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十年》十二恨

48、第二十六章 三年（再上）

　　当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的时候，真的觉得时间过的很快，两个月三个月四个月五个月……弹指即过。
　　林太医起先每个月来一次，他说是皇上的命令，他还说等月数多了，他会来的更勤快，最后两个月会和稳婆一起住下，等着我临盆。这挺好的，至少后勤得到了保障，让我也更安心点。
　　我心情很好，其实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安安静静的感受生命的律动，看日升月落日复一日。我现在喜欢上了练字，本来我是不准备用练字来打发时间的，实在是我有一个很不好的前科。
　　前段时间我非要拉着六婶教我做小孩衣服，这样以后宝宝就能穿上我给他做的衣服了，那多幸福啊。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三百年代沟在作祟，我做来做去都做不好，不是袖子有长短就是缝的不牢靠，六婶看着我的成果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我放弃，本来嘛我就没受过那方面的教育，做不好是正常的，毕竟做件衣服又不是缝颗扣子那么简单的事，于是在铁一样的事实面前，我不得不放弃。
　　某一天我晃荡的时候瞥见书架上四四送我的帖子，就想到可以练练字，既能打发时间也能陶冶点情操。想以前我是变着法儿偷懒，连十三也当过我的枪手，现在我很认真的一笔一划写，这人啊在不同的处境就有不同的心境，同一件事也能做出不一样的效果来。
　　献恩看我终于不再纠结针线了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倒不是嫌弃我做的有多差，而是担心我把自己的手给扎成蜂窝煤，我每扎一下他抖一抖，都形成了条件反射，他苦口婆心的劝我放弃，说我一天不松口他就烦我一天，还真给他做到了。
　　除此之外我还折腾了很多事，比如将采下的青梅酿酒，比如让六伯给我去找红花石蒜花种，比如自己学着梳头……因为有了宝宝我的心平静了很多，至少有他陪着我，从他开始会踢我开始我就被幸福感充满，我要的从来就不多，所以这点小小的幸福足够支撑我活下去的了。
　　我在我的花圃里种满了红花石蒜，它还有另外的名字，叫曼珠沙华或者也可以叫彼岸花。在现代我在自家的花园里就种了很多，它又好养活又好看寓意又好。
　　我很喜欢这种花，传说它生长在三途河边，花香可以让过往的行人想起前生的记忆，它开在夏末秋初，现在正是它盛放的时候。
　　我有时不禁会想如果小溪是三途河，石桥是孟婆桥，彼岸花生长其边，那么我的前世落在哪里，我的后世又是从哪里开始呢，我总是不明白这个问题，老和尚的话也说了等于没说还不如不说。
　　我还把开放的彼岸花移到盆里，托六伯送进宫给老康，让老康知道我很好。送了一盆的几天之后，六伯说让我多送一些进去，说是老康很喜欢想种在御花园，这很简单，我就多移了几盆去，想着当有一天他们路过御花园看到这些花的时候，会不会驻足多看两眼呢，会不会想起我呢。
　　现在是康熙四十八年十月，我已经来了五个月，外面的一切没人告诉我，可是靠着历史我知道这个月老康要大肆册封了，圆明园也将赐给四四。
　　这场册封中年长的阿哥只有八八和十三没有被册封到，八八可能是因为以前发生的事在老康心里留下的阴影，可十三我实在想不出没被册封的原因，至少在表面上看来老康是很喜欢十三的，而后十三到底是不是被圈禁众说纷纭，不知道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
　　八八和十三会不会因为没被册封而伤心难过呢，要知道他们把权势地位看的很重，在朝廷里有太多人会见风使舵了，影响可大可小。
　　看着院子中小小的一方天空，我希望在京城的你们都安好，远在喀尔喀的宝音也安好，虽然我不能在你们身边，但是我的祝福会一直伴随你们，无论我在哪里无论你们在哪里。
　　“主子，你站很久了，回屋吧。”献恩现在是越来越唠叨了，总是能一件事反复说好几百遍。
　　“好啊，我的腰是有点酸了。”经验总结千万不能和献恩争辩，不然会被他的大道理烦死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的这个毛病，跟个七老八十老头老太一样。
　　献恩扶着我进了屋，“最近怎么没怎么看见扎伊啊。”
　　“最近他当师父呢，在教庄上的家丁功夫。”献恩随口答道。
　　“你们这么跟着我算是委屈你们了。”我对他们是有愧疚了，不是摊上我这么个主子他们可以海阔天空不会画地为牢的。
　　“主子这是什么话，我一直觉得能跟着主子是福气呢。”献恩给我的塌上铺上绒毯放上抱枕，让我躺的能舒服点。
　　“是福气么，跟着我这么暗无天日的过日子。”我自己是无所谓的，横竖这路都要我自己走，可拖累别人总是不好的。
　　“是不是暗无天日是看自己的心境的，像主子这么过日子我可不觉得是暗无天日，以前的主子我不好说，看现在主子有了小少爷之后每天都是幸福的。”我在别人眼里看出来是幸福的，那么我就真是幸福的了。
　　“献恩，你希望这个孩子是男还是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随便聊聊好了。
　　“男的女的都好啊。”献恩在我身边坐下，给我按摩腿，我的水肿经过献恩的妙手之后好了很多。
　　“可我希望是女孩子，那样她会活的快乐一点，她也能待在我身边。”我很希望他是个女孩子，这样他的负担不会太重。
　　“男孩子也好啊，也可以待在主子身边啊。”孩子待在母亲身边在献恩看来是天经地义的吧，可是他不知道即使我现在不是这个处境，孩子要待在母亲身边也是很困难的。
　　“男孩子不行，他的一生不能就这么过的。”我突然正色道。
　　如果真的是男孩子他一定不能待在我身边，先不说他的身份，就单说他的未来，我怎么能把他留在身边跟我一起圈在这个四方的天地里，他要去飞他该去飞的，但是我不希望他进皇家，那样他的一生都会不快乐，那些无可奈何和身不由己会困住他一生的，我希望他能在普通的家庭长大，能有一个孩子在成长中该具有的快乐和幸福，那样我就满足了，虽然这些我都给不了。而女孩子就不一样，他先天条件不足可以没有负担的长大，他不会卷入争斗，即使事情曝光了充其量也就嫁一个好一点的婆家而已。
　　“主子，如果真是男孩子呢？”
　　“那么我就送他走，即使我一辈子都见不了他，他的一生和我的心痛比起来，他的一生要重要的多。”这件事上我应该自私的，本来他的存在也是不被认可的，那么就让他消失吧。
　　“主子……”
　　“献恩，有些事你不明白，但是你要知道我的选择一定是对的，我绝对不容许它有错。”它不能有错的，不然我以后要靠什么支撑下去，只有他好我才能好。
　　很快的到了12月底，孩子九个月了，林太医和稳婆都住了进来。我让六婶操持年夜饭，想叫大家一起吃个饭热闹热闹。
　　林太医是个很好的长者，也许是行医的关系身上总有那么一股慈悲在，我很喜欢和他在院子里晒太阳聊天，因为天冷了我不能受寒，总是把自己包成个粽子以防万一，而献恩总是站在我身边不时的添水换碳。
　　“夫人也有慈悲心适合行医。”这是林太医对我的评价。我就说以后我混不下去就拜他为师学医去，总也好过无所事事的好。
　　十二月三十一年夜饭吃的很热闹，大家围炉而坐也不分等级和地位就像是一家人一样。我还包了红包给孩子们，他们就一起围着我给我拜年，这样的气氛真好，比那紫禁城里折磨人的家宴强多了，又要做足礼数又不管饱。
　　席间有人来把六伯叫出去了，回来后他手里端了个盒子说是城里老爷送来的，城是紫禁城老爷是老康我明白的。
　　那是一柄玉如意，取如意吉祥的意思，我让献恩给收好，这种时候老康能记着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席后孩子们放烟火放鞭炮我没参与，声音太大我怕吵，就和林太医散步聊天。
　　“林太医，你为了我过年都没在家吃饭，说实话我有点过意不去。”现代过年就是个大节日，何况在古代呢。
　　“夫人不必过意不去，这是老臣的职责。”林太医朝我拱一拱手。
　　“现在宫里正热闹吧。”我停下脚步看着远方。
　　“夫人是在怀念么？”我看了一眼林太医，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我不自虐干嘛怀念受罪的事，我只是记挂几个故人而已。”是的，我只是记挂几个故人而已别无其他。
　　“其实老臣也觉得……家宴就是受罪。”林太医说完大笑，害我囧在当场，只能配合着干笑两声，这也太喜感了不会。
　　这年过完就是上元节了，也算是个团圆的日子，六婶又忙活了起来，这不是要做元宵么。
　　林太医说这孩子差不多要出生了，害我每天都很紧张，生怕突然就来了，我招架不住。
　　说这生孩子我也没经验，特别是在古代没破腹产的，听我嫂子说这自然分娩要痛死人的，而且我发现古代也没麻药，这可怎么办，我觉得我就是得了产前恐惧症。
　　正月十五那天我们照理一起吃的饭，在元宵刚上来的时候我的肚子开始痛，然后全部人手忙脚乱的把我弄回房间，阵仗摆开就要开始了。
　　我那个痛的啊什么也没顾上，往床上一躺就吼起来。屋子里升起好几盆炭火，稳婆三下两下除去我衣裤，就开始让我使劲。
　　我终于体会到那种肝肠寸断的感觉了，声嘶力竭的喊叫也不止不住我的痛楚。
　　稳婆一直在让我用力用力，我也想不是，可是痛都不顾上了怎么还用的出力呢。稳婆还用手压我的肚子，难不成她想把孩子给压出来，简直开玩笑。六婶喜姿和春蓉一直在我身边，她们生过孩子比较有经验，可是这现场传授是不是晚了点啊。我汗流浃背可这孩子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稳婆都急死了，我真怕她直接说难产，估计我会立马昏过去。
　　“再使点劲，已经看见头了。”稳婆雀跃起来。
　　我是真的很痛，从来没有的痛，我无比希望四四能在我身边给我鼓励陪我一起熬，那一刻我好想好想他，想到眼角溢出泪水。我的手往枕头下一摸，把那块蒲牢紧紧抓在手里，冰冰凉凉的感觉蔓延到心里，像是给了我强大的力量般，我猛然一使劲就感觉到一股巨大压力的消失。
　　稳婆开心的声音传来，“出来了出来了。”紧接着传来孩子的哭声。
　　我当时觉得我浑身的力气都用完了，有一种虚脱的感觉，我看着床顶笑了笑，四四我们有孩子了，你高兴么。
　　“是男孩还是女孩？”我虚弱的问，这个问题我很想知道。
　　“恭喜夫人，是个男孩子。”稳婆把收拾干净的孩子抱到我面前，我伸出一半的手僵硬在当场，是个男孩子真的是个男孩子。
　　“让我看看。”我忍不住泪流，我看着瘦瘦小小皱皱的孩子，原来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的，我们都逃不了。
　　我把头凑近孩子，眼泪滴落在他脸上。
　　同一时刻，六伯派了人进宫。当时老康正领着一帮人在看戏，正月十五么总要热闹一下的。报告的人先是对李德全耳语了几句，李德全在跑到老康耳边重复了一遍。
　　老康沉吟半晌说：“正月十五，就叫福瑞吧。”
　　李德全又去对报告的人耳语了几句，那人就走了。在场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而已。
　　当消息传回庄子的时候，一切已经恢复正常了，我正在休息，孩子稳婆在照顾。
　　“福瑞，好名字。”老康赐的名总是好的，希望这个孩子真的是福瑞，福气祥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