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梦境世界保持清醒》柏浪多惜

6、气泡蝎

　　厄羊从地下进入里屋，伺机与山羊交换。
　　林云舒的指骨扣在木屋门上，很真实的触感。
　　“吱呀”一声，牧羊人打开门，看到来人嗤笑一声。
　　双手交叉，倚靠在门边，“呦！这不是我兄弟吗？”
　　“厄羊消失前留下的线索是气泡蝎，你有什么头绪吗？”
　　牧羊人站直身体，掩住眼中的暗光，“听说过。”
　　“气泡蝎是一种什么生物？”
　　“我想想，外形是蝎子，喜欢藏在墨水里，很常见。真实的气泡蝎是无色透明，黑色的应该是喝饱了墨水的状态。”
　　“气泡蝎以墨水为食？”
　　“对，但他们会被困在纸里，就像墨水一样。”
　　“这里究竟是哪里？”
　　“寓言之家。”
　　CX-330的梦境治疗间中，林云舒的脑电波出现一段不正常的跳动，很快又恢复正常，访七没有注意到。
　　梦境中，林云舒从短暂而尖锐的头痛中缓过神来。
　　“厄羊还没有找到吗？”牧羊人的面色平静，林云舒却瞥到他隐隐变尖的獠牙。
　　“浮华生物研究所，听说过吗？”林云舒没有正面回答。
　　看牧羊人一脸迷茫，林云舒拧眉，心想，难道猜错了，“孵化”和CX-330上的浮华生物研究所没有联系。
　　眼看牧羊人就要转变为狼人，林云舒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像是处在水中，某处的涟漪不断摆荡到身上，没有支撑点，他只能随波逐流。
　　再看牧羊人也是一样站不稳的状态。
　　牧羊人好像是意识到什么，转身冲进里屋。
　　门没关，林云舒也没有客气，将角落里的羊毛团抱起交给耳钉女他们。
　　“先将他带回去吧，让狸子把水袋拿过来，就说我要喝水。”
　　耳钉女点点头，时间紧急，几人要尽快赶回去。
　　林云舒扒在门口，观察屋内的情形。
　　牧羊人和狼人的模样交替呈现在一个躯体上，面容扭曲而混乱。
　　牧羊人想打开书桌确认气泡蝎所在，而狼人的口腹之欲还没得到满足。
　　“哈——牧羊人，气泡蝎都在我这儿了，你拿什么阻止我。”
　　厄羊大笑，浑然不管身上逐渐增多的撕扯伤，漫不经心躲避着狼人。
　　“我不管你从哪里拿到的墨水，你根本修改不了自己的结局，没发现波动在逐渐减小吗？”
　　狼人嘶吼声夹杂在话语中间，声音传到林云舒耳朵里闷闷的，狼人和厄羊都扭曲变形。
　　听到狼人的话，林云舒果然感觉到波动在减弱。
　　本以为是在大海上行驶的船，结果不过是在生态缸里模拟的模型船，尽管有被四壁打回来的浪，船始终无法被波浪带到缸外，哪怕很多次已经处在快要溢满的生态缸的边缘。
　　林云舒现在就在这艘船上，但他抓住了一片浮木，很快林云舒意识到手感不对。
　　林云舒收回探出的身子，手指在墙上搓了搓，喃喃道：“纸？”
　　屋内咬牙切齿的声音传出来，“林云舒！”
　　林云舒再回过神来，屋内的厄羊已经狼人扯下很多块皮肉。
　　厄羊也不认输，打开的抽屉里很多钢笔，尖锐的笔头很多次刺入狼人的皮肤，带出的血迹被厄羊当作墨水，一遍遍在纸上书写：“亡羊补牢，犹时已晚。”
　　“我要你永远困在这个循环里。”说完，厄羊畅快的笑起来，即使被牧羊人扼住脖颈，俨然疯癫的样子。
　　“你冷静一点，这样下去对我们都没好处，我会变成狼人把你吃了，而你也以最不愿意的方法死亡。”牧羊人试图抑制自己转换为狼人。
　　“无所谓了，你永远在循环中就让我满足了哈哈哈——”
　　厄羊咳起来，被嘴里涌出的血呛住。
　　“牧羊人！”一声呼喊吸引张开大嘴，准备吞食血肉的狼人的注意，他向林云舒看去。
　　有什么东西向他飞来，牧羊人没反应过来。
　　狸子掷出的，半个属于林云舒的苹果击中牧羊人。
　　一张大红色面具攀附在牧羊人脸上，远远看去像是包裹住牧羊人整个脑袋。
　　牧羊人仰倒在地，发出哀嚎声。
　　林云舒趁机跑到书桌旁，书稿堆在桌子上，他一口气将水袋中的墨水倒在纸上。
　　如同是进了热锅，数不清的气泡蝎密密麻麻，向四处爬开，开始吸食四周的一切。
　　牧羊人的木屋，诡兔躲避的草丛，地下的洞……一切三维的东西又慢慢被压回二维。
　　“这样就可以了？”狸子的声音透露出害怕。
　　“嗯，结束了。”林云舒是指他的任务。
　　“那些蝎子在吃墨迹，我们又在变成二维的线，这样下去，我们不就回不去了吗？”
　　林云舒沉默一会儿，他并不认为梦境中的人还需要担心这个问题，对于他而言，任务处于第一位。
　　“我们需要从其他地方回去。”
　　林云舒招呼狸子拿桌上的纸。
　　狸子吞了下口水，“真的？”
　　已经看不清哪里还有白色的存在，就那么一会儿，桌上爬满黑色的蝎子，仔细看去密密麻麻，让狸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试试吧。”林云舒已经开始上手。
　　等两人赶到羊圈，林云舒已经开始看不清狸子，原本狸子站的地方逐渐变成一条黑线。
　　浮华生物研究所的面具不知是什么做成的，仍然发出淡淡的红光，所以林云舒还能辨别出牧羊人的位置。
　　如果转换到另一个角度，就可以看到一只巴掌大的气泡蝎正在吸食“牧羊人”的画像。
　　两人将攥在手里的，看不出形状的线条一一分发。
　　林云舒不知道声音还能不能被听见，给每个人都说一句，“站在纸上。”
　　林云舒接触到凉意，想到耳钉女手上的金属戒指，将一支装有墨囊的钢笔递给她，让她用画传达意思。
　　既然气泡蝎会被困在纸里，那么他们进入纸里也许会是另一条生路。
　　此刻寓言之家变成了画，想必狸子他们的现实就在这些手稿中。
　　还没等分发结束的林云舒站定，他感受到一阵失重，像是坠入大海。
　　快要溺水的林云舒在男孩家里的浴缸扑腾，听到声音的母亲感觉到不对劲，敲敲浴室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林云舒猛地坐起，一把将湿发拨至脑后，“没事，洗发露不小心掉水里了。”
　　“好，没事就行。”
　　听着脚步声渐远，林云舒放松下来。
　　林云舒看着卧室的天花板，心想，还没结束，明早要去一趟文具店。
　　明明清晨不该是文具店开门的时间段，那家店却开着门。
　　林云舒徘徊在货架之间，明明任务已经结束，他却还没回去，到底是哪里有疏漏。
　　红光在林云舒的视野里一闪而过，林云舒转过头。
　　货店老板的面前，那排据说是免费送的废笔里，一根直液式的笔吸引了林云舒的注意。
　　气泡蝎，林云舒一眼就能看出来，但其中还有什么东西泛着红光。
　　林云舒随意挑了点东西，到前台结账。
　　玻璃桌上几支笔摆开，店老板连头都没抬，“五块钱。”
　　一只手拎出那只直液式的笔，“店老板，这支笔送我吧。”
　　店老板抬头，熟悉的面孔印入眼帘。
　　“原来是你。”
　　林云舒和牧羊人异口同声。
　　随后，牧羊人的脸上多了一张面具，他倒向玻璃桌。
　　这个早晨变得安静，笔和五元钱工整得摆在玻璃桌上，只剩面具上的红穗摇曳。
　　这个梦境已经没了林云舒的身影。
　　“醒了？”
　　访七正在进行治疗舱的退出操作，林云舒一睁眼就看到舱门对面的访七。
　　“第一次正式治疗，感觉怎么样？”
　　访七坐到电脑旁的轮滑椅上，拿起白瓷杯喝了口水，随口问了句。
　　“感觉有乱，有点无厘头。”林云舒坐起来，摇摇头。
　　“没事，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他们刚刚出去，你喝口水缓一会儿，等会儿给你介绍下。”
　　旁边两个舱已经没了人，林云舒也没久待。
　　沙发上，沉默的男孩坐着听旁边的女孩说话。
　　林云舒在一侧坐下，访七则面对着两人，笑着跟林云舒说：“猜猜这两位是谁？”
　　林云舒翻着记忆，试探着开口，“厄羊和诡兔？”
　　诡兔打了个响指，“聪明！”
　　“两位有什么要问吗？”
　　一般治疗结束后，患者不会再与治疗师见面。
　　“是他啦！”诡兔用胳膊肘推推厄羊。
　　“您有什么疑问吗？”
　　林云舒鼓励的看着厄羊。
　　“你是怎么一直能认出我的？”
　　厄羊抿了抿唇，开口了。
　　林云舒愣了下，眸里泛起笑意，“您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让我过目不忘。”
　　这下轮到厄羊呆住了。
　　“哈哈哈。”诡兔大笑起来，惹得访七也忍不住笑了。
　　厄羊思考了下，推过来一张名片，“你之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找我。”
　　林云舒看了眼访七，后者笑着开口：“收下吧！你可是第一个夸这双眼睛好看的人。”
　　“那我就收下了。”
　　“你之后没事，也可以出来找我们玩。”
　　“哈哈，有机会一定去。”
　　林云舒没将这句话当真，一两个生物友好，不代表其他生物都是这个态度。
　　CX-330上嗜血的生物不在少数，所以浮华生物研究所很少有外出的机会。
　　“忙了这么久，你先去休息吧。”访七看着林云舒。
　　林云舒点点头，跟两位客人打过招呼后走了。
　　访七带着两位客人一路刷卡，将其送出浮华生物研究所，之后又返回刚刚的治疗室，那里有林云舒此次的治疗记录。
　　每次梦境治疗结束后，治疗师的脑电波都会被记录下来，作为治疗痕迹留存。
　　林云舒使用的红色面具，既能作为锚点将治疗师带离梦境，又能作为标记截取梦境，书写释梦书。
　　访七打开最新的记录，治疗室的电脑上显现出一段连续的脑波。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访七将其传输到自己的云端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