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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生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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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第一夜,沈照棠睡得格外沉,他像一只终于归巢的雏鸟,蜷缩在温暖的巢穴里,没有陌生的车水马龙,也没有拨不通的电话,很安心,足以让人放下对外界的防备。
第二天清晨,沈照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宽大的床柔软,他满足地在被窝里蹭了蹭,却听到楼下院子里沈妈妈和简泾阳聊天的声音。
简泾阳那清朗,此刻却略带匆忙的嗓音:“阿姨,我走了,下周回来。”
沈妈妈浇着花,笑道:“路上小心啊,回来阿姨给你做新学的曲奇饼干,可好吃啦。”
“哇。”简泾阳开玩笑道,“阿姨这么早告诉我,我可要期待好久了。”
【宿主请注意,目标对象将脱离日常接触范围,长时间缺乏互动,亲密度可能存在自然衰减风险。】
沈照棠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起,他寻找声源的方向,甚至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丫就跳下床,噔噔噔地跑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
楼下,简泾阳正背着一個黑色的双肩包,身穿一件干净的白色校服衬衫,身形挺拔,站在爬满蔷薇的白色铁门旁,看起来清爽又利落。
沈妈妈正往他手里塞着什么,大概是牛奶或早点,嘴里还叮嘱着:“不要太累着自己,该学学该玩玩,等你放学回来,和你妈妈一起,我们两家人去游乐场玩,早早之前就想去,现在好不容易好起来了,我们一起去逛逛。”
沈照棠的心一下子空了一块。他意识到,简泾阳是要去上学了,简阿姨事业繁忙,很少有有时间照顾简泾阳,又放心不下他一个人在家,于是就给他办了寄宿,一是方便简泾阳上学,二是在学校会相对安全。
更何况简泾阳要想回家,简阿姨会随时给他请假,为了他的安全也早早就给买了电话手表,随时联系,隔三差五就会回来。
但沈照棠不这么想,他转身就跑出房间,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
“早早?怎么不穿鞋?”沈爸爸刚从厨房出来,看到儿子光着脚站在微凉的地板上,吓了一跳。
沈照棠却顾不上这些,他冲到门口,一把抱住了正准备转身离开的简泾阳的腰,小脸紧紧埋在他的后背上,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浓浓的委屈:“阳阳哥哥……不要走。”
简泾阳被他撞得身形微微一晃,有些错愕地低头,有些忘记怎么应付这个年纪的小孩子。
沈妈妈也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早早,怎么了?哥哥要去上学呀,周末就回来了。”
“不要……”沈照棠摇着头,把脸埋得更深,贪婪地呼吸着简泾阳身上淡淡的、清爽的皂角香气混合着阳光的味道,“不想阳阳哥哥走。”
【亲密度+1。】
简泾阳身体有些僵硬。他不太习惯与人这样亲密地接触,尤其是被好久没见的沈照棠这样紧紧地抱着。他试着轻轻掰开沈照棠的手,语气还算温和:“早早,松开,我要迟到了。”
沈照棠抬起眼,眼圈已经红了,湿漉漉的眼睛像被雨水打湿的海棠花瓣,他想了想,认真道:“早早聪明,和哥哥一起上学。”
沈爸爸爸走过来,温和但坚定地将沈照棠从简泾阳身上剥了下来,将他抱进怀里:“早早乖,哥哥是去读书,不能带你的。你忘了,医生说你还要在家休养一段时间,观察情况,暂时也不能去幼儿园哦。”
“幼儿园?”沈照棠摇了摇头,他对幼儿园不感兴趣,更想上小学,最好跟简泾阳一个班,“我不去幼儿园。”
“好,不去不去,我们早早先在家陪爸爸妈妈。”沈妈妈连忙安抚,然后对简泾阳使了个眼色,“阳阳,快去吧,路上小心。”
简泾阳看着在沈爸爸爸怀里依旧挣扎着向他伸出小手的沈照棠,那双含泪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没记得沈照棠还是个小哭包。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塞到沈照棠伸出来的手里。
沈照棠看手里的糖,是颗独立包装的、蓝色外膜的薄荷糖。
“给你。乖乖在家。”他的声音依旧清淡,但似乎比刚才柔和了一丝丝。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推开铁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晨风拂过,蔷薇花瓣飘落,很快,他那挺拔的背影就消失在巷口。
【目标对象已脱离日常接触范围,日常互动任务暂停,亲密度将每日-1。】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客观,提示沈照棠要想好好活着,就得向简泾阳靠近。
接下来的几天,沈照棠一直有些恹恹的。
家依旧是那个温暖的家,爸爸妈妈对他无微不至,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陪他看电视、读故事,后院的那棵海棠树他也爬上去玩过。可是,他总是忍不住看向隔壁简家的方向。
简家的窗户紧闭着,静悄悄的。他再也没听到过简泾阳清朗的嗓音,也没再见过那只优雅的布偶猫芙芙。
他偷偷穿过侧门去后院张望过几次,可没有简阿姨和简泾阳在,他不敢擅自进屋去找芙芙。
沈爸爸爸沈妈妈看出了他的失落,只当他是刚回家,还没适应,又或者是对新环境感到寂寞,便更加耐心地陪伴他。
他们尝试着提起幼儿园的话题,想让他接触更多同龄人,但每次一提,沈照棠就表现出极大的抗拒。
“妈妈,我不上幼儿园,我可以上小学了。”沈照棠一边这么讲,一边捂住耳朵,把自己缩成一团,或者跑回房间关上门。
他对幼儿园没有任何记忆碎片,只有公园模糊的嘈杂和混乱感。而且,潜意识里,他觉得如果自己去上幼儿园,又会找不到家。
这种潜意识的紧张和害怕,夹杂系统提示的亲密度衰减风险带来的压力,在这具脆弱被排斥的身体里悄悄汇聚、涌动。
他开始食欲不振,连最爱的草莓也只是吃几颗就放下了。晚上睡觉也变得不安稳,时常惊醒,盗汗。
沈妈妈担忧地摸他的额头:“是不是有点低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沈照棠立刻摇头,钻进妈妈怀里:“不去医院,妈妈,我没事。”
他想再坚持两天,简泾阳就可以放学回家,到时候他再借口看芙芙,应该会好起来。但这些惊悚的事不好和他们讲,只能闷闷地说道:“妈妈,我想睡觉。”
沈爸爸爸沈妈妈只当他是身体还在恢复期,比较虚弱,便更加细心地照料。
直到简泾阳离开后的第四天傍晚。
天气有些闷热,似乎要下雨。沈照棠午醒来后就一直没什么精神,小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他抱着膝盖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看着窗外阴沉下来的天空,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愈发强烈。
【距离上次有效互动已超过96小时。亲密度-4,逼近临界值,请宿主注意。】
冰冷的提示音像一根针,刺破了他强装平静的伪装。
各种负面情绪混杂着身体的不适,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终于冲垮了堤坝。
吃早饭的时候,他一口也吃不下去,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发冷。沈妈妈刚喂了他半碗粥,没过多久,他就哇地一声全吐了出来。
“早早!”沈妈妈吓坏了,连忙用手探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发烧了!老公,快拿体温计!”沈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
电子体温计发出嘀的一声,屏幕上显示着刺眼的数字:38.9℃。
沈照棠蜷缩在沙发上,浑身滚烫,像个小火炉。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他难受地哼哼着,嘴里无意识地喃喃:
“冷,妈妈,我冷。”
沈爸爸爸拿来毯子将他紧紧裹住,沈妈妈则焦急地翻找退烧药。
“妈妈!爸爸!”在父母焦急的对话和忙碌的声响中,沈照棠微弱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像是找不到父母又迷路的小孩,慌乱道,“阳阳哥哥!你们在哪里……”
沈妈妈凑近了才听清,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她握着儿子滚烫的小手,心如刀绞:“傻孩子,是想哥哥了吗?哥哥周末就回来了,很快就回来了。”
可是沈照棠似乎听不进去了,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沾湿,黏在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上,呼吸急促而灼热。
窗外,终于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窗,海棠树在风雨中摇曳,粉白的花瓣被打落一地。
沈家陷入了一片兵荒马乱。喂药、物理降温、联系熟悉的医生。
沈照棠则彻底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睡梦之中,梦里光怪陆离,他要么在公园荡秋千,秋千被一个好心哥哥推得越来越高,他有些害怕紧紧抓着链子要哭出来,要么一个人站在陌生的街道上找不到回家的路
而远在另一端的寄宿中学里,简泾阳第二天刚结束早自习,正走在回操场的路上。雨丝随风飘洒,带着凉意。
电话手表颤抖,他突然接到了沈妈妈打过来的电话,他觉得有些不详的预感,果然接到电话后,他得知了刚出院没多久的沈照棠发烧想他的事。
他抬头望了望沈家所在的方向,对小时候的记忆所剩无几,但他记得,早早小时候没那么容易生病来着。
“肯定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轻轻咂了下舌,和妈妈还有班主任报备,打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