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殇(已完结)》老历

52、第二章（6）

　　怀孕的日子真是不好受啊，想吃东西的时候恨不得立刻吃进肚子里，一刻都等不得。可东西吃进去，又马上翻江倒海地恶心着，把刚吃进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这样折腾了好几个月，她有些受不住了，难怪老人们常说“怀孕等于害了十个月的病呢。”
　　难受的时候，她真想载湉啊，有时眼泪儿直这些眼眶里转，可她不敢派人去请，尽管他曾经嘱咐过，有什么事一定得去找他。
　　近几日，老看不到他的人影，她知道他在乾清宫里忙着。老听那些下人们说，他宫里的灯总是彻夜亮着，人也瘦了好几圈。
　　偶尔，他百忙之中抽空来看她，才呆了几分钟就的走了。从他的眼睛里，她看得出他有多么不舍，可是没办法，“应以国事为重”啊！
　　“去吧，您瞧，臣妾不是好好的么？”她装出快活的样子。
　　他带着不相信的眼神看着她，抿了抿嘴，显然下不了决心——她的脸色这么苍白，好好的？谁信啊？
　　“真的！”她猜得出皇帝在想什么：“臣妾挺好的，不信您问问琼儿。”
　　两人的目光一同投到了琼儿身上，一个是询问，另一个则是瞪眼。
　　“是，是，”琼儿扯了谎，脸色有些通红：“珍主儿最近、确实不错。”
　　载湉没有办法，只好离开。有时候，忙得都忘了后宫有个女人正怀着自己的孩子。这让他真有些惭愧。
　　变法近两个月了，几乎所有的召令都招到了守旧大臣的反对，他们或推诿敷衍，或不予理睬，更可气的是那些地方上的官员，看着天高皇帝远，竟无一字复诏。
　　他生气，真的生气，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他晓得在这些人身后有另一个人，这个人拥有着比自己高无数倍的权利——她就是慈禧！
　　他得忍，得让。这是他从小就已经很熟练的技能了，也是一个帝王必备的基本条件。他一天去颐和园十几次，尽量表现出他对她的小心，尽量讨她的开心。可她呢？总带着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九月的北京是炎热的，夏天像个回光返照的病人，最后点燃着自己的激情。
　　礼部的大堂里没有一丝凉风，官员们很疲乏地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有的人脸上甚至还有一点口水，一点儿痴笑。
　　突然一声“圣旨到——”搅扰了所有人的美梦。他们惊慌失措地站起，跪在地上，努力地睁着快合起来的眼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礼部尚书怀塔布，徐应骙等人阻挠变法……遂革职，用不叙用，钦此——”
　　这份圣旨像青天霹雳一般，把所有人给炸懵了——怀塔使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希望自己从噩梦中醒过来，可是胳膊都掐青了，所有场景都没有小时——这一切都是真的！
　　遭此厄运都得从几天前那件小事说起，至少他们认为这是小事。
　　礼部主事王照是个胆大妄为的小子，与康梁等人私交甚好，现在正是吃香的时候。老臣们自然看不顺眼他。那日，他拿着一份奏折走到怀塔布面前，道：“请大人将卑职这份奏折转呈给皇上。”
　　王照的语气有点硬，教怀塔布听得很不舒服，他漫不经心地翻了一下，然后丢到一旁，不再搭理。
　　“请大人立刻将此奏折转呈给皇上。”王照的话不仅硬而且高。
　　“什么事一定要我亲自跑一趟？”他抬眼瞥了一下说。
　　的确，那天的天气实在太热，为了本破奏折而中暑实在是不值当。
　　“卑职奏请皇上，效仿欧洲各国君主，与太后一起出国访问。”
　　这并表示王照一人的主意，而是维新党人商量的结果。近日来，他们发现皇上和太后的关系趋于恶化。他们不想因两人关系破裂而使得变法破产。所以他们想出了这么个办法：出国访问——这无疑是两全的办法。既可以让太后看到西方先进，也能让母子关系缓和。
　　然而这个想法在守旧的大臣听来是多不可思议，这简直可以和造反相提并论了。
　　怀塔布听后，脸色果然惨白如纸：“王照，你说什么？出国访问？！”
　　“正是。”
　　尚书大人愣了一愣，后又爆发出刺耳的干笑：“王照啊王照，你是不是与那些维新党呆久了，脑子出毛病了吧。出国？！去那些蛮荒之地？”
　　大堂里哄笑起来，待大家稍稍安静一点，怀塔布又说：“这份奏折我看你还是拿回去为好，免得招来……招来笑话！”
　　说罢，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这笑声严重地刺伤了王照的自尊，他不能忍受一群连维新变法都不清楚的迂腐老头这么嘲笑自己。
　　“闭嘴！”他嚷了起来，虽然只是两个字，但他还是用了很大的气力。
　　话音一落，大堂也静得可怕，他们十分错愕地盯着那个臭小子——他竟敢咆哮公堂？！
　　汉尚书徐应骙猛地站了起来：“王照！你……”
　　“你们这些迂腐老朽，顽固不化，连维新变法是什么意思都不懂，还敢坐在这里拿着朝廷的俸禄？！”
　　王照此时是在气头上，说的话只为泄心头之愤，吐一时之快，全无考虑这话的后果。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说我们都是吃闲饭的？”一个从人群中走出来的官员质问道。
　　“什么意思？哼，你们自己清楚！”王照乜斜了他一眼。
　　“我们与你平日素无怨仇，你为什么要恶语中伤我们呢？更何况让皇上太后出国访问，这主意实在是荒唐啊！”他缓和了些语气，好言相劝道，别的大臣也频频点头，表示同意。
　　听了这句话，王照的火气更大了，他指着那人的鼻子就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是怀大人的外甥才当上这个侍郎的吗？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有什么资格来评说我？”
　　这是礼部里众人皆知的事情，大家顶多是在背后嘀咕嘀咕，没谁敢在尚书大人的面前提出来过。除非，那人是不要命了。
　　“啪”地一声，王照的左脸上出现了个红掌印。对这突如其来的耳光，王照根本是毫无防
　　备，摇晃了几下，倒在了地上。看见尚书大人都出手了，别的人也不甘示弱了，他们一拥而上，对着蜷在地上的王照拳打脚踢起来。
　　这件事在维新派掀起了轩然大波，康有为在第二天就呈奏于皇帝，痛斥了以怀塔布为首的一干人等的野蛮罪行。
　　看到这份奏折时，年轻皇帝理智防线霎时间断了，没想到自己的一再忍让竟换来了如此结果；他不能再任人摆布，欺辱。他必须反击——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九月四日他撤了怀塔布等人的职；次日，他任命刘光第，林旭，谭嗣同，杨锐四人为军机章京。又二日，他将李鸿章逐出了总理衙门。
　　他的举动像一列多米诺骨牌，接连震动着朝野上下，让所有人惊愕不已，就连慈禧也很惊讶。她没想到这个从小连打雷都怕的孩子，现在竟如此白尽人情。
　　然而，不知道到头来，毁灭的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