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殇(已完结)》老历

74、第三章（3）

　　载湉蓦地一下愣住了，兴奋像一阵暴风似的席卷了他的全身，四肢都因此而颤抖不已。他跑出去，极快地来到那个人影的面前，激动让他说不出话来。

　　就在他要说出“珍儿”这两个字的时候，那个女人抬起了脸。刹那间，他愣住了，心也像块石头似的沉了下去。

　　她，不是珍妃；是琼儿。

　　“万岁爷，”琼儿看着他，轻快地叫了一声：“奴才可算是追上您了。”

　　“珍……珍妃，”他的目光转到了她的身后：“珍妃在哪里？”

　　他焦急而疑惑的眼神，让琼儿不知道该怎么好了，她后退了几步，头也跟着低了下去，她不知道该怎么撒这个谎。

　　“珍儿主，她……”

　　载湉受不了她片刻的犹豫，因为他要知道的是一个不假思索的答案，而不是一个短时间内编造出来的故事。

　　“说啊！”他向前迈了一步，眼中的火光闪了一下。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李连英突然出现在前院里。他的觉睡得很轻，任何一点声响都可能惊动他。

　　现在，院子里面有这么大的动静，李连英还以为洋人追上来了，便忙不迭地跑出来，脸色苍白地问：“怎么啦？怎么啦？”

　　他这一喊不要紧，可里面的人全醒了。琼儿没料到自己的到来会引起这么大的骚乱。

　　潮湿的地上点起了篝火，主要是想把大殿照得亮些。因为慈禧太后觉得“这大殿黑得叫人发慌。”

　　她坐在柴火堆里，眉目慈祥地舒展着。眼睛充满关怀地打量着琼儿：“一路上，还安全吧？”

　　说着，她从装着事物的锦盒里拿出了半块馒头，递给琼儿。

　　琼儿自进宫之后，哪见过这个阵势？所有的人——皇帝、皇后、瑾妃、大阿哥、老佛爷都在自己的周围，还给她食物。

　　这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她不敢接这块馒头，生怕这样一接，所有的画面全消失了，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火光肆虐，尸骨如山的京城里。

　　“快接啊，这可是老佛爷赏你的！”在一旁的李连英急忙说道。

　　“谢老佛爷！”她磕了头，颤抖递接过馒头，随后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一路上，她都在赶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向西走，没有理由地就这样走。而且坚信自己肯定能赶上他们。果真，她赶上了——就如同梦境一般。

　　肚子里有了吃食之后，她清醒了一些，原来这不是梦啊！

　　慈禧太后现在对“忠心”二字，感触甚深——带着这么一队人，原以为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忠心。可没想到那些平时花言巧语的白眼狼看她遭了难，把他们撇在半道上就溜了。这些还算是有点人性的。还有的临走前还顺走了几件珍宝。像这样一路上找来的，这丫头还是头一个。这样的忠心，能不把她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眼睛因泪水，胀得像核桃。

　　“回老佛爷的话，奴婢叫琼儿。”

　　琼儿？慈禧把这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想不起自己宫里有这么一号人——几十个人呢，叫“月儿”，叫“芹儿”的，就好几个，哪知道谁是谁啊。只为顺嘴而已。不过现在，她想自己永远都不会忘了。

　　听了这句话，琼儿心里多了个心眼儿，她不能照实了说，便低下着头，缓缓地说道：“奴婢原是景仁宫里做事的，戊戌年后到洗衣房里做事……”

　　慈禧听后，又问道：“一路上你可辛苦了，瞧这可怜样儿……”

　　她顿了顿，随后打开了话匣子，唠叨得没完没了，而且越说越伤心，不管有没有人在听。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她从为这样失态过。所有人对她的反应都是瞠目结舌的，可马上又不耐烦起来。有的，打着呵欠；有的强睁谁眼，甚至大阿哥都睡着了。

　　终于，这老太婆讲累了，说了声：“大家都散了吧。”

　　这句话让大家浑然一振，一个个地告辞，和一些请安用的废话。其实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挺怕慈禧再接茬。幸好，她没怎么说话，只顾一人在那儿落泪。

　　篝火灭了，她安睡下来，虽然还有几声抽泣，很轻，不足以扰人睡眠。

　　琼儿在破庙中找到了个能容忍自己的角落。她蜷在那里，尽管睡意很浓，可是她还是合不上眼，眼睛像探照灯似的一一打量着这里的每一张写满了疲倦的脸。

　　然而，她搜寻了半天还是没找到那张能让自己感到无限温暖的脸——他在哪儿？

　　一遍，两遍，三便……她还在寻找，眼睛里的睡意慢慢被不安给替代了，心在自己的胸膛里怦怦乱跳。她咬着嘴唇，泪水在她的脸上纵横起来，心中的不详也愈加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