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谣》兰泽涉江

7、自别后遥山隐隐（二）

　　“喂，你究竟这又是怎么了？匈奴家的女子，就是数你的性子最是怪异。”她跑了几步，便晃在了我的眼前，一只手撑开挡住我的去路。

　　我一手打掉她，试图开辟一条出路，哪知道兰朵慕站在我前头一步也不挪，我大喊道，“兰朵慕，你给我让开。”

　　她微微一怔，转而冲着我叫道，“你以为我想来找你啊，单于说了，你若回不来，让我也就别回去了。”

　　兰朵慕口中轻轻吐出的白气散在我眼前，我微微退后一步，她也随我退后一步，大有不放我的意思。

　　“单于说你阿爹是个聪明的人，你怎么这么笨？”她那个“笨”字说得格外分明，兰朵慕汉话说得不怎么好，大抵由于她是单于的女儿，我们匈奴的公主的原因。

　　我听着她说完这句话，一滞，“对，我干嘛不回去呢，回去还好同单于和阿爹说说这一路上我是有多辛苦。”我吐字吐得准确，匈奴话我倒不是很会，汉话却是学得好的。

　　兰朵慕往兽皮小袄缩了缩手脚，往我跟前走了几步，道，“你敢？”

　　我合起嘴，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音来，“你觉得我敢不敢？”

　　她不再理我，自顾自转头过去，往前迈了几步之后回头看我，“随你敢不敢，你若想同单于说，你就说去罢，我可是不管你了。”

　　我心里虽然想回去，但无奈不想在兰朵慕面前示弱，只好咬紧牙根，说了句，“你别后悔”。

　　走在前面的她身子颤了颤，便又继续往前走，脚下步子越来越快，好像在拼命逃离我这个瘟神似的。我朝她的背影突兀地笑了笑，眼睛一瞥，正好看见怀里揣着的赤玉莲花。

　　赤玉莲花淡淡折射着太阳的光辉，在我的怀里格外耀眼，我取出来轻轻抚了抚，像是穆利舅舅擦拭他从中原带回来的宝贝一般，再然后举到眼前，眯眼看了个清楚。

　　我无心在街上闲逛，只想快点回去，于是熟门熟路地穿梭在几条小街上，很快到了家里。

　　我一进门，就看见阿爹坐在正对着门的书案边，旁边阿娘正侧身点着熏香炉子，见我来了，放下了火折子，起身往我这边来。

　　我连忙往阿娘怀里扑，阿娘见我这般，抚了抚我的背，道，“瑶儿，这两日苦了你了，终归是回来了。”我在阿娘怀里轻轻点头。

　　我转头去看阿爹的反应，不想阿爹还是面无表情坐在那里，没有丝毫笑意，也没有丝毫要责怪我的意思。

　　就是这样的表情，才更让我觉得慎人。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从阿娘怀里抬起头来，低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阿爹。

　　阿爹依旧是平静地在绢上写着什么，仿佛看不到我的目光一样。边上的阿娘转头看了阿爹一眼，又转过头来朝我微微笑笑。我被这一笑弄得不知所云，再看阿娘已经是在熏香炉子边上添碳了。

　　我只好回过头去再次看着阿爹，就这么一直站着。过了半晌，腿就再也支持不住了，只好跪坐在一张藤席子上。

　　阿爹恰是时候地写完了手中的绢子，抖落了一下，吹干了上头的墨迹，再看我。我挺直了身子，战战兢兢看着阿爹，不敢说话。

　　“我同汉朝的老友说好了，匈奴你是呆不下去了，倒还是回汉朝来得好。”阿爹面色如水，语气平静，让我这个急性子的人听了就是不知打哪里来的一股子怒气。

　　旁边阿娘也是怔了一怔，说了一句，“瑶儿还小。”

　　“你这是什么话，你不问问瑶儿，这几天她是见了什么人了。”阿爹这话虽然说得平静，我却听出了怒意。可此刻我顾不得别的，这是我的家，我生活了这么久的大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