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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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部科学院，“认知架构师”专属实验室。
莫工在引导员的带领下，走入了一间与其说是实验室，不如说更像一个充满未来感的智慧巢穴，巨大的环形屏幕上流淌着数据瀑布，房间中央，一个人正背对着他，凝视着复杂的星空图。
“莫工？欢迎。”一个清亮、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响起。
那人转过身，没有白胡子和金丝眼镜，也没有严肃的中年面孔。站在莫工面前的，是一位看起来极为年轻的女性，灵动的眼神下，是一种能让喧嚣沉淀的沉静，只在偶尔抬眼时，泄露出洞察本质的锋芒。
莫工看着这位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的“首席科学家”，明显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
星澜将他那一瞬间的错愕尽收眼底，她笑眯眯地，用那双仿佛能洞悉思维的眼睛看着他，轻轻歪了下头：
“为什么不可以呢？”
她看着莫工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似乎想为刚才的失礼道歉，便笑着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地补充道：“别在意，几乎每个第一次见我的人都是这个反应。刻板印象嘛，理解。”
她顿了顿，才真正进入主题，但眼神里的笑意仍未散去：“不过，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我希望我们都能抛开那些‘理所当然’的想法。”
她的神情稍微认真了一些：“你的‘晶核-生物能’报告，我通过一些……非正式的途径看过了，目前看来，可能只有我认为这个研究方向是通往未来的可行路径之一。”
提到专业，莫工的眼神立刻恢复了专注。他详细阐述了从“森之民”那里获得的启发，以及在船屋和高原路上的两次粗糙实践。讲述中，他自然而然地提到了旅途的艰辛与奇景，重点描述了一路上发现的“远光厚德”遗迹及其遗留的工作日记所揭示的恐怖真相，提到了永霜隘那场震撼人心的天幕极光，也提到了林越在旅途中逐步成形、并最终被证实的“清洗-免疫”理论。
星澜听得极其认真，当莫工提到“云顶科研站”、那份混乱的异常数据包，尤其是“远光厚德”最终触发的“绝对零度”时，她的眼神骤然亮起。
“云顶的数据包……全球系统崩溃的日志……还有‘远光厚德’这个关键变量……”她低声重复着这些关键词，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化为一片残影，迅速调出了几份关联文件，“这与你们带回的见闻、那份极光影像，以及林越的理论……它们之间的关联性，比我想象的更强，几乎要构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了。”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莫工，做出了决定：
“请务必代我正式邀请林越前来一叙，我想，我们有很多至关重要的事情，需要当面探讨。”
实验室的门无声滑开，林越踏入的瞬间，仿佛从现实跌入了数据的星河。
星澜背对着她，站在巨大的环形屏幕前，屏幕上是动态流转的推演影像，能量流如极光般变幻，绿色的光点代表生命繁盛区，红色的漩涡是尸潮活跃带，大片令人不安的灰色，则是空白。
实验室中央，星澜背对着他们，凝视着那片“星空”，仿佛在聆听星球的低语。
“林越。”她转过身，叫出名字，目光直接越过了一切寒暄，清亮的声音带着一丝迫不及待的探究，“告诉我，在你眼里，这片灰色是什么？”
林越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仰望那片巨大的灰色区域，视线先落到了一山之隔的邻国上，她还记得在两年多前这一片是浓到化不开的深红色，如今——她的视线向上，转到了他们刚从北方归来的方向——是一样的灰白色。
“没想到居然还能见到这张图的更新，”她笑了笑，开始回答星澜的问题，“像一块被熨烫过的布，所有的褶皱、纹理、污渍，都被彻底抹平了，干净，但也……什么都没有了。”
星澜的眼底闪过一丝极亮的光。“物理意义上的‘无’，”她手指凌空一点，灰色区域被高亮，“我们所有的探测手段，在那里都失效了，没有热量，没有运动，没有信息，它就像系统里的一个……被格式化的坏扇区。”
她转向林越，眼神灼人：“莫工告诉我，你们在那里，见到了‘远光厚德’的疯狂，而你的理论，将这一切串联了起来，我需要知道，你是如何‘看到’这条线的。”
林越点点头，从那片锈海开始讲起。
“在东临以东，那个昔日的超级都市圈，已经被海啸淹没了，在那里我见到了锈蚀的海水与巨大无比的海怪，如同伤口在化脓。那时我以为，星球在排斥文明。”
她又谈起南方的雨林。
“但后来，我在雨林里看到植物在吞噬废墟，将人类的痕迹转化为自己的养分，我意识到，这不是排斥，是转化。”
她的声音沉静，将一路的见闻如同画卷般展开。
“直到在北方的冰原，看到‘远光厚德’留下的最后忏悔，看到‘无’的边界……所有线索才猛地收紧。”
她终于看向星澜，说出了那个比喻：
“这不像一个法官在审判，更像一个巨大的身体，在用发炎、发烧、甚至切除坏死组织的方式，对抗内部的‘病变’。”
“病变……”星澜低声重复，她猛地挥手，整个“星空”壁活了过来，她将林越提到的锈海、雨林、冰原等地点一一标亮，无数数据线从这些点射出，与她原有的模型疯狂对接、演算。
“那么，病变是什么？”星澜追问，她不再看林越，而是紧盯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数据，像一个猎手在追踪线索。
林越给出了她基于无数观察的答案：
“是失控的增长，像癌细胞，是内部的压迫与不公，导致组织坏死；是对环境毫无节制的毒害，如同感染。”她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而像稷谷、达兰·纳、森之民那样的地方……它们很健康。”
“健康……”星澜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最关键的概念，她十指如飞，将“社会公平度”、“资源循环率”、“环境扰动值”等参数输入模型。
庞大的数据流终于找到了方向，屏幕上原本混乱的能量图谱开始以一种清晰的方式重新排列，那些绿色光点，稳稳地落在代表“健康”的参数区间内；而红色漩涡和灰色区域，则与代表“病变”的参数高度重叠。
模型运行的辉光从刺眼的红色，逐渐转变为稳定的柔白色。
星澜长长舒了一口气，转过身，脸上第一次露出毫无阴霾的、属于发现者的纯粹笑容。
“所以，我们无法战胜白细胞。”她说。
“我们只能让自己变得健康。”林越接上。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试探、所有的铺垫，在这一刻化为无需言说的默契。她们共同写下了一份关乎文明存续的《健康指南》。
这时，星澜突然眼睛一转，露出与刚才的睿智截然不同的狡黠表情：“这么伟大的发现，值得庆祝一下，林越姐姐，你空间里有没有……冰淇淋？”
林越看着这个瞬间从星球尺度思考者变回贪吃少女的天才，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草莓还是巧克力？”
“都要！”
总部最高级别的密室，气氛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长桌两侧，坐着以大首领为首的核心决策层，以及以资源统筹委员会赵部长为代表的保守派，林越四人作为特别顾问列席。
星澜站在全息投影前，简单的寒暄后，她直接调出了两份“地图”：一份是两年前从西南卫星站获取的异常能量分布图，上面众多的深红色在第二份地图上已变为死寂的灰色。
“左边，是过去，右边，是现在。”星澜的指尖划过右边的灰色区域，尤其是那个曾经是邻国、如今一片空白的地方。“这些灰色，代表‘无’，没有生命，没有能量，像是‘格式化’完成后一样。”
赵部长眉头紧皱：“星澜首席，在磁场紊乱的当下，这种全球性的图像从何而来？它的可靠性......”
星澜的目光从地图上抬起，她首先展示了那份空白地图。“这是我的个人观测结果，你们可以质疑。”
紧接着，她调出了从西南边境回收的地面监测结果。
“这是同一时期，由不依赖任何卫星的地面传感器网络采集到的能量扰动图谱。”
两张图被并列放在一起。所有人都能看到，在空白地图显示为“无”的地方，地面网络的数据清晰地显示为【能量信号消失】。
星澜指向那完美的重合区域：“得出的结论完全一致。”
她面向所有人，眼里是洞悉了某种可怕真相后的清明。
“而且我没有任何关于获取这份地图的记忆。”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实验现象，“实验日志显示，三个多月前，我正在尝试各种恢复通讯方法的研究，随后，就经历了一场原因不明的濒死高烧。”
她顿了顿，仿佛在审视自身这个实验样本，然后给出了唯一合理的推论。
“合理的推测是：当时采用的方法，在无意间触及了某种……规则禁区，很可能与磁场紊乱有关，而作为代价，所有相关的意图、过程和关于‘通讯’本身的记忆，都被彻底抹除了。”
她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投影上的两幅地图，语气带着一种近乎黑色幽默的了然。
“而这份地图，大概就是因为不被规则视为威胁或有价值信息，才作为一次失败尝试的、无足轻重的副产品，被偶然地遗留了下来。”
她抬起头，目光再次变得锐利，看向赵部长和所有与会者。
“正是这份被规则不屑一顾的副产品，成为了它存在的最铁证。它告诉我们，有些领域，不是不能触碰，而是触碰的代价，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会议室里响起压抑的抽气声。
“但这能说明什么？”另一位保守派官员强作镇定，“只能说明环境更恶劣了！我们更应该集中力量，固守堡垒！”
“说明？”星澜轻轻重复，嘴角勾起一丝冰凉的弧度，“它不说明，它宣告。”
她放大了与华夏西南部接壤的部分。
“它宣告了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并已经将我们的邻居擦拭掉了，原因？”她调出远光厚德的最终日志，【规则覆写】和【清道夫】等词句血淋淋地投射在空中。
“因为他们越过了底线，制造了连星球都无法容忍的病变。”
“可我们不一样！”赵部长提高音量，“总部维系着数百万人的生存！我们需要效率，需要力量！恢复生产，集中资源，才是正道！”
一直沉默的林越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全场安静：
“赵部长，假设您的仓库里有一桶开始自我复制、并会腐蚀所有物资的‘超级病毒’，您的‘高效’处理方案是什么？”
赵部长一愣：“立即隔离！如果不行就......销毁整个仓库！”他说完，自己脸色先白了。
“是的。”林越点头，“在星球眼里，某些发展就是那桶病毒。您猜，当隔离失效时，它是会心疼仓库里的物资，还是果断‘销毁’整个仓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