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殇(已完结)》老历

39、第四章(3)

　　东寿堂里传来了戏子们“咿咿呀呀”的戏词和观众们哈哈大笑的声音。
　　小糕子侍立于载湉身边，他腮边的肌肉不停地抖动着，看得出他在费力地忍着台上丑角儿们的逗笑。
　　忽然，他感到自己的手里多了一件东西，他吃了一惊，转过头看着那个递东西来的小太监，问：“什么事？”
　　“战报！”
　　听到这两个字小糕子心中一惊，顺势把它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现在正是欢天喜地的时候，如果让皇上看到了肯定是大大地煞了风景了！
　　但他的举动完全没有躲过载湉那双敏锐的眼睛：“什么事？”
　　“没……”小糕子想扯谎，可是看着皇帝那威仪而又犀利的眼神，他心发慌了，便把那封电报递到了皇帝的手里：“禀皇上，战报。”
　　他的声音小而急切，字字都是半截音。眼睛慌里慌张地四处望着。当然眼睛扫向慈禧的次数最多。
　　载湉听后，脸色骤变，他的眉毛皱起，颤抖着打开了那封自己期盼已久的电报。
　　他的眼睛在那张纸上，上下华东着，眼神从紧张到不安到慌张，最后变成了恐惧。脸刷地一下白乐，甚至连嘴唇都开始发抖了。
　　“刷！”
　　他的手掌猛地一合，将那张纸揉在自己的掌心之中，双手不停地搓动着，他紧咬着牙关，眼睛也闭上了。
　　大约半分钟之后，他的脸色恢复了常态。
　　随后，他转向慈禧，微微一笑：“亲……亲爸爸，儿臣有些累，想回去了……”
　　他的种种举动慈禧全看在心里。她知道那张纸上写着肯定是让人十二万分悲痛的事情。但她并没有对前来告辞的外甥表现出一丝的关心。她依旧保持着冷峻的神情，十分淡定地回答道：“走吧。”
　　载湉又笑了笑，说了句感谢的客套话，便离开了。
　　迎面的寒风向载湉吹来，它们穿过厚重的朝服，和他的皮肤像针一般刺激着他体内的一根根骨头。他的拳头握得更紧了。而手中得那团纸却像一块冰似的，把他的手给冻僵了。自己的周围只有寒冷伴随着自己，让他麻木了。
　　倏忽，他感到一股暖流划过了自己的面颊。虽然，它迅速地被封给吹干了，但马上又有另 一股暖流来接替它，又被吹干了，经接着又被另一股温暖所覆盖。一层有一层，它们的咸涩让他的脸颊都有些辣疼了。
　　他知道自己哭了。
　　寒风，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前边的路，他看不清了。
　　北洋水师，败了；而且是全军覆没，整个旅顺军港都被日本人给占领了！他真的不敢想象这支他期望最高的军队竟像败得如此彻底。
　　在被日本人包围的时候，他们竟连反抗都没有做！怎么会这样？！
　　他的眼睛倏地一下睁开了，眼里全是愤怒。它像一团烈火在燃烧着，释放着灼人的光芒。可是马上它被泪水给淹没了，悲伤再一次涌上了心头……

　　东寿堂里，戏子们在台上使尽了浑身解数，想博得台下观众的阵阵喝彩。可是底下的皇亲贵州们却全都是绷着脸，冷冷地看着台上。
　　并不是台商的戏不好，而是真正看戏的那个女人没有喝彩；既然她没有喝彩，他们又有什么胆子敢喝彩呢？
　　终于，谭鑫培一个长段引来了慈禧的一声“好！”顿时，东寿堂像炸开了锅似的，叫好声，喝彩声，混成了一片。
　　可唯有皇后没有跟风，她好像与世隔绝了似的，脸上挂着与这儿的喜庆不相符的忧愁和不安。
　　“皇后——”慈禧换了一声，但看她没有反应，又叫了一声。
　　“嗯？！”静芬蓦地惊醒过来，看着姑妈：“亲爸爸！”
　　“你怎么了？”慈禧问。
　　“没，没什么。”静芬扯谎道，可是她的眼睛却将自己心底的秘密暴露无遗————那是多么哀伤的眼睛啊！
　　慈禧笑了，那是一种很冷的微笑，它让慈禧嘴角边的笑纹变深了———像条沟似的：“你去吧，他现在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
　　静芬听了她的话，心中一惊，脸倏地涨起了绯红了，她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孩儿，孩儿还是来陪您看戏吧。”
　　可她的话说得太假了，一听就知道是违心的。
　　慈禧笑了，可马上她的笑收了起来，绷着脸，说：“你可是他的皇后！”
　　静芬看着她，那双夜灵般的眼睛让她的心颤抖不已；可是，她还是站起身，向慈禧行了礼，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