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殇(已完结)》老历

75、第四章(1)

　　琼儿的突然出现让载湉心中的困惑更加深了，他假设着一个又一个的原因来解释她们为什么她们主仆在一起。可是每一个假设都不站不住脚，迅速在他的脑中更替，直至把自己的灵魂折磨得鲜血淋淋——身心疲惫。

　　月亮向西移动了半寸，透过那扇破烂的窗户，就能看到它的寒光了。

　　看着它，睡意慢慢地侵蚀着这个傀儡皇帝的全身，眼皮也跟着打起架来。当梦的黑色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感到自己变轻了，犹如一根羽毛——慢慢地向上升着，随后飘到不知名的远方。

　　四周都已经被朦胧的雾气所包围，依稀可见那出墙的新枝，红墙，绿瓦，翩翩而飞的彩蝶。

　　清脆的鸟啼声从远处传来，一切好象都回到了从前的祥和。

　　载湉向前走，走得慢也沉稳，他似在享受，享受着难得的悠闲和坦然。的确，这里的幽静和畅然让他如痴如醉。

　　可越往深处走，他越觉得心中的空虚，甚至脑中都没个形成轮廓的念头。他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向前走——前面似乎是片黑暗。而他却身不由己。

　　周围的雾气渐浓，这些白色的气体让他的心中涌起了恐惧，远方依然传来鸟叫声，可是它比刚才的要来得歇斯底里。这有一声没一声的啼叫更反衬出这里的空荡与死寂，这简直是令人窒息的。

　　忽然，他的脚突然触碰到了坚硬的东西，他的心脏也随之“咯噔”一下，头不自觉地低了下去，迎接自己的是一个黑黝黝的井口。里面的水像一面镜子，映出了他的脸。

　　就在这时，他的倒影被荡花了。

　　恐惧充斥在他的心里，他想后退，想逃离，可眼睛却是离不开这洼清水——他动不了了！

　　井水重新恢复了平静，可映照出的却不再是他的脸了……而是珍妃的。他的心跳蓦然停止了，猛然间，一股力把他拉进了井中，然后就是重重一摔！

　　剧烈的震动让他睁开了双眼。

　　强光在一刹那出现了，刺得他什么都看不清。模糊中，他看到了一个人的轮廓——女人的轮廓。

　　是珍儿吗？他妄想着。可当模糊的光晕褪去，留下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脸——静芬的脸。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厌恶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汇聚，甚至还在膨胀，就好比一个气球，只要稍不留神就会爆炸。

　　他的反应，她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嘴角的微微上翘，就是证据。

　　“天亮了，亲爸爸在外面等您呢。”她说，眼睛不在看他而是看着窗外。

　　说完，她起身离开。她明白自己要是再多呆一秒，这个男人就要发疯了——她深信他会这样。

　　跨出门，闷热的空气混着土的味道向她袭来。这样的空气几乎让她窒息，身上所有的毛孔全都在一刹那张开了。

　　慈禧太后撩起帘子，往她这里瞥了一眼。

　　“亲爸爸……”她走过去，正要请安。

　　“怎么样？”慈禧根本就没有看到她请安的动作。

　　“皇上已经醒了。”她垂下眼睛，颔首道。

　　慈禧“哼”了一声：“他倒是悠哉——”

　　眼睛越过侄女，看着破败的庙门。最后放下了帘子。

　　其实，现在并不晚，太阳才刚刚爬上来，霞光还没把整个天空照亮。可她就是着急；她害
　　怕在一个地方等久了；谁知道洋人会不会追上来呢？！一个晚上，她的脑子就没停歇过：血腥，令人的心悸的画面不断地出现在她的脑子里。越想沉睡，她就越清醒。甚至，她都听到了
　　“轰隆隆”的炮声了。

　　洋人就在附近！她想，眼睛也跟着睁开了，细细一听着外面——却什么都没有。她平静了一些，可睡意刚刚向她袭来，眼睛刚合上。黑就在她的前方——触手可得。

　　安静，周围变得真的安静了。远处，出现了一粒橘红色是光点；它吸引着她所有的意识，仿佛它有着某种不可阻挡的诱惑力。这种感觉牢牢地抓住了她的心，促使她前驱探个究竟！不，不对；她根本就没有动，而是哪个光点向她移来。

　　它从大到小，最后吞噬掉了黑暗。那股幽幽的诱惑转瞬间成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她愣住了——这里，火光冲天，尸横遍野。而且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更加剧了她的恐惧
　　这儿是京城！

　　蓦然间，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置身于此。

　　跑轰声，求救声，四杀声铺天盖地——仿佛一座人间地狱！

　　她害怕，恐惧，想叫，却叫不出声来；想动却动不了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的正前方——眼睛死死盯着的方向，出现了个女人的身影。她离自己就几步开外的地方。坐在一堵轰塌了的墙根上。她背对着慈禧，静静地坐着，好象这里的战火硝烟，求救嘶喊与她无关。

　　这个背影，对慈禧来说——太熟悉了！

　　女人的头慢慢地转了过来，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了白色下颏和发青的嘴唇。

　　但这也只能是勉强分辨出，看得不真切。

　　可慈禧的双眼却没有离开，她的心跳几近停止，肺在胸腔里扩张着，惊恐的喘气声已经让占据了她全部的听觉。

　　她害怕，心更是发慌。

　　霎时间，那个女人牵动了一下嘴角，阴冷的，令人战栗的微笑。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的心脏如同石头一样重重地一砸！

　　她醒了！

　　梦总在最不是时候的瞬间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