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荷风待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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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松风比平时醒得更早。
窗外的织女星天空是干净的湛蓝色，晨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室内投下柔和的光晕。他躺在床上，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鸟鸣，心里反复推敲着今天的安排。
下午四点，谢听澜要来。
在现实中。
这个认知让松风既期待又有些微的紧张。游戏里他们配合默契，但现实中的会面毕竟是另一回事——没有系统界面，没有数据面板，没有那些可以随时调取的游戏机制作为缓冲。是两个真实的人，在真实的物理空间里相处。
他起身洗漱，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开始为下午做准备。
厨房操作台上，昨天从市集买来的食材整齐摆放：嫩绿的薄荷叶浸泡在清水中，鲜亮的番茄和小葱，昂贵的鸡蛋，晒干的荷花花瓣和莲子，还有那罐珍贵的糖。
松风计划做三样东西：
一是薄荷凉糕，用市集买的薄荷叶榨汁，调入少量葛粉和糖，蒸制成清爽的绿色方糕。这是最简单也最保险的选择。
二是荷花莲子羹，用干荷花花瓣和莲子慢炖成甜汤，最后撒上少许干桂花——这是他昨天在“百工坊”额外买的。
三是糖渍番茄，将番茄切块，用少量糖和撕碎的薄荷叶腌制，冰镇后作为爽口小食。
都是极其简单的做法，在古蓝星时代可能只是家常小点，但在这个天然食材珍贵的星际时代，已经算得上是用心款待。
松风系上围裙——这也是昨天在杂货店随手买的，棉麻质地，浅灰色。
他开始处理食材。
薄荷叶洗净，放入石臼中小心捣碎，挤出青绿的汁液。葛粉用清水调开，加入薄荷汁和少许糖，搅拌均匀，倒入抹了薄油的方形模具中。蒸锅的水已经烧开，他将模具放入，调至中小火。
莲子需要提前浸泡，昨天睡前他就已经泡上了。此刻莲子饱满柔软，他小心地去掉残留的芯——虽然摊主说已经去芯，但他还是仔细检查了一遍。荷花花瓣用温水轻轻冲洗，褪去风尘，在水中缓缓舒展，淡粉色的花瓣边缘卷曲，有种脆弱的美。
莲子与花瓣一同放入小锅，加水，开火慢炖。清香随着水汽升腾起来，很淡，却真实。
番茄洗净，切成匀称的小块，撒上糖，点缀几片薄荷叶碎，用保鲜膜封好，放入冷藏箱。
做完这些，时间才上午十点。
松风看着料理台上的半成品，心里稍定。他清理了台面，洗净双手，然后戴上全息头盔。
游戏世界还有事情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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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江湖》，扬州城，“松风记”后院。
松风出现在老槐树下，深吸一口游戏中虚拟却无比熟悉的空气——混合着点心甜香、草木清气与江南水汽的味道。
秋月正在后厨忙碌，听到动静探出头：“老板，您来了。按照您昨日制作的配方，荷花酥的酥皮已试验三次，最佳层数为三十六层，口感酥脆而不油腻。薄荷水晶糕的琼脂配比确定为1:80，凝结效果理想。冷泡茉莉茶冻的茶汤浓度测试已完成，茶水比1:100，冷泡六小时香气与口感平衡最佳。”
松风走进后厨，看到操作台上摆着几碟试制品。荷花酥做成含苞待放的花蕾状，酥皮层次分明，透着淡粉色泽；薄荷水晶糕晶莹剔透，内嵌的蜜渍红豆如朱砂点翠；茉莉茶冻盛在白瓷碗中，茶汤澄澈，茉莉花朵悬浮其间，宛如水中落雪。
他各尝了一点。
“很好。”他满意地点头，“酥皮开得均匀，薄荷糕的甜度适中，茶冻的茶香清雅。就按这个标准，今天下午开始批量制备，明日正式上架。”
“明白。”秋月应道，“原料已预订，荷花花瓣和新鲜莲子一个时辰后送达。”
松风又检查了其他常规点心的库存和原料储备，确认一切井井有条。
前厅，春花正在接待客人。见他出来，几位熟客立刻围上来询问新品。松风笑着宣布：明日将有三种夏季新点心上架，作为掌柜归来的答谢，前五十位顾客可享九折优惠。
消息很快传开，店内气氛活跃起来。
午时过后，松风联系了文心先生。
通过游戏内置的通讯功能，文心先生的虚影出现在后院石桌旁——这是高级NPC特有的远程投影功能。
“松风小友，回来了？”文心先生捋着胡须，笑容和煦，“织女星之行可还顺利？”
“托您的福，一切安好。”松风行礼，“听说先生前日来找过我？”
“正是。”文心先生正色道，“研究会上月从一处古蓝星文明遗迹中，发掘出一批破损的书籍，经初步破译，似乎与古时‘茶宴’‘花馔’有关。其中提到几种以花卉入馔的技法，但关键部分残缺。研究会想到你在点心制作中常运用花材，便委托老夫问问，你可有兴趣参与这项复原课题？”
茶宴？花馔？
松风心中一动。这正好与他正在探索的方向不谋而合。
“晚辈愿尽绵薄之力。”他郑重应下。
“好，好。”文心先生连连点头，“相关资料和残片影本，稍后会通过加密信道发送至你的游戏邮箱。若有任何发现或需要协助，随时联系老夫或研究会陈理事。”
又寒暄几句，文心先生的虚影缓缓消散。
松风站在原地，思绪翻涌。游戏内的文化复原，现实中的手艺尝试，两条线在此刻隐隐交汇。他忽然觉得，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也许比想象中更有意义。
不过此刻，他需要先专注当下。
下午两点，松风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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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世界，晨曦公寓307室。
松风摘下接入装置，回到厨房。
薄荷凉糕已经蒸好，取出放凉，切成整齐的方块，淡绿色，半透明，透着清凉感。荷花莲子羹还在小火慢炖，汤汁渐浓，莲子酥烂，花瓣的色泽溶入汤中，呈现温柔的淡粉色。糖渍番茄在冷藏箱里渗出晶莹的汁水，番茄的酸甜与薄荷的清香交融。
他将凉糕摆入盘中，撒上少许干桂花。莲子羹盛入白瓷碗，汤勺轻放。番茄装在小碟中，红绿相间，色泽诱人。
都是极简单的器皿，但搭配食物的颜色，倒也清爽雅致。
做完这一切，时间指向下午三点四十分。
松风解下围裙，换了件干净的浅色衬衫，将房间稍作整理。窗户开着，夏末的风吹进来，带着窗外绿植的气息。阳光斜射，室内明亮温暖。
他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等待。
心跳比平时快了一些。
三点五十五分，门铃响起。
清越的电子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松风起身，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
透过门禁显示屏，他看到了外面的人。
谢听澜。
和游戏中有些不同——没有长发古装和那把一直随身携带的伞，而是一身简洁的深灰色休闲西装，剪裁合体，衬得身形挺拔。头发梳理得整齐，额前几缕碎发落在眉际。依旧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五官清晰分明，冰蓝色的眼眸正注视着摄像头。
松风按下开门键。
门向侧方滑开。
两人隔着门槛对视了一瞬。
“请进。”松风侧身让开。
谢听澜迈步走进来。他的动作平稳，目光快速而克制地扫过房间——不是审视，更像是在收集环境数据。
“公寓还习惯吗？”他问，声音与游戏中一样，平静而清晰，只是少了那些游戏音效的过滤，更真实地传入耳中。
“很好，比我想象的好太多。”松风关上门，“这边坐。”
谢听澜走到窗边的椅子旁，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看了一眼厨房方向。料理台上摆着准备好的点心，淡淡的食物香气在空气中飘散。
“你做了很多点心。”他说，陈述的语气。
“嗯，都是很简单的东西，用了昨天在市集买的食材。”松风走到厨房，将三样点心端到小餐桌上，“薄荷凉糕、荷花莲子羹、糖渍番茄，都是消暑的，快尝尝看。”
谢听澜的目光落在那些食物上。
他的注视很专注，片刻后，他抬头看松风：“你在现实中第一次制作？”
“对。”松风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工具和食材都有限，可能……不如游戏里那么精致。”
谢听澜没有接话，而是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
松风在他对面坐下，递过勺子：“尝尝看？”
谢听澜接过勺子，却没有立刻动作。他看着那碗荷花莲子羹，淡粉色的汤汁，酥烂的莲子，舒展的花瓣，热气袅袅。
“荷花莲子羹。”松风介绍道；“这是古蓝星华夏特有的夏季甜品，有清心安神、健脾养胃之效。适合夏季。”
谢听澜点了点头，舀起一勺汤，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
松风看着他。
谢听澜的动作很慢，像是在仔细品味。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松风注意到，他垂下的眼睫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怎么样？”松风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谢听澜放下勺子，抬眸看他：“清甜，莲子酥软，荷花香气隐约。糖量控制得当，不过分甜腻。”顿了顿，补充道，“比营养剂好。”
最后这句评价，用他那平静的语调说出来，莫名有种笨拙的诚实。
松风忍不住笑了：“这个评价标准……真是谢听澜风格。”
谢听澜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又尝了薄荷凉糕。凉糕入口即化，薄荷的清凉与葛粉的滑润结合，甜度很低，只有淡淡的回甘。
“薄荷凉糕，口感清爽。”他评价，“但比起游戏内的那款糕点略差了一些风味。但考虑到食材获取难度，当前版本已属优化解。”
松风点头：“我也这么想，但市集今天没有新鲜莓果。”
最后是糖渍番茄。番茄的酸甜汁水与薄荷碎交融，冰镇后的口感格外爽脆。
“糖渍番茄，做法简单，但风味平衡。”谢听澜吃完一块，放下叉子，“三种点心，虽然工艺基础，但原料处理得当，风味搭配合理。考虑到你是首次在现实中尝试，完成度超出预期。”
这一长串点评，精准得像产品分析报告。
但松风听出了其中的肯定。
“谢谢。”他真诚地说，“其实能做出来，还要多谢你的安排——公寓、厨具、地图，还有那些备注。”
谢听澜摇头：“只是基础支持。”
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点心，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房间染成温暖的橙黄色。
“游戏里，”谢听澜忽然开口，“回归新品的试制已经完成，明天上架。文心先生提到的研究课题，资料我已经收到，初步筛查后，有几处可能与你已掌握的点心技法存在关联。稍后发你。”
“好。”松风应道。话题自然地转向了他们熟悉的领域，那份初见的微妙局促感渐渐消散。
“另外，”谢听澜放下勺子，看向他，“你在织女星的长期规划，有更具体的想法了吗？”
松风想了想：“短期内，先适应这里的生活，继续游戏里的经营和研究。长期……也许真的可以尝试在现实中做点什么，比如小型的茶点工作室，或者与研究会合作的实际项目。但需要更多准备——不仅是手艺，还有对现有食材特性、保存技术、法律法规的了解。”
谢听澜点头，“如果需要市场数据或政策信息，我可以提供。”
“那我先提前说谢谢了。”松风笑道。
谢听澜看着他笑，冰蓝色的眼眸在夕阳下似乎柔和了些许。他没有笑，但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缓慢流动。
“松风。”他忽然叫他的名字。
松风抬眼。
“你适应新环境的速度很快。”谢听澜说，语气依旧是平稳的，但语速比平时慢，“无论是游戏里的经营，还是现实中的迁移。这种能力，在数据模型中是高价值特质。”
这算……另一种形式的夸奖？
“可能因为我没什么可失去的，所以敢尝试。”松风半开玩笑地说。
谢听澜摇头：“不是。是核心技能可迁移性高，且具备持续学习意愿。”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是优势，应当保持。”
松风看着对面的人。夕阳的光线勾勒出谢听澜清晰的侧脸轮廓，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在逆光中显得格外深邃。
这个人，总是用最理性的语言，说着最实在的肯定。
“听澜，”松风轻声说，“你今天能来，我很高兴。”
谢听澜沉默了一下。
“我也是。”他说，声音很低，但很清晰。
两人之间安静了片刻，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声音，和室内食物淡淡的香气。
谢听澜看了看时间：“我该走了，一小时后还有一个线上会议。”
“我送你。”
松风送他到门口。
谢听澜在门外转身：“点心很好吃。谢谢。”
“你喜欢就好。”松风站在门内，“下次……如果你有空，再来。”
“好。”谢听澜点头，“游戏里见。”
“游戏里见。”
门缓缓关上。
松风靠在门边，听着门外脚步声渐远，最终消失。
他回到餐桌旁，看着桌上剩余的点心。谢听澜很克制，尽管看得出对这些点心都很喜欢，但每样都像游戏里试吃一样，只吃了一些，不多，但很认真。
窗外，织女星的夕阳正在沉入远山，天空染成瑰丽的紫红色。
松风慢慢收拾碗碟，清洗，擦干，放回原处。
水声哗哗，他的思绪却飘得很远。
现实中的第一次见面，比想象中自然。谢听澜还是那个谢听澜，理性、直接、言语简洁。但就在那些平静的对话和刻板的评价之下，松风感觉到了一种真实的存在感——不是游戏角色，不是数据模型，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坐在他对面，吃着他做的简单点心，用他自己的方式表达认可。
也许，这就是开始。
一个在现实世界中，同样可以并肩前行的开始。
收拾完厨房，松风走到窗边。
夜幕降临，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如地上的星辰。
他打开个人终端，看到一条新消息。
发件人：谢听澜。
「荷花莲子羹的配方，如果加入少量百合，可能提升宁神效果。数据支持此推论。仅供参考。」
松风看着这条消息，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他回复：「收到。下次试试。」
很快，又一条消息进来：
「会议开始前，还有二十分钟。你明天游戏上线时间？」
松风回复：「上午九点左右。」
「好。届时同步新品上架数据。」
「好。」
对话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