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苏朱】》海棠Htang

7、独自一人

　　朱志鑫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僵硬地站在原地。楼道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剧烈的心跳。

　　“不是我打的……”
　　“只有我一个人……”
　　“自言自语……”

　　父亲的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那个夜晚的记忆变得模糊，讨债人惊恐的脸，苏新皓身手，以及之后苏新皓扶着他上楼时安慰……这些画面竟开始扭曲。

　　如果，当时根本没有苏新皓呢？如果，那个眼神凶狠、打跑讨债人又自言自语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他自己？

　　这个念头像尖刀一样刺入他的心脏。他猛地摇头，试图驱散这个荒谬的想法。

　　“不可能……苏新皓他明明……”朱志鑫喃喃自语，“我们一起骑车，一起复习，他还陪我去考试……”

　　他扭头冲回房间，疯狂地翻找书桌的抽屉，床头柜，甚至每一本书里——他想找到任何一点苏新皓存在过的痕迹。一张纸条，一件遗留的物品，或者一张照片。

　　什么都没有。除了他记忆里那些清晰无比的画面，苏新皓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连那个曾经肯定存在过的微信对话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一秒，他急忙从裤兜中拿出手机，连忙给图书馆的李姐打了电话。

　　随着一段音乐声，李姐接通了电话。

　　“喂，小朱啊。听说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啊，正好我想给你打个电话问问呢。怎么样啊。”

　　“考上我心仪的大学了，谢谢李姐的关心。就是有一个问题想问您，之前在这里打工时，您有看见一个个子跟我差不多的男生吗？”

　　“没有哎，你每天不都就直接一个人的吗。”

　　“哦好，谢谢李姐，我有事先忙了。”

　　“要是想来做暑假工，这里永远欢迎你啊。”

　　朱志鑫挂掉了电话，陷入了沉默。不只是父亲那么说，就连李姐也。他需要答案，他必须知道真相。

　　几天后，市心理咨询中心。

　　朱志鑫坐在沙发上，手指紧张地搓着，对面是一位温和的中年女医生。他讲述了他的故事：母亲的去世，父亲逃离的债务，“苏新皓”的出现，他们的朝夕相处，共同的奋斗，以及考后的突然消失，最后是父亲那个电话。

　　医生耐心地听着，不时记录一下，目光里充满了理解和安抚。

　　“……所以，医生，”朱志鑫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眼中是最后的期盼和恐惧，“他……苏新皓，是真实存在的，对吗？只是他走了，不想再联系我了，对不对？”

　　医生沉默了片刻，放下笔，声音温和而清晰：“朱志鑫，根据你的描述，尤其是你父亲所说的、与你记忆完全不符的故事，以及‘苏新皓’这个人恰好出现，在你高考后没有了压力又毫无痕迹地消失……”

　　她顿了顿，给了他一点缓冲的时间，递了一杯水，然后继续说：“‘苏新皓’很大概率是你为了应对压力、孤独和创伤，而创造出的一个人格或者说是一个幻想伙伴。他恰好弥补了你当时的无助；他能够陪伴你，给你支持，是你内心所渴望的安全感和力量，同时他也是你内心中最想成为的人。”

　　“然而高考结束，压力消失，因此消失了。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人的大脑在自我保护时，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能量。”

　　朱志鑫怔怔地听着，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所有温暖的、支撑他度过最难时光的细节，此刻都变成了冰冷的证据，都证明着他因为孤独而产生的幻觉。

　　原来，在那段黑暗的时光里，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原来，他所依赖的、感谢的、甚至爱上的，也是他自己。

　　他没有尖叫，也没有反驳，只是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

　　原来在实现梦想的这条路，从头到尾，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诊室里安静极了。

　　他最终，还是弄丢了那个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苏新皓。因为那个人，从未真正的存在过。

　　朱志鑫道了谢，回了家。在车上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曾今的那些时光，但是身边的人有好像化作无数个蝴蝶飞走，无影无踪。

　　推开房门，印入眼帘的正是那熟悉的身影 ，他愣住了，在门口站了许久。

　　“你。。。。苏新皓。”朱志鑫有太多的话想要对苏新皓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个身影就站在窗边，熟悉得让朱志鑫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苏新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似乎有些无奈的微笑。

　　“阿志，”他先开了口，声音轻柔，“你回来了。”

　　他猛地冲上前，几乎是不管不顾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对方的胳膊。

　　他的手指穿过了苏新皓的小臂，捞了一把空荡荡的空气。

　　朱志鑫的动作僵住了，指尖还停留在空气之中。

　　“不可能……”朱志鑫的语气中尽是悲伤，他还是不能接受苏新皓只是他的幻想。

　　苏新皓脸上的笑容淡去，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像是歉意，又像是悲伤。

　　“你……你到底是什么？”朱志鑫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哭腔，却又强行压抑着，“医生说我……，说你是我想象出来的。而且我爸说那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李姐也说图书馆从来只有我一个人！”

　　他几乎是吼了出来，眼泪终于失控地滑落：“那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那些天难道全都是假的吗？！全都是我的梦吗？！”

　　苏新皓静静地看着他崩溃，没有回避，也没有否认。等朱志鑫的喘息稍微平复一些，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那么稳定。

　　“对你而言，那些经历是真的吗？”

　　朱志鑫红着眼睛瞪着他：“当然是真的！我怎么可能忘记！”

　　“感受到的陪伴是真的吗？”

　　朱志鑫哽住了，他无法否认。正是因为有了“苏新皓”，他才没有在母亲去世和债务重压下彻底崩溃，才能一步步坚持走到高考结束。

　　“那些都是真的。”苏新皓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甚至带着一丝温暖的笑意。

　　“阿志，关于你提问的问题，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只存在于你的记忆里，你的感受，我是你幻想出来的。”苏新皓的语气温和又肯定。

　　“可是你不存在！”朱志鑫痛苦地抱住头，“你只是我的幻觉！我一直自己和自己说话，自己保护自己……这太荒唐了……”

　　他向前一步，尽管无法触碰，但他的目光无比认真地看着朱志鑫：“看着我，朱志鑫。我或许不是你真实世界上的‘朋友’。但是是我，还是你，打跑了讨债人？是我，还是你，熬过了无数个孤独的夜晚？是我，还是你，最终拿到了那张录取通知书？”

　　朱志鑫呆呆地听着，什么字都说不出口了。

　　“也许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帮助你”苏新皓继续说，他的身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模糊，“但我所代表的一切都是你最想成为的那个自己，那个想要变得强大的自己。”

　　“好了，我要走了，希望你再也见不到我了，你的人生不能有我这个存在。好好生活。”说完苏新皓便要转过身。

　　“等等！苏新皓！”朱志鑫猛的站了起来，抓住了苏新皓的手腕。

　　朱志鑫没有心思惊讶能抓住苏新皓的这个事情了。

　　“苏新皓！我……我喜欢你。不要走。”

　　但下一秒苏新皓又消失了，无影无踪。他还是消失了。只留下朱志鑫一个人在窗边哭泣。

　　但桌子上却留下了一杯咖啡，是和苏新皓初次相遇的那家咖啡。杯上写着：阿志，我也喜欢你。

　　那字迹是苏新皓的。

　　窗外照射出阳光，朱志鑫也看到了他的母亲。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