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报岁》三良哇

4、第四章

　　小少爷越是这般为他求情，关老爷就越不想如他的愿。

　　“这般手脚不干净的人，留不得！此事就到此为止，你休要再求情，不然别怪我不顾父子情意。”

　　小禾被拉出去放到了院里的木板凳上，他还要叫嚷着说些什么，只是嘴被粗布塞住了，声音呜呜咽咽的。

　　小少爷额头红了，眼睛也红了，他连忙追出去，跪在小禾身边。

　　“小禾，对不起...没能救下你...小禾..”
　　小少爷的声音带着哽咽，抬手遮住了眼睛，像是在掩面哭泣。

　　关老爷和老太太就这么冷眼看着，甚至还带着些愉悦，还是第一次他为别人落泪。

　　小禾痛得直流泪，眼神带着怒火瞪着小少爷，他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不承认，他觉得是小少爷怕挨责罚不敢站出来。

　　不到一会儿，小禾就还剩几口气了，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小少爷凑到了他的耳边要说什么。

　　“我此生最是憎恶两面三刀，自作聪明的小人。”

　　小少爷声音听不出喜悲，轻飘飘的，语气冷冷的，像是在陈述事实。

　　小少爷被带回了自己的院子里，下人们都觉得他太过伤心，没多打扰就走了。他这般保下人的举动，让其他在府里干事的人对他的印象有了不小的改观。

　　屋子里，小少爷脱掉外衣坐在床上，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拿出书本翻看着。

　　关老爷派人看着他，他同样对看着自己的这个人很好奇，小少爷从第一次见面就感受到了小禾身上那自命不凡的傲气，觉得有意思。

　　院外，小禾和这个同龄的下人凑在一堆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

　　“我就说吧，那什么少爷又不得宠，随便买些什么就哄好了，根本没什么难的。”

　　“你可真厉害，前几个都被赶走了呢。”

　　“只是他以后必是成不了大器的，可怜了我，跟着他估计得不了什么好处，到时候得找个机会让老爷给我换个主子伺候。”

　　......

　　“瞧瞧这扇子，真寒碜，我原先家里还有紫檀木扇骨的折扇，绸缎扇面的折扇，不都比这不知什么破木头做的扇子好。”

　　小禾展开扇子给众人看了看，又细摸了摸扇骨，嫌弃的说道。

　　“哇，我还没瞧过绸缎扇面的扇子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像是树上的一群鸟儿，气氛好不热闹。

　　......

　　小禾总爱在晚些时候，和几个下人们聊天，没发现，那挨着树的墙头上坐着一个人。

　　树影下，小少爷笑着听着他们的话，悠闲的拿草编着笼子，小声念着之前学的词语。

　　“瓮-中-捉-鳖。”

　　关老爷觉得小少爷受了打击，不再那么着急的给他找随从，和他刚娶的美娇娘蜜里调油。

　　关老爷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支上好的银鎏金花头簪，送给了新娶的平妻。

　　“滟儿，可还喜欢。”

　　老爷看着怀里的美人儿，抚了抚她的耳垂。

　　她比关夫人小八岁，明眸善睐，朱唇皓齿，面若桃花，正是娇艳的时候。

　　“谢谢老爷，老爷真好。”

　　说着她又往关老爷怀里靠了靠，眼睛细细瞧着手里的簪子，笑得娇羞。

　　蒋滟戴着这银鎏金花头簪去关夫人面前晃悠，关夫人气不过罚她在自己门前跪了一个时辰。事情闹到了老太太那里。

　　“不就是支簪子嘛，你是我儿正妻，什么样的簪子没有。”

　　“可是...”

　　“没有可是，大度些，自从我那大孙子没了以后，你三年无所出，我也未曾说你半句，你该知足的。”

　　老太太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不再看她，关夫人只好吞了自己的怨气。

　　没过几天，关夫人把小少爷叫去了院里。

　　院儿里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上着淡黄的竖领对襟短衫，下配花鸟马面裙，梳着金钗花冠，戴着深蓝额帕，瞧着约莫三十多岁，但仍面容饱满，肤如凝脂。

　　“成儿来啦，来这儿坐着吧，我还没好好瞧过你。”

　　关夫人挂着和善的笑，拉着小少爷坐下了，这是他们十多年来第二次正式的见面。

　　“母亲。”

　　小少爷打恭作揖，然后端端正正的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从前是母亲的不是，府里忙，忽视了你，以后母亲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些布都是好料子，我让人给你做几身新衣服可好？”

　　关夫人指了指一旁丫鬟端着的布料，笑着对小少爷说。

　　“都听母亲安排。”

　　小少爷点了点头，还是一副疏离的模样。

　　“来人，带小少爷去量量尺寸。”

　　之后的日子里，关夫人时常送些衣服，鞋子，点心，偶尔拉着小少爷说说话。

　　关老爷知道了，又开始给小少爷找随从，不过这次他找了个最便宜的。

　　这小厮在哪里都干不长，因为他没什么眼力见，眼里也没活，只有你叫他做什么他才会去做，整天就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着。

　　“小的叫初五。”

　　小少爷瞧着眼前的人，瘦得干巴巴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两股发髻，衣服像是府里刚给的，还算看得过去，身高和自己差不多。

　　初五低着头，小少爷没太看清他的长相，也不是很在意的点了点头，就回屋里了。

　　初五没跟上去，找了屋子靠外墙的一角坐下了。

　　小少爷的日子比原先好太多了，不用再跟着春姨去伙房吃饭了，也是有人来送饭了吗，有时还有肉菜。

　　小少爷第一天就见了那新来的随从一面，相比于之前那些恨不得他如厕都一起的随从，这个随从也太清闲了，他倒要看看那人在做什么。

　　小少爷在院里找了一圈，看到了正蹲在杂草旁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初五。

　　“你在做什么？”

　　声音突兀的响起，吓得初五一激灵，转过来跪在地上，动作一气呵成。

　　“小的...小的没做什么...”

　　初五偷偷把嘴里没嚼的草吐掉，低头说着。

　　“你在吃草？”

　　小少爷瞧见那一抹绿，好奇的问。

　　“....不是草，是落葵，野菜。”

　　初五如实回答，之后他的肚子就响起了饥饿的鼓声。

　　“你...没去吃饭？”

　　“小的不知道伙房在哪里，不敢贸然打扰小少爷。”

　　“.....我带你去吧。”

　　小少爷看他瘦得马上要倒下的样子，还是将人带到了伙房，只是这个时候，大伙早吃完开始收拾了。

　　“....我房里还有些糕点，我回去给你拿，别在我院儿里饿死了。”

　　“是，谢谢小少爷赏赐。”

　　初五抬头，小少爷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消瘦得很，皮肤白里透黄，眉眼还算清秀，眼眶有些内陷，那双丹凤眼眼尾下垂，没什么神采，但也还算是好看的，薄唇干巴巴的，透着一丁点粉。

　　总的来说，放在晚上是能吓死人的程度，小少爷心里默默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