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报岁》三良哇

5、第五章

　　府医被请到了平妻蒋滟的屋里，没过多久就笑眯眯的出来了，蒋滟怀孕两月有余了。

　　“好，太好了，滟儿的肚子真是争气，我关府也是后继有人了啊，哈哈哈。”

　　关老爷搂着床上的蒋滟，抚着她的鬓发，笑得开怀。

　　“嗯，现如今你怀了身孕，万事小心些，儿啊，让下人们都仔细些照顾她。”

　　老太太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笑着看着床上的人。

　　关夫人也过来了，攥紧了手里的手绢，皮笑肉不笑的祝贺着。

　　“恭喜妹妹啊，也不知这一胎是男是女，想必是男是女，老爷都是喜欢的。”

　　蒋滟腼腆的笑着，窝在关老爷怀里，温柔的抚了抚肚子。

　　没过几天，关夫人把小少爷叫到屋里，说是要和小少爷聊聊天，解解闷儿。

　　“老爷如今喜欢那人得紧，要是生下来是个男孩，我不知还保不保得下你，唉。”

　　关夫人叹了口气，细峨眉微微皱起，惆怅的揉了揉额角。

　　“没关系，母亲已经对我极好了，要是我被赶出府，万万是不会牵连母亲的。”

　　小少爷诚恳的说着，望着关夫人。

　　“可是母亲舍不得你呀，唉。”

　　说着关夫人带着哭腔，捏着手帕，低头点了点眼角。

　　小少爷板着脸，冷眼看着眼前的人，等关夫人再抬头看他时，他又是一副热切的模样。

　　“母亲一定会保下你的，你也会相信母亲的对不对？”

　　关夫人安抚的拍了拍小少爷的手背，看着他。

　　“是，儿子但凭母亲安排。”

　　小少爷一下跪在关夫人脚边，拱手说道。

　　“好孩子，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关夫人听到想要的答案也没再多留人，放小少爷回去了。

　　小少爷回到院儿里就看到了初五在屋旁露出的半个身子，他定是又找了个地方坐着。

　　小少爷放轻脚步走过去，初五像是在发呆，等到小少爷站在他旁边他都没发现。

　　小少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知是什么植物的藤张着叶，爬到了外墙上，差一点就到顶了。

　　小少爷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但是见初五还没回过神，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的手慢慢靠近初五，到了他的脸旁边，将他额前的碎发撩起。

　　初五吓了一跳，没动，身子僵着，黑漆漆的眸子看向始作俑者。

　　小少爷见这反应，眯着眼，笑出了声，脸上难得有了这个年龄该有的纯真。

　　小少爷收回了手，也在一旁坐下了。

　　“小少爷....地上脏。”

　　“无碍，你怎么老是一个人发呆啊？”

　　初五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眼神回到那片墙上。

　　“小的.....”

　　初五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小少爷也不急，撑着下巴看他。

　　“小的没有偷懒，....小的只是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初五磕磕巴巴的说着，收回目光，低头捻了捻自己食指的茧，像是又走神了。

　　小少爷觉得这人没什么城府，至少现在看起来是这样的，留在身边也未尝不可。

　　初五的父亲去世得早，是在服徭役的时候没的，他和母亲相依为命。

　　他身子不怎么好，偶尔帮着母亲打理田里的事。

　　粮食有一顿没一顿的吃到了他十岁左右的时候，他母亲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了，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于是他就去人牙子那里讨饭了。

　　只是他身子不好，干不了重活，也不会什么活计，也就只能干些简单的粗活。

　　“你多讨好讨好那些有钱人家，到时候在人家那里长做，工钱也会多些。等你二十几岁攒够了钱，娘就去帮你找媒婆说亲，娶个姑娘好好过日子。”

　　初五的母亲说着，满是老茧的手握着筷子，挑起碗里的豆酱抹在不到巴掌大的馍馍上。

　　初五没作声的点了点头，啃着馍馍。

　　初五的母亲看着默不作声的儿子，叹了口气。

　　自从他父亲走后，自己身体每况愈下，家里好些钱都拿去给她抓药了，她开始为初五担心，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什么时候就走了，留下她这性格木讷的儿子。

　　风吹过田里的庄稼，也吹到小少爷院儿里的桂花树上，叶拥着零碎的花，莎啦啦的响。

　　小少爷转着手里的刀，瞥向院角处。

　　他那木头似的随从又在树下发呆了，只要自己未曾吩咐什么事，或者吩咐了他做完了，他就会找个地方这么干坐着。

　　有时候小少爷都怀疑太阳是不是绕着他转了，太阳正当空的时候他在那儿，太阳落在树杈子上了，他还在那儿，太阳都走得还剩半个身子了，他还在那儿。

　　小少爷走过去，俯视着初五。他头发上沾着落下的桂花，零零碎碎的在那如墨般的青丝上，看着怪碍眼的。

　　小少爷抬手摘去那桂花，初五激灵了一下，然后恢复如初，小少爷总喜欢这么逗他，悄悄的到他身边来，然后突然闹他。

　　“要不是朝食，哺食都吃了，我都要以为你是化成人形的妖怪了。”

　　小少爷没由来的说了一句，倒是让初五回了神。

　　“小少爷，此话怎讲？”

　　“你整日就这么坐着，也不做别的事，也不与人交谈，像是棵树，本来就是长在土里不动的。怕不是树妖成精？”

　　初五听到小少爷的话，眉眼弯弯，偏过脑袋，捂着嘴笑了。

　　那笑声倒是挺清亮的，和他这沉闷闷的人一点也不相配。

　　小少爷想着，他还是这几个月来第一次听到这木头笑，他们没说过几句话，只是有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外面的事。

　　这木头总是闷闷的，说什么都没情绪，干巴巴的回答，是万万不会主动搭话的。

　　“小少爷的话可真有意思，像话本子里的妖怪那样吗？”

　　初五顿住了，像是在想象真有那么一个修炼成人的树妖。

　　“那他岂不是晒晒太阳就能活，说不定还有一身通天的本领。”

　　初五想得入神，小少爷看着他，难得知道木头在想什么，小少爷又起了逗弄的心思。

　　“那也说不准，他还吃人呢，在没有月亮的晚上，将人吞入腹中，嚼得骨头血肉咯吱咯吱作响。”

　　小少爷绘声绘色的说着，瞧着一旁初五的反应。

　　初五皱了皱眉，吞了吞口水，眼巴巴看着小少爷。

　　“小少爷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见过啊。”

　　小少爷看他深信不疑的模样，笑了起来，身子慢慢靠近了初五，抬手罩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今日云厚得都散不开，晚上怕是没月亮了。”

　　看着木头捏紧了衣角，身子僵硬的不敢看他，小少爷就知道木头是这般好骗，心里一阵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