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论如何在修罗场中艰难求生》萝卜爱吃肉

9、太阳升起时，月亮便失去了光辉

　　日子看似平静如水地过着，但时玖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成为严胜的伴读后，时玖的生活变得规律而忙碌。上午陪严胜在书房诵读经义，下午协助处理府中杂务，晚上则会给两兄弟做些宵夜。

　　表面上看，这似乎是继国家最和谐的一段时光。

　　然而，那个名为“天赋”的怪物，终究还是撕破了这层薄薄的温情面纱。

　　起因是一次寻常的剑术考校。

　　那是初冬的一个午后，继国家主难得兴起，带着几位家臣来到了练武场，视察继承人严胜的进度。

　　严胜表现得无可挑剔。他的动作标准、发力沉稳，每一招都严格遵循了教习的指导。面对陪练的武士，他虽然吃力，但依然凭借顽强的毅力坚持了几十个回合，最后虽然败了，但虽败犹荣。

　　家主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基础扎实，有继国家继承人的风范。”

　　严胜擦着额头的汗水，听到父亲的夸奖，那双素来冷清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喜悦。他下意识地看向站在角落里的时玖，仿佛在求表扬。时玖立刻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如果没有接下来的那个插曲，这一天本该是完美的。

　　“那个……是谁？”
　　家主的目光突然扫到了站在时玖身边的缘一。

　　缘一今天是被时玖硬拉来看热闹的。他穿着一身并不合身的旧衣，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个透明的影子。

　　“回父亲，是……缘一。”严胜恭敬地回答，语气里带着一丝作为兄长的回护，“母亲让他出来透透气。”

　　“哼。”家主冷哼一声，或许是刚才心情不错，他鬼使神差地指了指场中的陪练武士，“既然都在，让他也上去试试。我倒要看看，这个在娘胎里就带着不祥斑纹的东西，是不是连刀都拿不动。”

　　这是一句羞辱。场边的家臣们发出了低低的哄笑声。

　　严胜的脸色变了。他刚想开口求情，说缘一身体孱弱，却见缘一已经默默地走了出去。

　　他从武器架上拿起一把竹刀。
　　那把刀对他来说还是太长了。

　　陪练的武士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孩子，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小少爷，小心别尿裤子啊，我可不会……”

　　话音未落。

　　“砰——！！！”

　　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
　　时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阵狂风卷起了地上的沙尘。

　　下一秒，那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壮汉，已经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捂着脖颈处，痛得发不出声音。而缘一依旧站在原地，手中的竹刀甚至已经放了下来，仿佛从未动过。

　　全场死寂。
　　连风声都停了。

　　家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被捏碎。那双总是充满算计和冷漠的眼睛，此刻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死死地盯着那个被他视作垃圾的小儿子。

　　“……好。好得很。”
　　家主的声音在颤抖，那是发现了绝世珍宝时的狂喜，“四击。一瞬间击中了脖颈、手腕、膝盖和胸口。连我看都没看清。”

　　他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缘一面前，像是在看一件稀世兵器一样上下打量着他。

　　“从明天开始。”家主的声音响彻整个练武场，“给缘一换上最好的衣服，搬到东院。以后严胜的所有课程——无论是读书还是剑术，缘一都必须参加！”

　　说完，他甚至没有看一眼旁边那个刚刚还被他夸奖“基础扎实”的长子，便大笑着转身离去。

　　……

　　从那天起，继国家的空气变了。

　　原本属于严胜一个人的书房，多了一张桌子。
　　原本属于严胜一个人的教习师傅，现在要把目光分给另一个人。

　　而最残忍的是，这种“分享”并非均等，而是单方面的碾压。

　　习武。
　　那更是地狱。
　　教习师傅教了一套复杂的剑招，严胜练得满手血泡，汗流浃背，才勉强掌握了形。
　　而缘一只是站在旁边看了一遍。

　　“兄长，是这样吗？”他拿起刀，轻轻一挥。
　　完美。精准。甚至比师傅教的还要精妙。

　　时玖坐在书房的角落里，看着这一幕幕每天都在上演的“处刑”，心惊肉跳。

　　当缘一轻松背出古文时，严胜握着毛笔的手在剧烈颤抖，墨汁滴在纸上，晕染开一片漆黑。

　　当教习师傅赞叹缘一“天纵奇才”时，严胜站在阴影里，脸上的表情空白得可怕。

　　但最让时玖感到恐惧的，是严胜的态度。

　　他没有发火，没有抱怨，更没有在家主面前说缘一的坏话。
　　相反，他变得更加温柔了。

　　“缘一真厉害啊。”
　　书房里，严胜看着缘一写出的那笔好字，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缘一的头，“连夫子都夸你呢。看来以前是我耽误你了。”

　　“兄长……”缘一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没关系，你是弟弟，比哥哥强是好事。”严胜的声音轻柔得像春风，却让时玖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这样以后，你就能更好地保护继国家了。”

　　晚上，严胜会亲自指导缘一握笔的姿势，会把自己的点心分给缘一，会在父亲夸奖缘一的时候微笑着附和。

　　他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完美的、大度的、为弟弟感到骄傲的兄长。

　　只有作为贴身伴读的时玖知道，这副面具下，是一颗正在一点点崩坏的心。

　　……

　　深夜。
　　缘一已经被安排去了新的院子居住，书房里只剩下严胜和时玖。

　　严胜还在练字。
　　这已经是这个时辰的第三十张了。
　　他写得很慢，很用力，笔尖划破了纸张，在桌面上刻下一道道痕迹。

　　时玖走过去，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严胜，够了。”时玖轻声说道，“已经很晚了，休息吧。”

　　严胜没有抬头，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含着一把沙砾：
　　“还不够……时玖，还不够。”

　　他抬起头，那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绝望和自我厌恶。

　　“缘一……他只看了一遍。”
　　严胜喃喃自语，像是在说一个恐怖故事，“那篇文章那么难，我背了一整晚，他只看了一遍……就全记住了。”

　　“他挥刀的时候……那么轻松。而我……”
　　严胜看着自己满是老茧和伤痕的手，突然惨笑了一声，“我像个丑陋的小丑，在他面前拼命挣扎，却连他的背影都摸不到。”

　　“父亲……父亲今天看他的眼神，你也看到了吧？”
　　严胜的声音开始颤抖，带着一丝哭腔，“那是看继承人的眼神。父亲想让他当家主……那我呢？我这么多年的努力，这么多年的坚持，算什么？”

　　嫉妒。
　　时玖明白那是一种比毒蛇还要冰冷的嫉妒。

　　但严胜无法恨缘一。因为缘一那么乖，那么听话，那么崇拜他这个哥哥。缘一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只是……他继国严胜是个凡人。

　　“严胜……”
　　时玖心里一痛，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骄傲破碎的少年。在绝对的天赋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只能伸出手，紧紧抱住了这个浑身发抖的少年。

　　“你不是小丑。”时玖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柔声说道，“在我眼里，严胜是最好的。你的努力，你的汗水，你每一天都在变强的样子，我都看在眼里。”

　　“天赋是上天给的运气，但坚持是你自己的荣耀。”
　　时玖轻轻拍着他的背，“不管父亲怎么想，不管缘一有多强……我都只认你是继国严胜。你不需要和太阳比光辉，你就是独一无二的月亮。”

　　严胜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后猛地反抱住时玖的腰。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勒得时玖有些生疼。他把脸埋在时玖的颈窝里，压抑的呜咽声终于从喉咙里溢了出来。

　　那一刻，他的嫉妒并没有消失，反而因为时玖的温柔而变得更加扭曲和深刻。

　　他不想输。

　　不仅仅是为了家主之位，更是因为……如果他不再是那个优秀的“少主”，如果他变成了一个被弟弟随手碾压的废物，眼前的时玖……还会像现在这样看着他吗？

　　恐惧如野草般疯长。

　　“时玖……”
　　他在黑暗中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执念：
　　“别离开我……只有你，别离开我。”

　　“只要你还在看着我……我就还能……还能装作是个好哥哥。”

　　时玖听着这句近乎卑微的请求，心头猛地一跳。
　　她感觉自己不仅没能拔掉那根嫉妒的刺，反而成了严胜在这无尽深渊里唯一的救命稻草。

　　而这根稻草，随时可能因为缘一的光芒而被点燃。

　　窗外，一轮残月高悬。

　　而在东院的方向，那个被誉为“太阳之子”的缘一，正握着那只丑陋的木笛，彻夜未眠。

　　命运的齿轮，终于卡上了最致命的一环。

　　但时玖明白：不，你一直是个好哥哥，严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