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停》偏偏红茶

22、第 22 章

　　“什么？”林雨诧异不已，黄经理看清林雨脸上的表情，心底忍不住嗤笑，他果然没看错陈文斌，那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林雨努力收紧心神听完了黄经理对夏季餐厅的工作安排，回到工作间拿出手机，空空如也，他皱紧了眉头，不明白陈文斌为什么默不吭声地离开了餐厅。他拨过去，响了三声就被挂断，随即一条微信发了过来。

　　“雨哥，我在忙，下班我给你电话。”

　　林雨一上午都心不在焉，陈硕几次盯着他看他都没察觉，倒是老陈看出来了，不轻不重地给了陈硕后脖颈一下子。

　　到了休息时间，林雨刚端了饭盒走到后门台阶坐下，陈文斌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喂，雨哥？”

　　“是我，你怎么辞职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闹哄哄的背景逐渐远离，然后陈文斌有些心虚的声音才传了过来，“我，雨哥，我现在就在天津路这边的御景园上班。”说着他的声音欢快起来，“这边我也是小师傅，不过底薪比餐厅高500块。”

　　“御景园？”林雨眉头皱了起来，天津路离林雨所在的餐厅丰苑不远，御景园也就只有那一家。

　　说起来，御景园也是做高档中餐，和丰苑是竞争对手，只是御景园现在还没评上黑珍珠，从排名上不如丰苑。

　　陈文斌含糊不清地说道：“是啊，是个朋友介绍来的。”说完，他立马岔开话题，“雨哥，我这边也挺好的，你想来不？这边还在找师傅，要是你来，我介绍你啊，我还能拿1000块推荐费呢。”

　　林雨忍不住打断他，“你为什么过去那边？怎么我看黄经理对你很不满的样子?”

　　“...就，就是工资高，我就来了啊。”陈文斌说完，随即语气有些气愤地说：“他还不满？我走的时候都没拿钱，他半个月工资还没结给我呢，我是没空找他算账，等我有空了，看我...”

　　听到陈文斌越说越离谱，林雨再次打断他的话，“你什么时候决定过去的？”

　　陈文斌话语一滞，丰苑对于小工也是签合同的，正常离职守规矩的都要提前一个月说，他显然没有照章办事。再开口，陈文斌干脆岔开了话题，“雨哥，我每个月多了500块底薪，在这边儿师傅很照顾我，我要是做够台数还能拿奖金，到时候我每个月就能多还你点钱了。”

　　林雨叹了口气，把饭盒放到一边，忍不住开口，“你上次那事，黄经理他人厚道没追究，时候还组织餐厅给你捐款，你就这么做事，太不地道了。”

　　陈文斌闻言半晌没说话，内心深处升腾起一股邪火，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旁人，可是想到电话那头是林雨，他喉咙滚动几下还是把怒气咽了下去。

　　一时间电话两头都安静下来。

　　林雨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犯错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被人不停提起过往，依照他对陈文斌的了解，刚才那番话不异于当面羞辱。他咳嗽一声，正准备关心一下陈文斌在御景园的工作。

　　电话那头，陈文斌的声音先一步传过来，“雨哥，不跟你说了哈，师傅叫我去干活了，我这边儿每个月十号发工资，到时候我再还你钱。”

　　林雨望着猝不及防被挂断的电话，回拨过去，那边只传来占线的嘟嘟声，他叹息一声，挂断了电话。

　　陈文斌倒没想拒接林雨的来电，而是他的电话刚挂断，陈硕就打了进来。

　　是的，他能来御景园其实就是陈硕介绍的。那天他忙的满身臭汗，刚洗完澡躺床上，陈硕也不敲门，直接进来扯了他的胳膊就嚷嚷着去吃宵夜，他推脱不过只好起身跟着出了门。

　　本以为就在宿舍楼下吃个沙县套餐而已，哪儿曾想，陈硕骑上了他的小电驴直奔几公里外的小食街上的一家砂锅粥大排档。陈文斌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见到了贾明强，也是他在御景园的师傅。

　　他俩到的时候，贾明强面前的桌上已经点了四五个菜，一大锅海鲜砂锅粥一点没动，陈文斌被陈硕推搡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塑胶凳子上，“叫强哥，今天的宵夜可是强哥请客。”

　　“强哥。”他打完招呼就没人搭理了，见陈硕和贾明强俩人聊的火热，全说些他听不懂的话，在桌上看了一圈便自顾自拿起筷子吃起来，顺便给自己舀了一勺粥晾着。别看砂锅粥一点儿热气儿没冒，粥上的油膜还在呢，热乎气全被憋在里面，一不小心吃下去满嘴烫的都是泡。

　　“嘿，这小子，一点不客气呢。”贾明强嘴上叼着根烟，笑眯眯的，五一的时候广州还不算特别热，他就光这个膀子露出颇有些规模的肚子，夜宵摊子上不少他这种人，自然得了不少过往路上小姑娘小媳妇儿的白眼，不过倒也不是特别显眼。

　　“哈哈，还是个小屁孩子，强哥怎么样，过去给你打个下手？”陈硕接过烟给陈文斌甩了一根，随后就笑嘻嘻自己点上了。

　　陈文斌一听这话就有些急了，他没想换工作啊，再说了，他在丰苑做的挺不错的，虽然工资不高，但是总厨人好，后厨的环境挺不错的，做的舒服。

　　贾明强给自己夹了个椒盐鸭头，一口咬碎细细簌簌两下就把鸭头上的肉全给捋进了嘴里，“做什么下手，打荷切配我那儿有的是，过来给我当助手，底薪比你现在多500怎么样？”

　　陈文斌一听，到嘴边推脱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500块底薪，对陈文斌来说不是小数目。老娘的复查费保养费，姐姐时不时双眼抹泪，还有那张一直压在他心上的八万欠条，每个月还2500块后，工资就所剩无几，一想到这种日子要过好几年，他就头皮发麻。

　　再则丰苑的师傅虽好，可想升职加薪想多赚钱，他还有得熬。

　　正在他犹豫间，陈文斌就听那个强哥又说，“跟着我，每个月做够台数再给你提成，提多少看绩效我说了不算，不过这些都写在合同里，骗不了你，怎么样？”

　　“强哥，我...我在丰苑签了合同。”陈文斌捏着筷子的手发紧，有些无措地望向陈硕，含糊不清地回道，只是其他两个人精不难听出其中的心动。

　　贾明强嗤笑一声，吐出嘴里的鸭骨头，加了把火侯，“合同算个屁？提前走扣半个月工资而已，我给你补。”他喝了口杯中的啤酒，动作豪爽又粗鲁，“小子，你可别倔，御景园缺个懂火候的助手，我也是看陈硕的面子，不然我才懒得跟你废话。”

　　陈硕在旁边敲边鼓，“文斌，机会难得！强哥在御景园可是掌勺的大厨，跟着他混，很快你也能独当一面。丰苑那地方，你以为你有林雨那运气？”说完，他还哼哼两下，一点不遮掩对林雨的羡慕嫉妒。

　　这话戳中了陈文斌的心底隐秘的痛处。

　　在丰苑，原本林雨跟他差不多，都是帮工。怎么就一夜之间成了挂牌师傅，受经理器重？哦，好像也不是一夜之间，大家都说就是从那俩兄弟来了之后。好像是什么简家少爷？反正每次经理见人都要点头哈腰的。听说，有人说他小话，还被经理亲自出面敲打了一番。

　　而自己呢？上次偷钱的事虽没被开除，可背后总有人嚼舌根，老陈对他也不如以前上心。

　　这么说来明明他林雨也没怎么努力，纯粹就是运气好，碰上贵人了。

　　“我...我得想想。”陈文斌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粥，心里像被猫抓似的。

　　“想个屁！”贾明强把酒杯往桌上一墩，酒液溅出来几滴，“就今晚给答复，明天我带你去御景园熟悉环境。你要是不去，以后可没这好事了。”

　　陈硕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怂恿：“文斌，强哥可真的是给我面子，错过这次...”

　　那晚的砂锅粥到底是什么味，陈文斌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稀里糊涂点了头，第二天一早就收拾东西，没敢跟人打招呼，偷偷摸摸就去了御景园。

　　直到林雨打电话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慌了——当初可是林雨给他担保，再加上黄经理的宽容，他才能继续留在丰苑。

　　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转念间，他又宽慰自己，不过是打份工，老黄也没见对他多好，至于林雨...早点还钱也没啥不好，是吧？！

　　“硕哥，找我有事？”陈文斌接了陈硕的电话，眼看着林雨的电话进来，只能等着自动挂断。

　　“你干嘛呢打这么久才接？”陈硕的声音颇不耐烦。

　　“没，刚才雨哥，林雨打电话给我了。”陈文斌想到刚才的电话，心止不住往下沉。

　　电话那头声音一顿，“他打电话给你干嘛？问你去御景园的事儿？你小子嘴巴紧一点，赚钱的好事儿到处张扬。”

　　“没，就...就问问我的情况，我，我啥也没说。”陈文斌含糊应付着，他有些心虚，忍不住开始回想刚才到底跟林雨说了啥。

　　好不容易挂了陈硕的电话，一转身就看到贾明强站在旁边抽烟，陈文斌一愣，随后脸上挂笑凑了过去，“强哥。”

　　贾明强眼皮也没抬，只抬手扔了根烟过来，“雨哥是谁？林雨，丰苑那个白案师傅？”

　　陈文斌一愣：“强哥认识他？”

　　“算不上认识，”贾明强吐了个烟圈，“玉霖集团的下午茶订单，丰苑直接拿了，就是靠他做的点心。”他瞥了陈文斌一眼，语气带着点玩味，“听说他还借了你不少钱？怎么样？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听说才挂牌当师傅，这么有能耐？”

　　陈文斌被这些话直接砸晕了，他目瞪口呆看着贾明强。玉霖集团？下午茶订单靠林雨？他脑子里瞬间闪现三个字“凭什么？”

　　贾明强看着他那副蠢样，心下一嗤，又开口，“你不知道？我还以为...”随后，他撇撇嘴，状似不经意地说道：“玉霖集团啊，不得了！我跟经理去过人家后勤部，各个都是盘靓条顺的小姑娘，看到咱们白眼儿都翻上天了，那叫一个傲。不过，你别说，人家还真有资格傲，听说一个普通文员工资都上万。”

　　贾明强现在是资深大厨，他自然瞧不上月薪上万的工作，他可是拿年薪的人。不过，他年轻的时候想拿上万工资，两只膀子都要在后厨抡冒烟不可，那种辛苦劲，再让他去干，他自己都怕。

　　陈文斌望着地上那个贾明强扔的烟头，发呆了好久，差点儿午饭都来不及吃了。他想起他走的时候林雨不在餐厅，听说是简家少爷开车来接走出去玩儿。他那时候想怎么这时候出去玩儿？五一假期啊，可是有双倍工资的！

　　回到后厨，贾明强见到他回来，皱了皱眉：“吃过饭啦？”

　　“嗯，吃过了。”陈文斌点了点头。

　　贾明强挥了挥手，没在说啥，吩咐了下工作：“行了，去把那筐土豆切了，切成丝，要均匀。做完就休息一下，晚上你负责三个包厢的素菜。”

　　陈文斌拿起刀，看着案板上的土豆，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想起林雨叫他老实本分跟着老陈，而老陈总是偷奸耍滑也不好好教，他不由自主咬了咬后槽牙。

　　“你这切的什么玩意儿？”贾明强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了陈文斌一跳。

　　他回头，就见贾明强皱着眉，指着案板上的土豆丝：“粗细不一，怎么下锅炒？御景园不是丰苑，客人要的是品相，这点活儿都干不好，还想拿提成？”

　　陈文斌的脸瞬间涨红，低头一看，案板上的土豆丝有的像筷子头，有的细如发丝，他自己都没察觉，连忙拿起刀想重新切，手却控制不住地发颤。“对不起强哥，我马上重切。”

　　“算了，”贾明强摆了摆手，语气带着点不耐烦，“让小张来切，你跟我去库房搬东西。”

　　库房在地下室，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食材腐烂和调料混合的怪味。陈文斌跟着贾明强走进去，就看到陈硕正靠在货架上抽烟，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强哥，东西带来了。”陈硕看到他们进来，特别是看到陈文斌后先是一愣，随后掐了烟，把塑料袋递给贾明强。

　　贾明强接过塑料袋，打开看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就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叠现金递给陈硕：“辛苦了，下次有活再找你。”

　　陈文斌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往塑料袋那边望。他心里慌慌的，他看得出来，这事儿不能问。

　　“文斌，把这些调料搬到后厨去。”贾明强指了指旁边的几箱酱油和醋，打断了他的思绪。

　　陈文斌连忙应着，弯腰搬起箱子，脚步匆匆地往外走。走出库房的那一刻，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后背已经惊出了一层冷汗。

　　回到后厨，小张已经把土豆丝切好了，粗细均匀，码得整整齐齐。贾明强把调料递给配菜的师傅，转头对陈文斌说：“晚上的包厢菜，你负责炒清炒时蔬和蒜蓉油麦菜，记住，火要大，油要热，别炒软了。”

　　“知道了强哥。”陈文斌点点头，刚才那种心慌的感觉彻底没了，反倒是有些兴奋。他在丰苑一直跟着老陈打荷，很少单独掌勺，更别说给包厢客人做菜了。

　　傍晚时分，客人陆续进店，后厨瞬间忙碌起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厨师的吆喝声、传菜员的催促声交织在一起，比丰苑热闹得多，也混乱得多。

　　陈文斌站在灶台前，手心全是汗。他按照老陈教的方法，先把锅烧热，倒入食用油，等油冒烟了，放入蒜末爆香，再倒入洗好的油麦菜。

　　“火太大了！”贾明强的声音突然传来。

　　陈文斌慌忙调小火，可已经晚了，油麦菜的边缘已经炒焦了。

　　“砰！”贾明强把手里的锅铲往案板上一墩，脸色铁青：“你搞什么？这菜能给客人吃吗？”

　　旁边的厨师们都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嘲笑和不屑，陈文斌一来就被人看出来跟贾明强的关系不一般，占了便宜，能力又没多出众，自然招人嫉恨。

　　陈文斌的脸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强哥，我不是故意的...”他想解释，声音却小得像蚊子哼。

　　“不是故意的就能犯错？”贾明强指着那盘炒焦的油麦菜，“御景园的客人都是冲着重口味和品相来的，你这菜端上去，不是砸我的招牌吗？”

　　贾明强拿起锅铲，亲自示范起来。他的动作熟练又利落，油麦菜在他手里翻炒了几下，就变得翠绿诱人，调味也恰到好处。“记住，炒时蔬要快进快出，火要猛，但不能焦，盐要后放，少放，突出食材本身的鲜味。”

　　陈文斌认真地看着，把贾明强的话记在心里，贾明强确实无愧他大师傅的名号，炒出来的菜卖相非常吸引人。第二次炒的时候，他果然没再出错，自然不如贾明强炒得好，但也中规中矩算得上合格。

　　忙到深夜，客人才渐渐散去。陈文斌累得瘫坐在椅子上，浑身酸痛。贾明强走过来，扔给他一瓶冰啤酒：“还行，不算太笨，有那么点儿样子。”

　　陈文斌接过啤酒，拧开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疲惫。“谢谢强哥。”

　　“不用谢我，”贾明强笑了笑，“你跟着我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等你熟练了，我给你涨工资，让你多赚点钱还债。”

　　提到还钱，陈文斌的心里又沉了沉，他现在莫名烦闷别人一直提他欠人钱的事儿。
　　他没发现，贾明强望着他，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第二天一早，陈文斌刚到后厨，就看到贾明强和几个厨师围在一起嘀咕。他走过去，就听到贾明强说：“玉霖集团下半年的单子又直接给丰苑了，CTMD，一点儿机会都不给别人，操。什么运气啊这帮龟孙子。”

　　“运气好？没真本事，早晚得露馅。人家能连续拿单，我看是有高人，说不定关系很硬，就是不知道是谁，操，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一个厨师说道。

　　陈文斌站在旁边一声不吭，他第一时间就猜到那个“高人”是谁了。他不明白为啥是林雨，他不就是个面点师傅吗？可若不是他，那为啥去年他能代表店里去做了玉霖的年会师傅？想到这一点，他心中一紧，他自己都没发觉，意识到那个高人是林雨的时候，他居然不是为他高兴，而是...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