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猫女》璧月银海

17、冰释

　　“我的确是愧疚了，”我今天第无数次叹气，“我和你说对不起，那你可以原谅我了么？”

　　她大声地一拍地板，接着手猛地一抽，但还是嘴硬着：“不可以！”

　　看着她要强的小表情，我忍不住就想笑，把头扭到一边顿了顿才说：“是谁的手拍疼了，我不说。”

　　说完我就回房间吹头发，她立马爬起来趴在门框上，大声问我：“赵揽彬！我想帮你吹头发！”

　　……这就哄好了。

　　我坐在床上侧对着她，把吹风机朝她递了一下。她连忙接住，摸索了一下开关，一边用吹风机慢慢的吹，一边用手轻拨我的发顶。

　　“这个温度可以吗？”

　　“可以。”

　　“风好像有点大……”

　　“没事。”

　　她的手很轻，动作也很小心，跟在理发店吹头发的感受倒是完全不同的。

　　我低头摆弄着备用机，给安珉一发消息。

　　520-智能点歌台：我在吹头发，马上下来。

　　尚安：你洗澡了吗？

　　尚安：你要穿什么衣服？

　　520-智能点歌台：洗了。穿裙子吧。

　　尚安：睡裙啊？

　　520-智能点歌台：就平常的夏季裙子啊，你问这个干嘛？

　　尚安：穿长一点的，你太高了，穿短裙容易走光。

　　废话么，我还能不知道？我就去看别的消息了。我暗自想，穿长裤和背心吧，精神些。

　　吹风机停下了，我把手机一关，文亦敛就拨了下我的头发，在我耳边吹了口气。

　　“……？”

　　我猛地捂起耳朵侧过脸去看她，心里是有些错愕的。

　　没熟到一定的份上，这个动作太暧昧了，如果不是知道她喜欢男的，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喜欢女的了。

　　可是她看着我笑，又是笑的那么纯真不经意：“小赵同学，你真好看！”

　　我下意识也笑笑，沉默一会儿，对她说：“你先下去找安珉一吧，我换衣服就来。”

　　“好！”她笑着，露出门牙，出去时顺便带上了房门。

　　……这开心时和不开心时的反差还挺大的。

　　我挑了件很薄的暗绿色工装裤，又搭配了件短款黑色T恤，再把头发高高束起。

　　嗯，很精神。

　　关了家里的空调和灯，我就下楼出门了。

　　最近几天平均气温三十度，还算是比较凉快的了。我感受着空气的阵阵燥意，看见远处昏黄的路灯下，安珉一从车上下来，朝我招了招手。

　　我跑过去，跑入灯光里，安珉一就打量着我，我也上下一扫她的穿着，和她不约而同的笑了。

　　“你不是说你要穿裙子吗？！”她笑着跳过来，胳膊勒住我的脖子，“怎么跟我穿一样的？啊？！你是不是暗恋我！”

　　“暗恋个头！自恋鬼！”我推开她上车，忍住了朝她比中指的冲动。我是个文明人，不要比中指，不要被她们带偏了。

　　之前和安珉一出去玩了几次，我只要不穿裙子，就会和她“撞风格”。

　　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是觉得，两个高高瘦瘦的女生站在一起，大长腿，穿衣打扮什么的又相似，像对双胞胎，多酷啊。

　　安珉一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因为有次我们路过玻璃墙时，她还拉着我摆了个poss说：“啧，我们真帅。”

　　“撞风格”次数多了，一起的朋友同学就以为我和她有点什么。

　　她们这些猜测一开始我是不知道的，直到有次和她们玩累了在咖啡店休息，我在看我的微信账单，突然耳边就炸了一句：“她是我表姐！不是什么——”

　　我看过去时，安珉一还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一个女生，那个女生捂着安珉一的嘴，然后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我。

　　所以现在约了人一起出来玩的话，安珉一都会事先跟我问一下，防止再撞。

　　可如今还是撞了。这东西就真挺玄学的。

　　车后座，文亦敛正在玩游戏，见有人上来，抬头。

　　车内开着暖黄的照明灯，空中一股似有似无的沐浴露味儿，天地间很黑，这一方空间很闷很热。

　　与她对视那片刻，很有一种末日来临，天还未亮便要启程赶路的静谧，和小心翼翼与同伴眼神交流怕招引正在发呆的别的什么东西的浓重偷感。

　　夏季的残喘气息散在风里，洒进漫天碎星里，融入人的皮肤里。雨后的洼边有蛙叫，草丛中有虫啼，高处树干有蝉鸣。

　　我笑了笑，这就算是正式打过招呼了。坐下，“咔嚓”一下系好安全带。

　　文亦敛笑嘻嘻地探身过来，问我：“小赵同学，你王者现在什么段位呀？”

　　“忘记了。”她常玩的就那几款大型游戏，我几乎什么游戏都玩，什么游戏的也都玩的时间不长，王者还是借的别人的号，玩了个把月就没玩了。

　　她把她的手机界面举到我眼前，骄傲的一扬下巴：“我现在都2000分了，可厉害了。”

　　我对这个数字没什么概念，只是配合她演道：“哇，都2000分啦，这么厉害呀！”

　　她听出我语气里的揶揄，反而不好意思地一笑：“是滴！”

　　我笑着点点头。

　　“那小赵同鞋～你现在玩不玩游戏呀？”她有个别字模糊了字音，显得俏皮。

　　我正想说等到安珉一家再玩吧，我晕车，她又问：“要不要小亦老师带你呀～”

　　声音又甜又柔，语调还很缓，又有种自带的单纯天真。

　　going？going！她在干嘛啊。

　　天呐，赵揽彬你在想什么！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啥啊？！

　　我满脑子飘着大问号和感叹号，忍不住皱眉，又下意识地别过脸，但还是感到一股蒸腾的热气从胸腔爬上脖颈，然后从头顶冒出来。

　　胸腔很吵，有些窒息。

　　文亦敛又凑过来一点，坏笑着问：“啊？”

　　幸好，安珉一上车了，一下子转移了文亦敛的注意力。

　　“走吧。我先把你俩送到我家，”她系好安全带，从副驾驶转过身来，“我再去接别人……你俩干啥呢？”

　　我一瞥，看见文亦敛在座位上蹦了一下，弹回去坐直，指着我嘿嘿一笑：“小赵同学游戏段位太低，自卑了。”

　　我闭了闭眼，再次默默叹口气。

　　“啊？文文，你王者什么段位了？”安珉一问。

　　“刚上的三十星。”

　　“也就三十星……”刚一说完，安珉一想起什么似的又问一句，“你巅峰赛多少分？”

　　“哼哼，说完我怕吓着你。”文亦敛神秘兮兮的一勾唇，往后靠在椅背上。

　　“一千八啊？”

　　“不对不对。”

　　“一千九？”

　　“No，no，no。”

　　“不会两千分了吧。”

　　“快两千二了。”她看了看游戏界面，说。
　　“我嘞个！”安珉一震惊地伸手过来捞文亦敛的手机，“豆啊！多少？！”

　　看安珉一这反应，文亦敛好像很厉害。

　　她看着游戏界面，不敢相信：“顾哲说你和平精英段位都苟上去的，我还以为你游戏很菜呢。”

　　文亦敛就差原地孔雀开屏了。

　　“姐，你吃过饭了吗？”安珉一问我，低头在手机上划拉，“要不要给你点外卖。”

　　“你们吃过了吗？”我问。

　　“我还没吃，我也让他们都空着肚子来的哈哈哈，准备等下晚一点的时候开party吃烧烤喝奶茶。”

　　“那文亦敛呢，吃过没？”我看着文亦敛。

　　“她没有，我正在给她点呢。”

　　“不会是点外卖好让我俩给你干什么苦力去的吧。”我问。

　　安珉一在前面笑起来，文亦敛也笑，说：“不是要开party嘛。我们提前到的，要帮她去稍微布置一下院子。”

　　我就知道，想了想，说：“要一杯杨枝甘露，一杯草莓奶昔，一份椒盐鸡翅尖。”

　　“OK。”安珉一在前面唰唰扒拉手机屏幕。

　　“小赵同学，你喝两杯呀？”文亦敛扭头问我。

　　“嗯，口渴了，”我闭上眼睛，“顺便暂时填填肚子。”

　　“哦……这样呀。”

　　安珉一的声音又传过来，是在问文亦敛：“这家新推出的小蛋挞式蛋糕有两个味的，芒果和蔓越莓……你有过敏的吗？”

　　“有的有的，蔓越莓。”

　　“真有人对这个过敏？？？”

　　“哈哈，现在你信了啦。”

　　“嗯，现在信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文亦敛问安珉一：“你女朋友不来？”

　　“……她觉得麻烦，不肯来。”

　　“哦……”

　　到了安珉一的家，还没下车都能感觉到外面的灯火通明。

　　“欢迎来到！安安的！无夜之家！”文亦敛跳下车，向我展示这立于黑夜里的明亮建筑。

　　这是旷野里的一幢别墅。

　　安珉一拥抱着夜风，舒服的吐了一口气，又吸气，大声命令：“小亦——音乐起——！”

　　周围响过一道车鸣，接着便是强有力的鼓点旋律：

　　巷口甩尾甩开了过去的熟悉，照后镜的你比脑海清晰。

　　我回忆起，这是周杰伦的《自导自演》。

　　“你刚喊什么？”我反应过来，问安珉一。

　　“小亦啊，文亦敛的亦。”

　　文亦敛一脸无语的笑着：“当时她设置这个程序的时候是收录的我的音色，用了之后发现改不回去了，就干脆连它的名字都用的我的了。”

　　真可以。

　　安珉一看了一眼手表，冲我打了声招呼，“姐，我先去走了，接别人去的。”

　　我跟她挥了挥手。

　　灯光掩盖了月光。院子里有几张茶桌，几块崭新的布料；有大树，树上有秋千，树旁还有一个秋千；白色半人高的栅栏上，有气球，有彩灯；草地上有两架烧烤架，几顶收起来的帐篷，有大银幕和音响，是露天KTV。

　　这谁看了不来兴致。

　　文亦敛推开别墅的正门，喊我：“小赵同学！过来看我布置的房间！”

　　我走过去一看，天花板挂着一座璀璨闪亮的吊灯，屋内像是城堡的构造，螺旋式楼梯通向屋顶。地上铺的都是软垫，娃娃，小海绵球，地毯上还有巨大的毛绒玩具。

　　一切看起来就很软乎乎的，纯净到不染纤尘，毫无瑕疵，梦幻美好，到处洋溢着满满的少女心。

　　倒是很童话了，我不禁感叹了一句：“这幼儿托管所吧……”

　　“……？你再说一遍呢，”文亦敛瞪大眼睛，看着我，“什么托管所，啊？”

　　“没什么，”我笑起来，“布置的挺舒服的。”

　　“那当然。”说完，她又拉着我出去，一起布置院子。

　　……

　　后面来了很多人，到齐了的时候都凌晨了，玩了什么我也忘记了，我只觉得很困。

　　平时我都是十点按时睡的，这会儿凌晨两点了都，party刚开，我就偷偷掀开软毯子躲在下面睡着了。

　　第二天我最先起来的，数了数地上的人头，有十多个。

　　我在外面吃了碗馄饨，又干脆拎了一桶豆浆和一袋子油条回来。

　　是的，一桶豆浆。

　　脑子昏昏沉沉的。我把这些放桌上，找到安珉一的屁股踹了几下：“起来啦，吃早餐。”

　　她哼唧了几声，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我就没管她了，回房间接着睡。

　　我好像是发烧了，头很晕很痛，刚好床头备了退烧药，我干吞下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有些吵闹，有人拉我起来，我跟着她们上车，来到街上，再进去一个黑屋子里。

　　有东西在追着我们跑，她们大喊大叫，瞎几把蹿。

　　我跟着她们蹿了很久，突然有人牵住了我的手，问我：“你发烧了？”

　　耳朵里像堵了棉花，我迷迷糊糊回答：“应该吧。”

　　“吃药了吗？”

　　“好像……吃了。”

　　“……你什么时候去的药店呀？”

　　“房间里床头柜有。”

　　这时，另一个人说话了：“啊？你吃的床头柜那的药？！”

　　她声音有点大，我捂了一把耳朵，点点头。

　　“那他妈是十几年前的了姐姐！”

　　“啊？！十几年前的药你都不扔啊！”

　　“我平时又不在那儿住，我怎么会想起来要扔这些啊！”

　　“怎么办，她好像很不舒服……我给她送医院去。”

　　“你知道路怎么走吗，要不要我去？”

　　“我打车。再说我也认不了几个人，你得招呼着你的客人呀，担心点儿她们。”

　　“啧那……那你注意点儿安全啊，有事儿及时给我打电话。”

　　“放心啦，你们先好好玩。”

　　……

　　我在医院躺了两天。

　　意识真正清明时，一睁眼，就看见床边两人正对床坐着，低着头一人一个手机。

　　安珉一：“大佬救命……！”

　　文亦敛：“大佬救不了你，但是你可以吃大佬的兵线。”

　　安珉一：“这人他妈开了吧！”

　　文亦敛：“等着……大佬帮你拿下他。”

　　安珉一：“哎哎哎——可以可以，帅。”

　　现在太阳正好，风从窗外钻进房间，混在冷气里吹来，很舒服。

　　我猜到我是因为第一天晚上睡觉着了凉，也猜到她们的国庆睡衣party因为我泡了汤。

　　我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又睡起来。

　　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病，直到假期的最后一天它也没放弃我，和我在我的卧室待了一整天，陪我赶了一整天的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