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焰【巍澜】》曦岩

19、第三具尸体（6）

　　11月28日，下午14：00，距离第三次案发59小时。

　　长青分局第一审讯室。

　　坐在威尼哥对面的是老楚和大庆，赵云澜则坐在侦听室里。

　　“不知道两位警官，今天想跟我聊什么？”威尼哥先开口。

　　“姓名、年龄、藉贯、职业。”大庆问。

　　威尼哥笑了下，看着两人礼貌地开口：“我叫路威，30岁，崇宁人，是爱度酒吧、时光酒吧、玛格丽特酒吧、风暴KTV和蓝海洗澡中心的老板。”

　　“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多生意，路先生家底实力雄厚啊！”大庆故意道。

　　路威：“见笑了，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和姐姐相依为命，就是普通人，没什么雄厚的家底。”

　　“没有家底还能开这么多场子，只怕做的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吧？”这回开口的是老楚，他的本色就是铁着一张脸，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路威低眉一笑，包含了无尽的深意，隔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警官，生意正不正经，我说了你们也未必信，如果肯赏光的话，不妨到我那儿去玩一玩，亲自体验后就知道是不是正经生意了。”

　　老楚也懒得跟他兜圈子了，直接拿出之前范大明和大虾的口供和一些物证照片：“说说吧，你的走私枪是哪儿来的？”

　　路威偏头辨认了一下照片，然后指着大虾的照片道：“这个人有点面熟，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我以前一个手下……的手下，三年前坐牢了。”

　　大庆重重一拍桌子：“少装蒜，荣贵贩卖走私枪的事整个崇宁都知道了，没有你威尼哥撑腰，他哪有这个胆子干？”

　　路威不慌张也不害怕，无所畏惧地摸了摸自己英厉的眉毛，淡定道：“警官，你们警察局的记录应该能查到。三年前崇宁发生了一起枪击伤人案，凶手是一个叫范大明的市井无赖，因为赌博欠高利贷借钱不成，开枪打伤了自己的朋友。后来查到他的枪是找一个叫……大虾，对，找大虾买的，警方顺藤摸瓜，查到了我手下马涛，原来这家伙背地里竟然干着贩卖枪支的违法生意。我知道这件事后呢也第一时间全力配合警方调查，最后也出来作了证，马涛确实是从我这里拿了一大笔钱说要出去做生意，我看在他跟了我多年的份上没有拒绝，结果没想到是害了他。警官，这件事当年崇宁市公安局高度重视，也调查得非常清楚了，私下贩卖枪支的是马涛和大虾，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路威说这段话的时候相当冷静，就像是在脑子里编排了许久，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说起来顺理成章、自然流畅，一点破绽都没有。

　　老楚：“记性挺好啊！路威，你的鬼话哄骗别人就算了，别在我们面前装。马涛是不是你的替死鬼，这点你心里清楚，在这儿演得跟真的似的。”

　　路威还是淡淡一笑：“你们警察做事不是都要讲证据？当年的案子如果跟我有关，只怕这时候你们就是来监狱见我了。”

　　大庆知道当年的案子已经结了，马涛和大虾都认了罪、服了刑，现在硬要和路威扯上关系是有点难，也只能换个方向了。

　　“我问你，最近有什么人找你买过枪？”

　　一说到这个话题，路威脸上的笑意没了，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大庆：“警官，这可冤枉我了，我的店里有人来喝酒，有人来唱歌，有人来洗澡，来□□的还真是没有。马涛就是因为这个事进去的，二十一年的牢狱之灾啊！前车之鉴摆着，我怎么还敢干？”

　　老楚：“路威，别鬼扯了，我劝你还是老实交待。上次卖给范大明的那把枪让马涛判了二十一年，大虾六年，这次□□的人犯的可是杀人罪，你真以为这枪源最后查不到你头上？”

　　“如果你交待买家是谁，对侦破这个案子是有立功情结的，我们可以给你申请减刑，你自首、坦白从宽、供出上线，这些都可以让你少判几年，孰轻孰重你自己好好掂量。”大庆补充了一句。

　　路威的表情变得严肃和认真：“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只要好好想想。”

　　过了两分钟，路威开度开口：“两位警官，我想清楚了，如果我真干了贩卖枪支的事，我一定按你们刚刚说的，坦白交待、争取减刑，可我没干过的事儿，我不能认吧？这好像不太合适。”

　　侦听室里的赵云澜隔着玻璃盯着路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过没用。这家伙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除非有实打实的证据摆在面前，否则这条大蛇没那么容易认罪。

　　赵云澜给大庆发了条信息，告诉他今天可以结束了，这么审路威是审不出什么名堂来的，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找线索、找证据。

　　从长青分局大楼走出来的时候，冬日的阳光温暖地照在路威脸上，他拿出墨镜重新戴上，嘴角勾起的孤度说明了他此时的心情。

　　两名手下一看到路威出来，立马屁颠颠地迎了上去，一左一右护着路威上了他的迈巴赫。

　　赵云澜等人站在二楼楼道窗口看着这一幕，心情郁闷又复杂。

　　“就这么放他走？”大庆有些不甘心。

　　赵云澜的眼睛里也全都是不甘：“没有证据，你能把他怎么样？”

　　老楚：“这家伙咬死不肯承认枪的事，确实拿他没办法。除非派人24小时盯着他和他的手下，拿到确切的证据。”

　　“枪是肯定要查的，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命案。既然这条路走不通，我们就只能想办法撬开尹丰的嘴了。”赵云澜手插口袋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后，赵云澜看了看时间，把电话打给了负责盯梢的林静：“程漠宇现在在哪里？”

　　“在家。”程漠宇是林静负责送回家的，也看着他家人把他迎了进去，之后林静便把车程漠宇家对面，坐在车里一相盯着。

　　赵云澜：“给我盯死了，别让程漠宇一个人单独呆着，所有接近他家的人都拍照，可疑的直接抓回来。四个小时轮一班，我找人替你。”

　　“放心吧老大，这回一定保住这小子不死。”林静信誓旦旦。

　　接下来的时间，林静捧着一台单反，把程家大门盯得死死的，几个小时下来，除了送外卖的来过一趟，还没有任何可疑人员出现。

　　程家大概也是知道紧张害怕了，还特意给程漠宇请了保镖24小时贴身保护他，两个黑衣保镖像门神一样守在程家门外，8小时一班，程漠宇不出门就罢了，出门的话上哪儿都有人跟着。

　　而另一边，尹丰那家伙又跑去外地躲债了，这回倒是没关手机，祝红打电话给他就接了，还相当配合，说自己躲几天就会回崇宁，到时候一定到警局协助调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凶手还是没有一点消息，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动手。赵云澜已经通知了特警待命，只要盯守程家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特警最快可以在十分钟内到达赶程家。

　　11月29日，晚上10：00，距离第三次案发91小时。

　　晚上十点，沈巍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看到顾柠还在，看着这孩子一遍一遍地梳理尸检报告，知道他也很想破案，不过那些报告就是翻来覆去再看上十遍也不可能找出疑点了。

　　沈巍刚想开口要送顾柠回去就看到他手机响，顾柠先是看了看来电显示，然后接起电话唤了声“二叔”。电话那头的人应该在对他嘘寒问暖，顾柠的眼睛一边盯着报告，一边敷衍地随便应了几声，没一会儿就挂断了电话。

　　沈巍敲了敲门：“顾柠，怎么还不下班？”

　　顾柠看向门口：“我想再看看这三个人的尸检报告，看看有没有漏掉什么疑点。沈老师，您还没走？”

　　沈巍温和地笑了笑，晃了晃自己的公文包：“现在打算走。天太晚了，我开车送你吧！”

　　顾柠被沈巍一提醒才看了看时间，原来已经十点了。他不好意思地推辞道：“我家离局里不远，骑个电单车就回去了，不麻烦您。沈老师你快回去休息吧！”

　　沈巍犹豫了两秒，还是坚持道：“一起走吧，我上次送了长城，知道你们俩合租在附近的公寓，我也顺路，捎你一程不麻烦。”

　　听沈巍这么说，顾柠也不好再拒绝，只好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然后跟沈巍一起下班了。

　　“你好像经常不好好吃饭。”沈巍每次去找顾柠，都能看到他身边的垃圾桶里有吃过的方便面盒子。

　　顾柠系好安全带，有些不好意思道：“也没有经常，就是偶尔错过了饭点，又不想出去吃，就吃方便面随便垫一垫。”

　　沈巍像个爸爸一样唠叨：“你年纪轻轻的，如果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将来会遭罪的。好好按时吃饭，别养成一些坏毛病，不然以后后悔就晚了。”

　　顾柠连连点头：“知道了沈老师，我以后会好好吃饭的。”

　　沈巍发动汽车，稳稳地开了出去：“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命案，觉得辛苦吗？”

　　“不辛苦。”顾柠实话实说：“能跟着您学习是我一直期待的，这段时间很紧张也很充实，跟在学校的时候完全没法比。”

　　沈巍平时也不喜欢多说话，觉得顾柠跟他的性格很像，又是自己的徒弟，才会愿意多说两句，不会像赵云澜一样一路上叨叨个没完没了。

　　顾柠和郭长城合租的房子离长青分局不算远，五六公里的路程，开车很快就到了。把车停在小区门口，沈巍探头看了看，感叹道：“这儿是老居民小区啊！”

　　顾柠：“对啊，邻居都是大爷大妈，人都挺好的，也很照顾我和长城。知道我们回得晚，不做饭，有什么好吃的就会给我们送来。”

　　沈巍温和地看着顾柠：“刚刚无意间听到你接电话，你叔叔应该很关心你，要按时吃饭，照顾好身体，别让家里人担心。”

　　顾柠受教地点头：“知道了，沈老师。”

　　下了车，顾柠透过车窗跟沈巍挥手告别：“您开车小心。明天见。”

　　沈巍冲他点头示意，很快把车开走了。

　　沈巍回到家，四周都是冷冷清清的。原来父母的旧房子已经卖了，换了现在这套单身公寓，房子很小，不过他一个人住也足够了。

　　平时他就是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发呆，一个人失眠，一个人上班。生命里没有在乎的人，也没有在意的事，日子过得平淡如水，没什么好计较的。

　　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巍家窗外总是会出现一只黑猫，隔着玻璃盯着他看，有时候喵喵叫两声，有时候趴在窗边睡觉，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仿佛和沈巍呆在不同的世界里，又好像同属于一个孤独的世界。

　　桌上摆着沈巍故去的亲人照片，他的爸爸、妈妈和弟弟。沈巍拿起一块干净的抹布，小心翼翼地擦去照片上的灰尘，再按原来的位置一一摆好。房间里很昏暗，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台灯。家人都在时，他总喜欢把灯都打开，家里亮堂堂的，能看清每个人的笑脸，但是现在……那些笑脸不在了，沈巍也不再需要光了。

　　窗外放了两只小碗，沈巍往碗里添了点水和猫粮。不知道那只黑猫今天会不会来，沈巍只希望它好好活着，不会饿肚子，也不会突然消失。

　　11月30日，凌晨5：00，距离第四次案发2小时。

　　凌晨五点的时候，沈巍好不容易从昏昏沉沉、似睡非睡的状态里合上眼，结果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沈老师，打扰了。沿河路8号刚刚发一具尸体，需要麻烦您现在过来一趟。”是祝红的声音。

　　沈巍瞬间惊醒，他迅速起身，从床头柜上摸到眼镜戴上：“又是焦尸？”

　　祝红：“这回不是。报案的人说，尸体是飘在河里的”

　　“好，把定位发到我手机上，我马上来。”沈巍来不及多想，穿上衣服便出门了。

　　沈巍赶到案发地点的时候，周围已经拉好了警戒线，民警和堪查组的警员正在工作。

　　赵云澜黑着脸站在河边，他脚边半米处就是刚刚打捞上来的尸体。

　　“是程漠宇？”沈巍走近后问了一句。

　　“不是。”赵云澜回头：“暂时还不能确定死者的身份，你先看看他的死亡时间和死因是什么？”

　　沈巍点点头，蹲在尸体旁边仔细看了看，然后戴上手套开始检查。沈巍的双手细致地翻动着尸体，从头到脚认真的检查，没有错过任何细节。

　　不一会儿便起身道：“死者男性，年龄在35岁左右，没有尸僵，从尸斑的颜色判断，他的死亡时间大约在今天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他的后脑曾经遭到重创，像是某种钝器击打造成的，流了不少血，暂时无法确定是不是他致死的原因，要回去解剖后才能弄清楚真正的死亡原因。”

　　“会是被人打死后再扔进河里的吗？”赵云澜皱着眉问。

　　沈巍：“死者的口鼻中没有蕈状泡沫，很可能是死后抛尸，不过还是要解剖看下有没有水性肺气肿才能确定。”

　　赵云澜点点头，随后叫住一个搜证的小伙子：“有发现能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吗？钱包之类的？”

　　小伙子摇摇头：“暂时没有看到。”

　　“老赵。”大庆从河边走过来：“发现尸体的是个拾荒老人，他每天四五点会在这个河边捡瓶子，今天看到飘了个人就报警了。”

　　赵云澜观察了一下附近的监控摄像头，问道：“这里不可能是抛尸现场，尸体应该是从别的地方飘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