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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白姐姐!你回来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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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格外温柔,透过西厢院角老槐树的枝叶,在青石板上织出细碎的金纹。槐叶被晨风撩动,沙沙作响,筛落的光斑便也跟着轻轻摇曳,仿佛一地碎金在悄然流动。
叶秀秀蹲在海棠花架下,裙摆沾着几点晨露,小手捧着半捧粟米,正小心翼翼地往石台上撒。几只灰雀不怕人,蹦跳着啄食,翅膀偶尔扫过她的指尖,惹得她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连鬓边垂落的碎发都跟着晃。
“小灰雀慢点儿吃,还有好多呢!” 她把最后一把粟米轻轻铺开,指尖沾了点碎粒,却毫不在意,反而学着灰雀的样子歪了歪头,“你们昨天是不是也等秀秀啦?”
话音刚落,院门外那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轻快却带着利落劲儿的脚步声,这脚步声与院内静谧的晨光格格不入,瞬间抓住了叶秀秀的注意力。
她猛地抬头,清澈的眸子循声望去,待看清来人时,眼睛瞬间亮得像盛满了星子,连声音都情不自禁地拔高了些,带着抑制不住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欢喜:“白姐姐!你回来啦!”
门口立着的正是风尘仆仆的白非人。她穿一身艳红锦袍,衣摆绣着银线朱雀纹,在晨光里像团跳动的火,领口别着枚西域小银饰,肩头挎着的绣银布包里鼓鼓囊囊,露出来的糖画竹签还沾着点西域蜜糖的光泽。往日冷硬的眉眼软了些,指尖捏着的油纸包飘出淡淡的西域蜜饯香:“前阵子去了西域,专门给你挑东西,快马跑了四天,总算赶回来了。”
说着她大步走到石桌旁,把布包打开:西域的蜜饯装在刻着葡萄藤的锡盒里,竹编的小兔子挂件摆在一旁,最底下压着五册蓝布封皮的《山海经》—— 封面上 “山海经” 三个字绣着银线,一拿起来就能闻到西域檀木纸的淡香。
“这是……”叶秀秀凑过去,小小的身子几乎趴在石桌上,指尖轻轻碰了碰书封,那蓝布的触感软乎乎的,带着点凉意,她眼睛一下子瞪得圆圆的,睫毛飞快地颤动着,语气里满是惊喜,“是有九尾狐的书吗?上次我偷瞧谢叔叔案头的画册,就对那长着九条尾巴的狐狸念念不忘!”
“是 1 到 5 册的插画版,” 白非人弯腰把最上面的一册递她,指尖蹭过她手背,带着点旅途未散的微凉,“在西域最大的书坊挑的,画师照着古籍描的彩图,你看这九尾狐的毛,用的是西域朱砂,比咱们这儿的更红;还有文鳐鱼的翅膀,掺了金粉,光下能看见闪。”
叶秀秀迫不及待地接过书,小手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泛着温润的光泽,纸质细腻得像丝绸。开篇就是一只九尾狐,尾巴蓬松得像团燃烧的火,朱砂的颜色鲜亮,连每根绒毛的纹理都画得清楚。她指着画,抬头看着白非人,语气满是雀跃,声音都带着点颤:“白姐姐你看!它的尾巴好多呀!比谢叔叔画册里的还好看!这纸摸起来也软乎乎的!”
“小心点翻,别折了书页。” 廊下的海瀚忽然开口,声音沉稳里带了点温和。他早收了练功的架势,玄色劲装袖口挽着,露出结实的小臂,目光先扫过叶秀秀沾着粟米的手,又转向白非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提醒:“檀木纸脆,沾了灰难清理,先让秀秀擦干净手。”
白非人自然应了声 “是”,从布包里掏出块素布帕 —— 这帕子是她特意给叶秀秀准备的,米白色的细棉布,上面绣着小小的海棠花,叠得方方正正的,递到叶秀秀手边,语气软和:“听海首领的,先把手擦干净,这么好的画,弄脏了多可惜。我在西域时特意问过书坊老板,他说这檀木纸最怕潮气和灰尘,一旦沾染就不好打理了,须得仔细护着,这样才能翻看好久好久。”
叶秀秀乖乖地点点头,接过布帕,先擦了擦手心,再仔细擦了擦手背,连指尖的粟米碎粒都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把布帕叠好,放在石桌上,才又拿起书,轻轻翻着。翻了两页,忽然想起什么,拉着白非人的衣袖晃了晃:“白姐姐,你在西域有没有看到会飞的沙雀呀?林嬷嬷说沙雀的羽毛是金色的,像糖葫芦的糖霜!”
白非人蹲下身,指尖拂去她发间的槐叶,语气软了些:“看到了,在西域的草原上,一群群的,飞起来像撒了把金豆子,阳光一照特别好看。” 说着抬眼跟海瀚对视了下,带着确认的意思,“下次若再去,我跟海首领说,带你一起看好不好?”
海瀚微微颔首,走到石桌旁帮叶秀秀把书按册叠好,又拿起装蜜饯的锡盒:“蜜饯留到下午吃,空腹吃甜的牙疼。”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带着一种无形的、主导一切的气息,白非人在一旁静静看着,并未出言干涉。
叶秀秀乖巧地点头,小手却仍依依不舍地牵着白非人的衣角,小脑袋依赖地靠在她穿着红衣的胳膊上,翻着书问 “蛟龙住在海里吗”,又指着文鳐鱼说 “这个长得像小风筝”。
白非人耐着性子一一回答,她的声音比平时软了不少,带着点哄小孩的温柔。回答的时候,她偶尔会跟海瀚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里都带着对这片刻安宁的默契 —— 从西域一路快马奔波的辛劳,仿佛都在叶秀秀这毫无阴霾的笑脸和叽叽喳喳的童言稚语中消散了,只余下满心的值得。
槐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晃,那几只灰雀早已啄完石台上的粟米,此刻胆大地落在石桌边缘,蹦跳着,偶尔好奇地啄两下那根带着甜香的糖画竹签。白非人起身告辞时,海瀚淡淡开口:“你刚回来,先歇半天。下午到主堡议事,我跟你说下西厢外围防务的调整。”
“好,我记着了。” 白非人应下,又抬手揉了揉叶秀秀的头顶。她的手心带着清晨的微凉,揉动的力度却很轻很柔。
叶秀秀仰着小脸,眼巴巴地望着她,大眼睛里盛满了不舍,小手仍紧紧攥着她的衣角,不肯松开。白非人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怜爱,她轻轻地、却坚定地掰开叶秀秀的小手指,转身便朝着院外走去,红色的身影飒沓利落。
院门外那轻快而利落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巷子尽头。叶秀秀扒着门框,小手紧紧抓着门框边缘,脚尖踮得高高的,努力伸着脖子,一直望着白姐姐离开的方向,直到那抹鲜艳的、像火一样的红色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才轻轻叹了口气,小小的嘴巴不自觉地微微撅了起来,脸上写满了失落。
海瀚走过来,温暖的大手牵起她有些凉意的小手,声音放得格外柔和:“走吧,咱们回屋吃早饭。下午等白姐姐忙完了正事,一定还会来看你的。到时候,再让她好好给你讲讲这《山海经》里稀奇古怪的故事,好不好?” 叶秀秀点了点头,任由海瀚牵着她的小手往屋里走,小小的脚步却挪得慢慢的,一步三回头,仍不住地望向那空荡荡的院门。
阳光愈发暖融,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连影子都透着一股沉静的安稳——鬼山城风浪不息,而西厢这一角的宁静与温暖,正是靠着这般恰到好处的分寸与无声的守护,才得以在纷扰之中,顽强地撑开了一方柔软安稳的小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