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十年》十二恨

54、第二十七章 再见（下）

　　太阳快西斜的时候我派人送去请柬，自己回了别庄。除去某些特殊原因我是很喜欢别庄的，景色好又僻静，最主要是老康花了很多心思。
　　我回了我的院子，看着熟悉的一切突然有种充实感，竹院的一切虽然也熟悉可是毕竟太久了，久到产生了一种距离，有一些感觉是真的忘记了。
　　我坐在和竹院一模一样的石桌边，这个桌子现在真的派上用场了。
　　其实这些年我还是一直在回忆，回忆那些快乐的人和事，我不知道怎么能做到不去想，在我的身边处处都有他们的影子，惜颜没有劝我忘记只是劝我放开，我不能忘记也放不开，我总是忧心他们的事，我想是因为我太清楚了所以才会放不开，何况惜颜自己也放不开，她也忘不了九九，归根结底我们都在受着自己给自己的煎熬。
　　四十九年正月十五福瑞生下来后，我就知道他不能待在我身边，我不出手老康也会出手，毕竟这件事是不能曝光的，而且一点余地都不能留。现在看起来那个结果是最好的了，我一直都清楚我和福瑞都能活下来已经是恩赐了，送走他也是对的，我只求他能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一样幸福，哪怕我这辈子都不能再见他，我希望他能过上我想过而没机会过的生活，这样也算弥补了我的遗憾，而这些我相信老康一定会做到的，他也希望福瑞能离开这个斗争圈，自古生在帝王家就不是好事，老康是明白的。
　　只是午夜梦回时我还是会难以入眠，我想念福瑞，想他过的好不好，原来做了母亲就是不一样，我每年都会让人一模一样做一把小金锁，刻上时间，这是我送福瑞的生日礼物，我都好好的放着，代表我对福瑞的爱，只要他能快乐无论我要承受什么都心甘情愿。
　　“主子。”献恩拉回了我飞远的思绪。
　　我回过神来，“献恩，你知道几位爷喜欢吃什么，吩咐厨房去做，还有准备大灯布置在周围。”献恩得令去操持，献恩也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从以前看见那些爷站不稳到现在的淡定如一，真的稳重了很多，他也是知道我全部故事的人。
　　看着身边的人都在改变，我怎么能不变呢。
　　我走进流音亭，里面放着我的春雷，这些年在这花的时间也是很多的。我坐下信手拨弦，有惜颜这个好老师再加上时间的磨练，现在我已经弹的很好了。
　　“扎伊，去城门口接几位爷。”我让扎伊去带他们来，其实昨天也是我第一次离开这个地方，这里并不是很偏僻，离城有点远，在那些爷的庄子圈的最外面，所以他们不会注意，顶多看起来像普通人家的小院，也没有过多的守卫，难怪他们找不到。
　　我笑了笑，找不到最好啊，如果他们知道我出嫁那天直接被送到了这里，而后根本就没离开过京城，他们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呢，不能想象啊。
　　“妍竹。”我一抬头惜颜站在我面前。
　　“惜颜，他就要来了，你想见他么？”他当然指九九。
　　“不想，我会回避的。”惜颜拒绝我，可是她能拒绝的了她的心么。
　　“弦响两三声，心中无限事，惜颜，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我随意挑动着琴弦，琴音零落。
　　“是不是有什么区别呢，你好好待客吧。”惜颜转身离开，我看着她的背影觉得无限悲凉，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和她是一样的，说着不是真心的真心话。
　　太阳落山的时候，小院里都布置妥当，灯也都点起来了，他们也都来了。
　　他们被引进了小院，一进门就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我想谁看到这样的院子都会震惊的吧，他们三三两两的站在石桥上，正好可以看见在亭子里的我。
　　我自顾自的弹唱起来，“望飞沙，走尽大漠又向天涯，风吹罢，几缕黄沙驻在晚霞，
　　黄昏下，看一天流沙漫思家，叹当年，悔当初，只是流年难停下。
　　彼时有谁拈花，当年是谁挽发，如今花尽谢了，青丝不换白发。
　　朝已罢，恨暮也难追啊，想桃花，那是谁的容颜啊，
　　故人啊，已做了他人嫁，临窗把难悔的前尘饮下。
　　多少人提剑纵马，说诗酒趁年华，可知年华只是弹指一刹。
　　那些难归去的沙，和唤不回的年华，
　　不如共我将一河忘川水饮罢，一同将前尘尽忘下。
　　彼时有谁拈花，当年是谁挽发，如今花尽谢了，青丝不换白发。
　　朝已罢，恨暮也难追啊，想桃花，那是谁的容颜啊，
　　故人啊，已做了他人嫁，我把走远的前尘都饮下。
　　那飞沙，长眠在了天涯，那桃花，随故人一同葬下，
　　趁着明月未罢，我醉了一夜啊。
　　只愿忘却那难悔的年华，
　　只怕酒醒后犹记得年华，
　　只是再醒时犹记得年华。”
　　一曲毕，他们都怔怔的看着我，这首歌我很喜欢，以前听的时候体会不到那个意境只觉得很好听，现在却是有了真情实感。
　　“怎么都站着，过来坐。”我言笑晏晏的站起来，他们的神色变幻了几次终是走过桥来。
　　我泡着茶，淡淡的说：“这茶可比不上宫里的，但是也还能入口。”
　　他们走过来坐下，看得出来脸色不是那么好看，请柬我都发了，三三四四五五七七八□□九十十十二十四十五，人也都来了，说的难听点他们即使不想来也必须来。
　　他们都看到了我放在桌上的他们送我的礼物，我装作不禁意的笑了笑说：“妍竹谢谢几位哥哥的礼物，这几年费心了。”果然他们捕捉到了这个最关键的词“哥哥”。
　　他们目光锐利的看着我，我又说：“有什么不对么，哦，哥哥们还不知道皇上已经下旨收我为义女了么，这下我们的关系可更亲厚了。”
　　话音刚落四四和九九的双手紧握成拳，八八表情僵住，七七眼神惊异，十四目光严厉。
　　“妍竹……”七七艰难的唤出一声。
　　“七哥。”我立马接上，他听到之后明显的抖了几下。
　　这时的气氛有点僵，为了缓和气氛我将茶水一杯一杯放在他们面前，“快尝尝看。”
　　“妍竹，你这是做什么？”八八开口，他的话让我的动作不自觉的停了一下。
　　“八哥觉得我这院子怎么样？”我绕过他的问题，继续分茶。
　　“很好。”八八生涩的回答。
　　“我也觉得不错呢，这些年待下来都有感情了。”我看似随意的说。
　　“这是你待了三年的地方？”十十反问。
　　“是的啊十哥，你们都没发现的好地方。”我觉得我说话的语调严重刺激到了他们，不过这就是我要的结果。
　　“确实是好地方，这茶也很好。”五五喝了一口茶，其它人都没动。
　　“谢谢五哥夸奖，以后几位哥哥可以经常来转转，到春天的时候这里可漂亮了呢。”我坐到自己的位子，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又慢慢的放下。
　　一时无语，他们的神色都很镇定，可是心里一定在想点什么。
　　“差不多可以上菜了，去把我酿的青梅酒拿来。”我转头吩咐献恩。
　　上菜添满酒之后，我端起酒杯，“妍竹谢谢几位哥哥以前的照顾，先干为敬。”我一口喝下，这酒很清淡，我还能受得了。
　　他们没有人动手，只是直盯盯的盯着酒杯。我也不说话就这么等着，我知道他们心里不好受，可是没办法啊。
　　四四看了我一眼，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只是握酒杯的手指指节发白，好像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随后其它人也喝了，只是喝的时候都没有看我。
　　“好，我们开开心心的吃顿饭，就当为我接风。”我高兴的说，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
　　菜都上来后没人动筷子，只有九九在不停的喝酒，“九哥，虽说这酒度数不是很高，可这么喝下去还是要醉人的。”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九九能不能不那么让人担心了。
　　九九凶狠的看了我一眼，我被吓到了，从来没有见过九九的这种眼神。
　　四四觉察到了我的变化，看了我一眼，我躲避着他的目光，我一直不敢和他对视，因为我怕被他看出破绽。
　　“怎么，这顿饭很难吃么，还是不给我面子？”我受不了了，我装不下去了已经。
　　“妍竹，这杯我敬你。”七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谢七哥。”我也喝了一杯，可是喝的太急，呛住了止不住的咳嗽。
　　“怎么了？”七七关切的问。
　　“我没事，失陪一会。”我掩着嘴咳嗽着起身走进房间，关上门那一霎那，眼泪流了下来，我这是何苦呢，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么，可是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我背后是整个喀尔喀，虽然这只是个幌子，可是天意难违啊。
　　擦干眼泪，镇定心神，我打开门边走边笑着说：“几位哥哥也无需担心，正如你们所见的，这过去的三年都让它过去吧，我们不要记着那些不开心的事，人活着总要向前看，未来的路还那么长，人不能奢求太多，我觉得能再见到你们已经是上天垂怜，怎么还能去想要那些根本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呢。”我没有看他们，看着被灯火照亮的天空，这话是说给他们的，也是说给我自己的，人活着要知足啊。
　　“妍竹说的对，能再见到已经是很好的了。”十五附和。
　　“为这点我们不该干一杯么？”十十端起酒杯，朝空中伸出手。
　　“十哥说的对，我们定要干一杯。”我走回位子，冲十十一扬手。
　　形势所趋之下不管是得已还是不得已至少都端起了酒杯，往中间一碰后一饮而尽。然后他们开始动筷子，刚没仔细看这些菜，等他们发现都是他们喜欢吃之后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只是低头吃着菜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