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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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的帘子撩开，一盏老虎灯递进来，老虎灯的眼睛正对着裘鸣玉，头上的“王”字后面小小的跟着一个“八”字，细看八字的一撇，忸扭捏捏，主人下笔时还带着一股心虚，而那一捺却干劲利落，遒劲有力。两个人的手笔，哥哥此举应该也是知道。
琼花楼前，喧嚣依旧，揽客的小二正卖力吆喝，货郎回应着问价的行人，马车停在琼花楼旁，本该是万众瞩目，却不动声色地隔出一个真空地带，一时间马车外只听见三皇子打趣的话。
“县主，这是何意，太子的花灯接得，我的花灯就接不得，同是一块长大的情谊，如今为何就专对皇兄的花灯有意。”
马车里，老虎灯晃动，裘鸣玉握着的手缓缓松开，话里带着明晃晃的指向，苏尚还真是煞费苦心，今日的花灯他定是要送到她手上。
她将手上的花灯搁置在一旁，手伏在马车窗户的帘子上，正准备撩开，马车猛地一晃，裘鸣玉心下一惊，停住手，等她坐稳身子，视线里裘鸣金的手握在窗户边缘，宽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三弟，琼花楼里饮了酒，就还是早些回宫吧，夜里风大，吹出酒劲，说了胡话闹出笑话不要紧，若是传到他人面前，岂不是耽误了县主的姻缘。”
声音响起，裘鸣玉的指甲泛白，心却缓缓落下，松下一口气，还好是太子殿下的声音，还好不是哥哥。她缓缓松开手，指尖慢慢变得红润，窗户边缘裘鸣金握着的手已经收回，马车外是他一贯轻佻的声音。
“看来三殿下饮酒后还是爱议论些闺阁女子的事情，不如下次本世子去花楼时，也邀上三殿下一同作乐。”
马车外裘鸣金和太子殿下三言两语驳了三殿下的话，苏尚面色凝住，心知再多说下去，纵然裘家讨不了好，于他也无半点好处，索性挑明话头后，皇兄也没争夺的意思，便干脆地认了错。
“二哥教训的是，适才是在琼花楼里吃了几杯酒，一时失言，还望世子和县主谅解。若县主不满意，我明日亲自去给县主请罪。”
窗户的帘子闭着，却还是从缝隙里吹进来风，夜风寒冽，掠过裘鸣玉的身上，也让老虎灯里的烛火晃动，马车里明明暗暗，再纠缠下去，怕是等不到回府，花灯的烛火就被风吹灭。
帘子撩开，三皇子还是一幅温润有礼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方才说了什么混账话，一双深情眼望过来，满是浓情蜜意，裘鸣玉眼波微转，避开那溺死人的视线，浅笑应答：“三殿下言重，不如就将手里的花灯送给我，权当赔罪了。”
余光里只能看见裘鸣金背对马车的身影，裘鸣玉看不见他的正脸，但依照他的性子此刻必然是黑着一张脸，似笑非笑地盯着人，她轻咳两声，故意软下声音：“哥哥，天色晚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府吧，若回府晚了，怕是母亲要担心的。”
好容易摆脱讨人厌的东西，裘鸣玉在马车里晃了晃随着时间流逝已经逐渐灰暗的老虎灯，却忘了花灯会是永京城里少有的盛会，也是个姻缘会，嘉朝虽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传统，女子也可做官经商，可终究男女有别，除却媒人做媒，也没什么男女可以直接表达心意的地方和机会。
可这花灯会不同，普天同庆，男女老少皆可上街赏灯，永京城里的男男女女多会借此机会相看和表白心意，圣上也特意下旨，允许宵禁延后三刻。
若是寻常，裘鸣玉定然觉得这是个皆大欢喜的好事，可偏偏是她急着回府的时候。人潮汹涌，众生平等，此刻狠狠拦住裘鸣玉的马车，马车外，三皇子和太子殿下护卫开路，骑着马顺畅走了，徒留裘鸣玉和哥哥的马车龟速前进。
果然再富贵的马车也敌不过一匹马的威慑力，街上的行人不会主动避开缓行的马车，但一定会避开疾行的马匹和惹不起的人。
裘鸣玉指尖轻点，老虎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马车外的人声才渐渐稀疏，直至安静，约莫过了一刻钟，前车突然没了动静，裘鸣玉的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马车旁的下人们缓缓散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在裘鸣玉的马车前停了下来。
微风拂动帘子，周遭寂静无声，透过缝隙，隐约可以看见两个人影，裘鸣玉抚着头上的金簪，屏住呼吸，静静地注视着前方的帘子，下一秒，一只手从马车外探进来，裘鸣玉的手也从头上放下。
“哥哥，你真的是够了！”
裘鸣玉对着进来的人翻了一个白眼，自小时候这样吓过一次裘鸣金，让他三天不能合眼，他就立志要从妹妹这里夺回属于他的尊严。
裘鸣金见妹妹没有反应，挑挑眉，单手撑着车架，上了马车，另一只手拿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手炉，大刀阔斧地坐在旁边，耸耸肩将手炉递给她，“还好这里无人，不然目无兄长，华阳县主你怕是又要被参上一参。诺，非要来看灯会，再染了风寒，又是几日的苦药。”
“县主胡闹自然比不上世子不敬，世子还是多关心一下明日三殿下的人如何参你吧。”
哥哥竟然有如此心细，手上的手炉该不会是凉的，存心戏弄她。裘鸣玉伸手撩开帘子，看向外面，就是不接他递来的手炉，四周一片漆黑，应该是哪个巷子里，远处几个侍卫把守，侍女灵纹也不在马车外。
帘子再度撩开，裘鸣玉等着的人已上马车。一袭青衣，眉眼如玉，正是太子殿下。
“世子，既然真的心疼县主，就不要老是口是心非。”太子殿下进来正好看见裘鸣玉故意看着外面，对着哥哥递过来的手炉视而不见，这兄妹俩个个都是面硬心软的，暗地里都希望对方好，偏偏言语上都是戳着对方的心窝子。
劝说一下裘鸣金，太子殿下又转向裘鸣玉，替他解释：“鸣玉，你哥哥特地找我讨要的手炉，就是怕你受凉。”
见太子殿下两方周全，裘鸣玉也不好多做计较，伸手接过哥哥递来的手炉，里头的炭火的温度透过手炉的壶壁传到她的手上，驱散身上的寒意。这么久，还是热的，算他有心，可这也抵不了他的行为。
“殿下，何苦替我哥哥辩解。”
妹妹捧着手炉，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连口气都变得骄横，裘鸣金见好就收，眼里的戏谑褪去，大刀阔斧的坐姿也收起，唯有语气依旧欠揍。
“好，妹妹，我知道错了，此事就此揭过。还是快些说正事吧，再磨蹭下去，怕是真的赶不上回府了。”
“哥哥原是知道啊，那哥哥还有闲心戏弄人。”裘鸣玉先是下意识反驳哥哥，下句话就收起笑意，说到今天的正事上，“殿下，我父亲怎么说？他答应了吗？”
父亲会同意如此胡闹的举动吗？在最后关头，她驳了众人的心意，手里的手炉将源源不断的热意传向裘鸣玉，她却仍觉不够，用力握紧，企图汲取更多热量，目光紧紧盯着太子殿下。
察觉到裘鸣玉渴望的眼神，太子殿下避过她的视线，“国公应允了，明日上朝之时就会提出此事，不过应该只能拖下三月之期。”
“父亲大人还真是舍不下啊，他的事桩桩件件都比儿女重要。”太子殿下话音刚落，裘鸣金便忍不住嗤笑出声。
不是想象中的好消息，但至少还有喘息的余地。裘鸣玉松了一口气，“没事，一个站不住脚的说法能拖下三月已是好的。”
太子殿下听了裘鸣玉的话，垂下身侧的手一紧，“抱歉，此事是我想的浅了。”
什么浅不浅的，要抱歉的也该是她才对，原先想一出是一出，现在又突然变卦，裘鸣玉贴心开口安慰殿下。
“太子哥哥，今日还多亏你才想出办法，若是我和哥哥，只怕明日我就有了婚约，况且日后还要多多拜托殿下帮我想办法呢，不然我哥的脑子。”
一旁没开口的裘鸣金听着妹妹的话，气笑了，安慰太子殿下就算，还要在一边拉踩亲哥哥，究竟是谁更不会说话。
“妹妹，你的安慰还真是别出心裁啊。”
裘鸣玉眼神睨过去，没好气地说：“谢谢哥哥的夸赞，不过哥哥既然没事的话，还是赶紧回自己的马车吧。”
裘鸣金摸摸鼻子，听劝地从马车上离开，跳下马车后，又突然撩开裘鸣玉身旁帘窗，对着她叮嘱，“妹妹，自重啊，不要一昧沉迷殿下的美貌。”
裘鸣金留下一句话后，放下帘子，心满意足地走了，一时间马车里只剩下两人，裘鸣玉心里快恨死裘鸣金，面上对着殿下微笑，片刻终于鼓足勇气开口：“殿下，今天真的谢谢你了。不过还想拜托你帮我探查一下三殿下有什么喜欢的人吗？”
前世她从未听说过池香悦这个人，在她记忆里，苏尚一贯只和文官交好，而文官之中并未有姓池的，她临死的前一天，也只听说池香悦的哥哥也参与对哥哥的截杀，而今日她提到心上人的说法，苏尚明显是有喜欢的人的，就是不知这个人是不是池香悦。
“好。”太子殿下干脆利落地应下。
裘鸣玉正准备想如何回答他的刨根问底，没想到苏修什么也没问，就这么应下了。
“殿下就这么信我，不刨根问底了吗？”
“鸣玉，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
果不其然，殿下想知道的时候，心眼小的像针一样，什么情谊都是空的，桩桩件件都要讲利害关系，殿下不在意、开心的时候。就记起他们之间的情谊，倒是成了我们。
可前世都没成的事情，如今重来一世就能成了，还不如早早撇清关系，早日放下也省得到时候徒增伤心。在殿下看不到的地方，裘鸣玉垂下眼眸，端着手炉的手轻轻颤动，避开殿下的视线。
“殿下，没有我们，或许之前有，但现在没有，也不能有。”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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