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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 初进太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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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末期,矗立在圣灵大陆上的主要有九个大势力:大陆西方神族的众神王国;妖精族的自然之森;大陆东方精灵族的莱因哈特王国;大陆南方半兽人族的蛮荒之域;大陆东南部魔族的森罗王国;大陆各大山脉中的矮人公国,以及人族位于大陆北方的郑国、大陆中央的阳国和大陆中南部的赛伦公国。除此之外,尚有大陆龙翔东海一带的龙族群岛与挤在各大国之间起缓冲作用的林立小国。
许国便是在这动乱时代的其中一个小国。这个国家的版图真的很小,自然也就人口不多,致使兵力不强,加上生产又不富庶,在眼前群雄峙立的情况下,实在是小得可怜,弱得可悲。
说起来,当初的许国并不是这样的。历史悠久的它本来是个大国,却一连出了好几个不思进取的昏庸之主,加上多年积弊,便逐渐衰弱下来。更加不幸的是,它隔邻又恰恰崛起了两个新兴的强国。就这样,许国打了数场败仗,领土不断被人蚕食,最后还被逼得迁都以避,更要沦落至放弃王号,自贬为君,变成了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如今,许国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夹在郑、阳二强之间,只能整天看两个大国的脸色行事,小心翼翼不敢惹怒大国,否则便只有国破家亡的份儿。幸好,两强之间互相牵制,谁都不敢首先发兵灭许,许国才得以继续苟延残喘。
可是,谁又会料到,就是从这毫不起眼的小国,竟然出来一位改变了整个大陆的历史的风云人物呢?真个是「茅草窠里飞出金凤凰」了!
战国历1619年许惠君26年许国国都风丘城
「聪哥,上学好玩吗?」
「当然好玩,天行,你今年十岁了吧,应该很快便要上学了。」被问及的刘聪不禁微笑,看着面前粉雕玉琢般的邻家小弟。「你这么聪明,上学一定会取得好成绩的。」
他们住附近的都知道,这个许天行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孩子,读书过目不忘,对魔法也很有天分,规定学习的各种学问,均能触类旁通,就是琴箫之类的杂学,他亦很是精通娴熟,演奏起来,清纯悦耳的声音响彻云霄,其多才多艺,教人难以置信。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许天行遗传了母亲谢瑶的羸弱身体,体质不太适宜习武,可算是他唯一的缺点了。
许天行的父亲名叫许劭英,乃是许国国君的后裔。经历了三代人,血缘虽已渐趋淡薄,但总还算得上是正牌儿的王室贵冑。单听这块招牌,大家当会以为他们很富有,即使不是十分尊贵显赫,也起码衣食无忧。可惜的是,到了许劭英出生的时候,这个家族已沦落为破落贵族,失去了世袭的爵位封地。
「夫君,小行下个月便满十岁,该是时候要上学院接受正规教育了。」谢瑶轻轻走近丈夫,提醒道。
「这我也晓得,我正在考虑的是应该让天行进哪间学院读书。」许劭英低头沉吟道。「我家乃是正统的王公贵胄,自然不能教天行上那些平民学院,省得辱没了身分,也学不到好本领。说到贵族大学府,在附近的便只有太学了,那儿刚好快将开学,师资设备亦最为理想,可我们现在并无爵位在身,还不知晓天行会否被允许进入这间只招收贵族学生的院校就读。那里昂贵的学费就更不用说了,我们哪有如此大笔的金钱呢?」说罢他不住摇头,苦恼不已。
这倒也是实情,许劭英的姊姊许如凤出嫁时所为他换得的那一笔丰厚的聘礼金,经过这十年的开销花用,早就如同流水一般,给消耗得七七八八了。现在,两口子往哪处再去找儿子的学费呢?
谢瑶凝视丈夫,心内暗暗叹息,其实平民学院当中也有精英学府,教学质素备受大陆各国认可,以许天行的资质和本领必可考上,虽然始终及不上全国最顶尖的太学,但学费可便宜多了,不过看来丈夫是怎么也不会同意儿子前往平民学院就读的了。唉,生活都尚且朝不保夕,还要死命的揽着他那块贵族招牌不肯放手,偏要作那「打肿脸充胖子」之举,花费大量金钱来干支撑门面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这又是何苦来由呢?
「可否去找姐姐帮忙?」谢瑶无奈地提议说。
许劭英犹豫道:「这个不太好吧?所谓『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去麻烦她和夫家,怎样也说不过去。」
「这又不行,那又不行,自己又没有办法,你到底想怎样?」谢瑶终于生气了。「都不晓得我谢瑶前世作了甚么孽,竟然嫁给了这样一个不争气的丈夫!」说着说着,忍不住委屈地落下泪来。
「瑶,别这样。」看见一向温婉柔顺的妻子难得地发怒,许劭英立刻陪笑道。「是我不对,你别恼了,我也不是不愿意去姐姐处寻求协助。一家人有甚么拉不下脸的?我只是怕……唉……」没有再说不下去,许劭英只是叹了一口气。
「怎么?你怕姐姐她不肯帮忙?」谢瑶何等精明,立时心领神会地接口道。
许劭英默然点头。
原来,许如凤自从嫁入豪门,成为名副其实的贵夫人后,便从来没有主动与娘家的弟弟来往过,更不用说接济一下弟弟夫妇二人了,也不知她是嫌弃他们穷困,怕与他们往来降低了身分还是怎的。
谢瑶却不以为然。「不管怎么说,血浓于水,手足感情还是有的。再说,你这弟弟亲自上门请求她帮忙,姐也很难不答应。为了小行,我看你只好委屈点儿了。」
「好,我这就过去姐那里,你就待在家中等候我的好消息吧!」许劭英终于下定了决心。
※※※
时近中午,许如凤方才起来洗漱完毕,正侧身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却意外地见到下人来报告说舅老爷来访。
许如凤侧起头思索半晌,吩咐道:「你带舅老爷至大厅奉茶,我这便出来。」
「是,夫人。」
许如凤化了一个薄妆,换过一件正式的衣裳,这才施施然地带着侍女步出寝室,踏过长长的回廊来到正厅。一边走,她一边暗自嘀咕,这许多年来,兄弟从不会来串门子,今天是怎么了?
大厅里,许劭英正坐在舒适的座椅上左顾右盼,为姐夫家的瑰丽奢豪而目瞪口呆,赞叹不已。正看得起劲,便见穿著一身华衣丽服的许如凤步进厅内。
「姐!」许劭英急忙站起身子,红着脸唤道。
「是劭英啊,坐吧。」许如凤微一颔首,轻移莲步走到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下,那婢女则待立于她身后。
许劭英仔细端详许久不见的姐姐。许如凤果然不愧为当年风丘城的首席美女,只见十年时光的消逝非但未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令她年华老去,反而让她变得成熟美艳,更具风韵,再加上华衣丽服的衬托,使她显得高贵无比。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仪态万千的贵夫人,竟是出身自门庭破败的破落贵族之家呢?也难怪许如凤不愿别人知晓她是许家的女儿,尽量避免接触娘家了,许劭英心内暗叹。
另一方面,许如凤也在暗暗打量着弟弟。看他满面风霜之色,知晓他的日子并不好过,心内不禁为这些年对他的忽视生出一丝歉疚之情,但却很快又被她的理智压下。
「姐在此过得很好吧?」许劭英首先开口说。
许如凤微微一笑,淡淡道:「唔,吃的是山珍海错,穿的是绫罗绸缎,又有甚么不好的?就是闷了点儿。」说着语气一转,调侃道:「今天刮的是甚么风啊,竟把弟弟你吹来了?」
「咳,只是久不见姐,来看看罢了。」许劭英略有点尴尬,轻咳一声问道:「姐夫呢?」
「他?他上朝去了,哪像你这么空闲?」许如凤用略带讽刺的口吻道。
许劭英闻言,更是窘迫不安,低垂着头,一时不知说些甚么才好,两人之间的气氛颇为尴尬。
许如凤看着欲言又止的亲弟弟,瞇起一双凤目,眼中略过一阵复杂的感情。静默了一阵,她叹了一口气,道:「有甚么事,你便尽管说吧!怎么说,终归姊弟一场,姐会尽力帮你的。老实说,是不是不够钱用?」
许劭英抬起头,面上布满深刻的感情,感动地道:「多谢姐,那我就直说了,这次来其实是为了天行的事。」
「哦,我那聪明伶俐的侄子吗?他怎样了?」许如凤微有些意外,她本来心想兄弟此来不外是为了借钱,不料却是别的事情。
「姐也知晓,天行他快满十岁了,该是上学读书的年龄了,我想让他进太学上课。」许劭英接着说。
「甚么?太学?」许如凤大吃一惊,迟疑道:「这……这可不大好办,你也知道,那儿向来只会招收那些高爵权贵的子弟就读,而学费也极其昂贵。」
「姐,」许劭英焦急不已,近乎哀求地道。「这我知晓,但姐难道让我教天行到普通乡间小学,与那些贱民们一起学习吗?」
「咳,这样确实不行。」许如凤神色一凛。「天行这孩子天资优异,乃读书的上佳材料,埋没了亦的确可惜。况且,他乃许家三代单传,家庭未来的希望就全搁在他身上了,定须好好培育不可。唔,这样吧,待你姊夫回来,我与他商量一下,尽量尝试替你安排就是了。」
许劭英不禁喜出望外。「那么,拜托姐姐了。」说毕,他起立一躬身,便要告辞。
「诶,等等。」许如凤急忙上前止住弟弟,略微责怪地道:「你难得到来,也不留下吃上一顿饭,世上哪有此种道理?」
「我只是怕麻烦姐姐。」许劭英惶恐不安地道。
「哪里话来?」许如凤轻斥道。「你的两个侄女你恐怕还未见过面呢,怎能这样便走?」
「侄女?哦,是玲儿和雪儿吧?」许劭英想了老半天才勉强记忆起来。「她们定是长得与姐姐一般貌美如花了。」
「雪儿也还好些,玲儿便……唉,完全遗传了她父亲那边的……」一提起此事,许如凤脸上便没了笑容。「吁,不说这些了,我们先到饭厅用膳吧!」挥了挥玉手,许如凤拖起兄弟,当先朝饭厅走去,一方面也不忘回头吩咐侍婢:「去,把两位小姐带来。」
见了两个外甥女,与她们用过午膳,许劭英便返抵家中把情况说与谢瑶知晓,两小口子便在家等待许如凤的消息。果然三天后,许如凤即派家仆前来告知,谓一切妥当,并已替许天行办好了入学手续,明天便是开学日,叫他们让儿子去报到。两夫妻又惊又喜,对许如凤万分感激,急忙唤来许天行,通知他准备明天开始上学。
「娘亲,您唤孩儿来此不知有何吩咐?」小小的许天行一副认真的样子。
「小行,你明天便要去上学了。」谢瑶慈爱地抚着儿子的头发,柔声道。
「上学?便是聪哥他们每天都要去的地方吗?」许天行天真的抑起小脸。
谢瑶望着可爱的儿子,忍不住露出微笑。「对。」
「不对。」许劭英突然插口道。「那不同的,我们是王室,你上的是贵族院校——太学,大陆上顶儿尖儿的学府之一;人家上的只是专门教授平民的乡镇小学,那是绝对不可以相提并论的!」
「哪有这么大分别,不都是学校?至多是教授的课程知识深浅程度不同罢了。」谢瑶皱眉道。
「当然有分别了,那是身分地位的象征,可重要了!」许劭英认真地说。旋又转向许天行,板起脸孔严肃地问:「还有,天行你何时与别人那么稔熟了。聪哥?那是甚么人?」
「哦,那不过是对街那户姓刘的人家的儿子刘聪,比小行大一岁。我见小行没有兄弟妹妹,小孩子整天闷在家里也怪可怜的,便作主让他作了小行的玩伴,偶尔到他家去玩儿。」谢瑶代为解释说。
「甚么?瑶,你好不懂事!」许劭英跌足长叹道。「你怎可以让天行与那些贱民玩在一起?亏你也还是个贵族小姐出身,居然不懂得这些避忌?」
「不用如此拘泥吧?他们虽是平民,但毕竟也属正当人家。」谢瑶不服气地分辩道。
「哼,待到儿子染上那些贱民习气,你再后悔便太迟了,幸好给我发觉得早!」许劭英冷笑一声,一把扯过站在旁边听得满脸茫然之色的儿子,肃穆地吩咐道:「天行你给我记着,我们乃许国国君的血脉,正统儿的王室苗矞,万万不可自贬身价,与那些贱民混在一块,明白了没有?」
许天行完全不明所以,疑惑地询问道:「为甚么呢?父亲,聪哥他的为人很好啊!」
许劭英听了更是愤怒,厉声斥喝道:「住口!都跟你说了,不要跟那些贱民们有任何往来,更煌论称兄道弟了。甚么聪哥、聪哥,还叫得那么亲热。哼,以后不要再让我听见这个名字从你口中出来,不然可有你好受的!」
许天行惶恐地望着盛怒的父亲,委屈地撇了撇嘴,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谢瑶心痛不已,急忙把许天行搂进怀里,柔声地安慰着,一方面责怪起丈夫来。「你对儿子这么凶干吗?他又没有做错甚么,最多以后不见那刘聪便是了,反正小行应该会在太学认识到不少朋友,他们总应该是可以结交的贵族子弟了吧?」
「这样最好!」许劭英冷冷丢下一句话,拂袖便去。
「好了,小行,不要哭了,明天上学很好玩啊,而且在上学前哭肿了双眼会教老师与同学们引为笑柄的。」剩下的谢瑶只好继续安慰儿子。她抬起许天行微笑道:「另外,你要记住能进太学读书是很难得的,可要努力了,小行你很聪明的,肯定能把其它人都比下去。」
对!虽然父亲这么一说,社交活动一下子就全没了,但他在学校那里应该能交上朋友啊!要去的地方,好象曾经听贵族们说起过,那里是个上等人学习的地方,不过小孩子总应该是善良友好的吧?希望这次能够找到一些父亲认可的伙伴,希望一切能够往好的方向发展……
当时,许天行并没有想到,就是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个重要的人,改变了他的整个人生。
于谢瑶的安慰和逗弄下,许天行终于破涕为笑。可她却并不知晓在许天行幼小的心灵中,已经永远留下了一个疑问——为甚么贵族不可以和平民做朋友?何解人要有等级之分?事实上,直至许多年后,许天行回忆起这件事时仍旧印象深刻。
「我便是因那无聊的等级制度,而失去了我童年时的第一个好朋友。」
——摘自大陆名人记事.圣皇龙天行语录
※※※
许国开国之君神武王许建成创立的太学曾经是圣灵大陆上最好的学院之一,随着许国的衰落,太学虽然已经大不如前了,但仍然是许国国内最好的学院。学校的常规学制为期七年。学生们要学习的基础项目主要有三大类:学术科——包括各种语言文法、历史文学、算术几何、地理常识、音乐美术等各种课程;武术科——包括骑术、军事常识、和各种兵器、武技运用等;魔法科——包括神术或者魔术、魔导具知识、魔法阵、魔药学、炼金术、天文星座等。除了这些独立完成的课程之外,学生们还要组队参加一些活动,例如球类比赛、团体旅行等等。
「历史使人明智;诗歌使人灵秀;算术使人周密;哲学使人深邃;伦理使人庄重;逻辑修辞学使人善辩。如此种种,皆是吾辈后人的必修科目。」
——摘自大陆名人记事.神武王许建成语录
很难解释为甚么许国太学会如此著名。不错,绝大多数的贵族和官员们是从这里毕业的,但那更多的是因为它是这一带唯一的一所高级学校。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许天行便被父母唤醒,从温暖的被窝中拉出来,预备上学去了。
「你们该走了,不然会迟到的。」谢瑶微笑着送两父子踏出家门。
许天行走向他的母亲,拉起她的手。「再见,妈妈。」
「再见,亲爱的。」
许劭英拉着儿子的手,直把儿子送到太学正门。放眼望去,只见大门外经已聚集了无数人众,全都是锦衣华服的贵族子弟,在父母的陪同下,从驷马高车中下来,走进学院里去。而学院守门的人则无不点头哈腰,恭敬之极。
许劭英见状顿了一下,一阵犹豫之后,这才壮起胆子拖着儿子往大门走去。还未接近入口,其中一个守门的中年人已然立刻过来拦住他俩,收起刚才的笑脸,恶形恶相地叱喝道:「忒那贱民,也不看清楚这是哪儿,太学是你们能随便混进来的地方吗?」
许劭英急忙躬身陪笑道:「老哥,您恐怕误会了,我们也是贵族。您看,这是入学证明。」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张薄纸,恭敬地双手递给守卫。
「唔?」中年人接过证书,斜瞇着眼睛怀疑地上下打量许劭英、许天行二人,像是在困惑竟然有他们这样落魄的贵族,而如此模样的人也能够取得入学资格就更奇怪了。这也不能怪他,两父子今天虽已穿戴了他们最好的衣饰来学院,但相较起那些大贵族们一身金冠锦袍玉带,还是寒碜之至,那是万万不能相比的。
反反复覆地仔细检验过该张入学证明不下十遍,中年汉子终于相信那是真的了。他随手把证书丢回给许劭英,努努嘴示意守卫们放行,便站回一旁不再搭理他们。
父子们随着广大人流进入太学,向前走去。途中,许劭英小心的拉着许天行绕路避开那一堆堆牵着儿子、谈笑甚欢的当朝权贵,尽量不引起任何注意。将近举行开学典礼的大礼堂时,许劭英停下脚步,凝重地叮嘱儿子道:「父亲只能送你送到这儿,接下来你就要自己进去了,直至放学时你娘来接你回家。在学校里,以后便要靠你自己了,记紧要努力学习。还有至关紧要的事情,天行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比不得其它人,因此你对老师们要绝对服从,对同学们要谦恭礼让,就是对刚才那些守卫之类的人众,也一个都不能得罪。在这里的人的身分,可不是我们这种破落贵族能随便招惹得起的。不然有甚么事上来,连父亲也护不了你,听明白了没有?」
许天行听得满面迷惘之色,似懂非懂,不过为了不让父亲担心,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许劭英松了一口气,便转身准备回家去,边走他还边频频回头,像是不太放心让许天行一个人独自留在这儿,似乎害怕他会闯祸。
目送父亲远去后,许天行孤踽踽步进大礼堂,只见内里一群群的贵族公子们正在愉快地谈笑嬉闹,显是彼此早已相识,而且还是十分稔熟的那种,教许天行不免挂念起被父亲勒令自己不准再见面的好友刘聪他们,顿感失落不已。
许天行逛遍了整个大堂,却并没有发现一个认识的人,孤独的他只好腼腆地步近一群差不多年纪的同学,打算去结识他们,大家交个朋友。岂料那些小贵公子们甫见他走近,即向他的方向投去鄙夷的目光,不屑地嘲笑着一哄而散了。许天行起始还以为是巧合,刚好那群小孩害怕生面孔,可一次是如此,两次又是如此,每当许天行走近,人们总是不经意地躲避开,这不能不让他感到一丝不对劲了。但那处出了差错,他却又真的说不上来,没有法子之下,只好一个人闷闷不乐地离开人群,找了一个寂静无人的角落坐下,暗自懊恼不已。
「难道我长得当真如此讨厌吗?不然怎应没有一个人肯理睬我,让我加入一起玩儿?」年幼的许天行并不了解问题所在,只有郁郁寡欢地看着其它人嬉玩,自己则生起闷气来。
不久,钟声响起,所有学生立刻停止玩闹,肃静下来,各自找了个座位坐下,整个大礼堂静得落针可闻,开学大典终于正式开始。
好不容易听完校长长篇大论的训辞,不外是讲解校规、勉励同学努力学习,将来好为祖国效力之类的经典东西,毫无新意。还未听完,许天行已然昏昏欲睡,谁知接下来又是一大串分班事宜,直弄至将近中午,许天行才首次踏进了自己的班房。
步入班中,许天行发觉约一半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人,他环顾四周一遍,找了一个坐在中央、样貌看起来比较友善的男孩,走到他隔邻坐下。许天行坐好后,正想与邻坐的同学攀谈,焉知他却已实时站起身来,移到了后面的位子面前坐下,竟是把许天行独个儿撇在当地。
许天行顿时目瞪口呆,万分尴尬,心中暗想:「不会吧,又是如此?我当真失败!」
正怔忡间,后面同学们谈笑间隐约传来「贱民」二字。
伶俐的许天行霎时恍然大悟,想了半天的疑问终于解开——原来这些大贵族们是看不起他这「贱民」!
没多久,其它同学也陆续到来,各自或呼朋唤友围作一堆,或随便找了一个位子坐下,可就是没有人肯与许天行一块儿坐。最后结果是,整个课室都坐满了人,就只有坐在正中央的许天行身侧的座位没有人坐,情形看起来兀突之至。
正当许天行在胡思乱想之际,他们的导师缓缓步了进来。那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学者,两鬓经已斑白,留有一把长长的胡子,甚有儒士风范。许天行见状不禁心中暗喜,想来这样饱读诗书的学者,理应不会如同那些酒肉之徒般因身分而瞧不起人了吧?
只见那老学者在众人面前站好,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各位同学好,我乃你们今年的学科导师张绍辉。我会尽量的教授你们各类经书学术,也请同学们认真上课,专心学习。要知道学院不比你们家中,若谁人在上课时有任何不恰当之行为,不论身分地位,本人必定严惩不汰!」
许天行暗暗点头,心道:「果然不出作料,我并没有看错人,这样很好。」
环顾满室寂静、留心倾听他讲话的学生,张绍辉满意的点了点头,放软语氯道:「很好,既然大家都明白了便行。你们都是初来乍到,相互之间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现在大家不如首先轮流介绍一下自己吧!」
众学生立刻轰然响应,争着起立发言。
「我叫许天龙,父亲为王族公子刚成君,换言之,当今国君乃我的亲伯父!」一位骄矜的小公子趾高气扬地高声宣布。
「啊,是王族嫡系呢!」所有人包括导师在内都不免心中一懔,发出了阵阵惊叹。
「这个人得罪不得。」张绍辉心想,急忙堆起笑脸,恭敬地说:「劳烦公子了,公子请坐!」
那小公子得意洋洋地坐下,这时另一个男孩看不过眼,连忙站起宣称道:「我是黄逸华,成侯的长公子,黄国后的亲侄!」
「啊!后族的人!」
「小侯爷呢!」
众人又窃窃私语了起来。
「唔,这个也不可小觑!」张绍辉再次暗中提醒自己铭记。
这时又换了另一个人。
「我乃相府三少爷董永。」
「啊!是传言中当朝相国最疼爱的幺儿!」
「董相国权势滔天,听说连国君也要礼让三分!」
「这个亦不弱呢!」
众人一轮发言之后,导师张绍辉已然大致上心中有底,这里那些人不能得罪,那几个要留神点儿。突然,他一转身睹见坐在正中央的那个衣饰普通的小男孩似乎还未曾介绍自己,便用手指向他,扬声说:「那坐在中央的,对,就是你!你好象还没有发言吧?别磨蹭了,就只剩下你一人了。」
一时间全班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许天行身上。
「我……」许天行怯生生地站直身子,深呼吸一下,鼓起勇气道:「我叫许天行……」
众人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显是听了许天行的名字,以为他也是显赫的王族成员。
却听许天行接下去说:「我的父亲现时任职为宫廷书记官。」
「嘘!」周围立时一片「嘘」声四起,所有人都以充满鄙夷的眼光望着许天行。
「还有国姓呢,原来却只不过是一个破落贵族,亏我还一下子被他的名字唬得一愣一愣的!」一位同学不甘心地说。
「我说难怪他衣衫褴褛哩,原来是个破落贵族!看他的穷酸样……啧啧啧……真是的……」
「宫廷书记官?这样小的一个官职都敢说出口来?少丢人现眼了!」
「是啊,真的不晓得他这种人如何可以混进太学来的,真奇怪!」
「还真亏他有脸来上课!」
略带侮辱性的言论充斥着整个班房,就连那一副道貌岸然状的导师也不例外,丝毫不掩饰他的轻视,不屑地别过脸去,没好气的冷冷道:「知道了,许天行坐下,别阻碍着上课。」
许天行在家里可说是天之娇子,自出生起便被父母亲捧在掌中疼宠呵护的宝贝,何曾受过此种屈辱?不禁气得脸色发青,差点儿便忍不住拍案而起,破口大骂起来,但一想起父亲临走前的叮嘱,又见自己势孤力弱,因此最于还是死命强忍住了。
「料不到连导师都是这样,只会向权贵们摇尾巴,真是枉读圣贤书!哼,你们以为自己是贵族便很了不起吗?在我眼中还不是一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靠着祖荫,整天只会荒淫挥霍、不事生产的废物?」许天行紧握双拳,咬牙切齿地用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怨愤地咒骂着,激动得十指的指甲均深深掐进了掌心,他尚浑然不觉。许天行转念又感叹道:「唉,聪哥他们便不同了。他们虽说是父亲口中的『贱民』,但待人真诚友善,岂不比这些所谓『贵族』优胜得多了?真不明白父亲是怎么打算的,居然不许我与他们来往,难道希望我在此『侍候』这些垃圾贵族吗?」
许天行就这样心中积聚着一肚子气,呆呆坐在座位上,整天一直郁闷不已。因此在接下来的课堂里,他都是心不在焉,不停胡思乱想,诅咒谩骂,连学术课完结后,另外的魔法及武技导师进来介绍课程,他也全不知情。许天行上学的首天便是在如此不愉快的情况下度过。
好不容易忍受至放学,许天行即急不及待地奔出太学,却见谢瑶早已在外头等着。甫见到最疼爱他的母亲,许天行立刻带着满腹委屈向她奔去,一头扑进她温暖的怀抱里,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一时之间承受不了这许多的。
谢瑶双手接着心爱的独子,把他深深地揽进怀里,并且轻拍他的肩背安抚着他。她还以为天行只不过是不太习惯离开父母这么久不能见面而有些不适应,完全料不到情况居然这样严峻,自己的儿子在太学内竟然会遭受到如此不堪的待遇。唉!不知当她发觉之时会有何感想,会否为自己当初强要让儿子挤进太学内就读的决定而悔恨不已呢?
「好了,小行。」谢瑶柔声安慰着儿子,同时发现她俩身旁不知从何时开始,经已众集了一小群来看热闹的人,不少人还在发出不堪的冷笑声。谢瑶心内一惊,隐隐察觉出了一丝不妥当,连忙对儿子道:「我们先回家再说。」便拖起许天行急急走了。
回到家里,谢瑶这才仔细打量着神色有些异样的爱子,关注地询问他。「孩子,怎么了?你在太学里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许天行摇摇头,默然不语。
谢瑶却并没有放弃,不死心地继续追问道:「学校生活还过得去吧?老师同学们待你可好?」
「有钱有权有势有地位便会过得好!」许天行在心中冷笑,可他却不愿意再多谈此事,便顾左而言右他的说:「妈,你不用担心,我会努力适应学校生活的。」
原来许天行年纪虽小,人却比他的真实年龄来得要成熟许多。他不愿意把此事告诉母亲,是因为这样做非但于事无补,还只会白白地让她为自己担心一场。他深深明白到,除非他选择退学,否则这种事情谁也帮不了忙,他只能倚靠自己去解决,或者应该说——去抗争。
对,我绝不能做不战而降的怯懦之徒!我绝不能教别人给小瞧了去!我要抗争到底!
谢瑶再胡乱问了几句话,结果皆不得要领,便也渐渐把此事丢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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