌，没有时间亲自教导世子殿下课业。便奏明了皇上，想把世子殿下送进宫去和皇子们一起去敏才殿念书。”
　　很好，乐礼正，瞅准我在宫里小住的日子里，把心儿也送进来。
　　你真是太有才了！
　　“听闻世子殿下已经六岁了，聪慧过人，声名远扬。本官还未曾正式地拜见过世子殿下呢。真是失礼失礼。”
　　杨公公一听此话，便立刻令侍卫们将两顶轿子停下。
　　小公公亦忙忙地跑过去替心儿撩开了轿帘子。
　　我一躬身，拱手行亲王礼：“世子殿下金安。”
　　这小孩端出一副沉稳的小大人模样来，亦是一拱手：“国师大人客气，该是晚辈给您请安。”
　　“世子殿下文采斐然，聪慧过人。今日一见，果真是一副少年英雄的好模样，下官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晚辈早就听闻国师大人天生神通，与各路神仙们都交情颇深，轻轻松松便化解国之难题。今日一见果真一副高深莫测，胸怀千壑的仙人摸样。晚辈敬仰敬仰。”
　　“世子殿下，您以后肯定能像乐将军那样文武双全！”
　　“国师大人，您以后肯定能想老国师那样流芳百世！”
　　“世子殿下，您的衣服样式真新颖！”
　　“国师大人，您的衣服料子真名贵！”
　　“世子殿下，您的皮肤真白嫩！”
　　“国师大人，您的身姿真挺拔！”
　　“世子殿下，您的眉目好俊秀！”
　　“国师大人，您的鼻梁好挺拔！”
　　“世子。。。。。。”话还没说完，我就被杨公公拉住了。
　　“哎呦我的祖宗哎，快别耽搁了！太后娘娘娘娘这都要等的着急了。”
　　“那。。。世子殿下，您就到下官的轿中吧。我们详谈详谈啊。”欠身，邀请心儿上轿。
　　“那，晚辈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哈哈。。。。。。”说着，便迈入了轿中。
　　这小子，装的挺像的嘛。

　　落下帘子，一把便将心儿拥入怀中。小小的身子，暖暖的，软软的，透着股小孩子特有的馨香味道。举手投足间却早已有了一副大人一般的精明沉稳模样。失去了孩子在这个年龄里本应存有的天真活泼。
　　或许，这就是身处皇室大家的悲哀。
　　我们用食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字。
　　“心儿，想不想娘亲？”
　　“想！心儿好想娘亲啊！”他对着我弯着一双月牙儿似的眼睛笑。一闪一闪的，像是有无数的明星碎落在里面。
　　“娘亲你要忍住哦，千万不要太高兴了露出把柄。”
　　这小子，居然还来提醒我。
　　“心儿也是，你爹真是，怎么把你送到皇宫了。很危险啊。”
　　“爹爹让我来保护娘亲的！”
　　我捏捏他的鼻尖，却几欲落泪。

　　心儿，你在王府之中的生活该有多危险？使得你爹宁愿把你送进宫来，也不愿留你独自一人在王府面对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