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宝贝tri]深渊守夜人》阮不软

6、第 6 章 代价

　　太一目光扫视着四周，似乎在寻找那个身影。
　　她一定在。
　　果然。
　　在战场边缘一处较高的废弃天桥上，他看到了月绯。她没有打伞，任凭那带着污秽数据的雨水打湿了她的长发和校服。她站在那里，如同一个冷漠的观测者，但太一注意到，她的双手正紧紧握着天桥冰冷的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呵，来看你的小情人表演节目？这背景音乐可不太应景。」尼尼那稚嫩又古老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劣趣味。
　　月绯嚼着糖，流畅地回击：“总比某个只敢躲在幕后看戏，连实体都不敢凝聚的‘古老意志’要强。怎么，嫉妒了？”
　　尼尼被噎了一下，随即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牙尖嘴利。记得你七岁第一次被丢进原初之海，吓得路都走不稳，抱着赫瓦格密尔泉边的石头哭鼻子的时候，可没这么嚣张。」
　　“哦？那也比你数万年如一日地蹲在那个破泉水边，连场像样的电影都没得看要强。”月绯面不改色地反击，同时脚步未停，精准地朝着能量波动的中心走去。
　　太一虽然听不到月绯的意识对话，但能感觉到她周身气息一瞬间的锐利，以及那转瞬即逝的、更加明显的嘲讽笑容。
　　“阿绯！”太一利用暴龙兽制造的掩护，冲到了月绯身边“你知道该怎么对付它，对吗？”
　　月绯低下头，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红色的眼眸在阴暗的雨幕中，亮得惊人，也冷得惊人。
　　“方法？有。”她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清晰而残酷，“像清除电脑病毒一样，将它连同它体内那片‘碎片’一起，彻底‘格式化’。”
　　“什么？！”太一瞳孔一缩，“那意味着……”
　　“意味着这只数码兽，将彻底消失。”月绯的语气平静得可怕，“连同它的意识和存在，回归于无。这是最直接，也是目前唯一能阻止污染扩散的方法。”
　　“开什么玩笑！”阿和也听到了这话，愤怒地反驳，“我们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数码兽是我们的伙伴！一定有其他办法！”
　　“伙伴？”月绯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嘴角勾起莫名的弧度，“看看它现在的样子。它的意识早已被痛苦和混乱吞噬，只剩下破坏的本能。你们所谓的‘拯救’，不过是延长它的痛苦，并给那片‘碎片’提供更多滋养，让它变得更强的养料。”
　　她的话像一把尖刀，刺穿了被选召孩子们一直以来的信念。
　　“一定有办法的！之前缅因猫兽不是也…”素娜坚持道。
　　阿和紧紧盯着月绯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动摇，“你告诉我们！我们应该怎么做？”
　　“改变世界法则定下的运行规律，需要代价”她轻声说，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而我的‘代价’，并不总是支付得起。”
　　被选召的孩子们遽然望向月绯。
　　“能不能先控制住它”太一咬牙。战斗的余波未平，他挡在月绯身前。
　　他没有办法像同伴们一样询问月绯，甚至因为过于急切，其实还涵盖了一些逼迫的意味。
　　而且他的直觉里，他也不认为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可以毫无牺牲的实现，而听到月绯低语的话，他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
　　需要支付代价的人是她。
　　“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来支付。”太一坚决，并且示意月绯告诉他。
　　月绯沉默地看着他们，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太一依然能感受到她目光中的复杂。
　　就在这时，被感染的鹦鹉兽似乎被这边持续的“小麻烦”激怒了，它放弃了与机械暴龙兽等的缠斗，调转方向，张开了巨喙，一个高度压缩的、内部翻涌着无尽黑暗与负面情绪的庞大能量球开始凝聚——目标，赫然是月绯和太一！
　　“太一！月绯！快躲开！”众人惊呼。
　　兽人加鲁鲁兽和机械暴龙兽想要阻止，却被鹦鹉兽周身爆发的更强烈的黑暗力场弹开！
　　能量球带着毁灭的气息，呼啸而来！
　　太一下意识地挡在月绯面前，神圣计划已经握在手中。
　　“看到它额头那块若隐若现的暗斑了吗？”她突然开口，并且抬了抬下巴示意。
　　太一凝神望去，果然在鹦鹉兽额前翻涌的黑色能量中，看到了一小块更加深邃、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黑暗区域，它像一颗嵌入血肉的邪恶宝石，正随着它的咆哮微微脉动。
　　“那就是感染的源头，或者说操控器。”月绯再次拿出了那枚深蓝色玻璃珠，在指尖灵活地把玩着，仿佛那只是一个解闷的小玩意儿。“直接攻击它，只会让它”更痛苦，还可能把它彻底引爆。”
　　太一迅速评估形势：“我们去吸引它的注意力，给你创造机会。需要多久？”
　　“十秒。”月绯给出精确时间，同时拿出了那枚深蓝色玻璃珠，在指尖把玩着，姿态闲适得像是在等待一场演出的开幕。
　　“好！机械暴龙兽！”太一毫不犹豫，机械暴龙兽身形如猎豹般窜出。没有盲目冲撞，而是利用树木作为掩体，不断变换方位，用石块和呼喊精准地引导着狂暴数码兽的移动轨迹，为月绯清出了一片完美的空间。月绯的目光落在狂暴的鹦鹉兽身上，红色的眼眸里没有担忧，也没有紧张，只有一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分析意味。
　　她接住下落的玻璃珠，拇指在其表面看似随意地一搓！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她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太一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那股令人心烦意乱的“杂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掐住脖子，骤然减弱！
　　原本狂暴攻击的鹦鹉兽动作猛地一滞，发出一声困惑的呜咽，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茫然。它周身的黑色能量流也变得不稳定起来，明灭闪烁。
　　“有效果！”太一精神一振。
　　然而，月绯的眉头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虽然很快松开。太一敏锐地捕捉到她握着珠子的手指收紧了一瞬，指节微微发白，但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甚至还有空侧过头，对太一懒洋洋地笑了笑。
　　但太一知道，绝没有那么轻松。他看到她额角渗出的一点细密冷汗，在夕阳下闪着微光。
　　「啧，配合得还挺默契。」尼尼的声音带着一丝无趣，「看来你这个守护骑士，比我想象的要好用一点。」
　　月绯全神贯注地盯着鹦鹉兽额前的暗斑，对尼尼的干扰充耳不闻，只在心中冷冷抛下一句：“闭嘴，别影响我调试‘频率’。”
　　当时机成熟，月绯纲要动作，太一却趁着暴龙兽吸引了鹦鹉兽和月绯的注意力，夺走了她手里那颗珠子。月绯愕然的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
　　随后他跑动上前，那枚玻璃珠在他指尖化作流光，精准地没入暗斑。
　　就在这时，鹦鹉兽额前的暗斑猛地爆发出更强烈的黑光，似乎是在抵抗那股干扰！攻击再次变得狂躁起来，它重新陷入狂乱，而且这一次，它似乎锁定了干扰的源头——太一！
　　“吼——！”
　　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四肢发力，带着一股腥风，扑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太一愣在那里，玻璃珠发出的瞬间，他身体僵硬，月绯昏倒时他感受过的庞大、冰冷、邪恶的意识流，更直观的直接涌入他的精神里，周围的负面情绪将他淹没，太一痛苦的跪在地上。
　　“太一！”距离太一最近的阿和想也不想就要冲过去。
　　“哥！”嘉儿恐惧的向前扑去。
　　这时月绯手中的玻璃珠幽光大盛，仿佛变成了一个微型的黑暗漩涡。她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攻击的姿态，只是将握着珠子的手，看似轻描淡写地向前一递，目标直指鹦鹉兽额前那块暗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缓。
　　巨大的兽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挥下，与少女纤细的手臂、以及那枚散发着不祥幽光的珠子，形成了极具冲击力的对比。
　　就在利爪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刻——
　　噗！
　　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那枚深蓝色的玻璃珠，竟如同拥有生命般，主动脱离了月绯的手指，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撞”进了鹦鹉兽额前那块脉动的暗斑之中！
　　它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僵在半空，随即重重摔落在地，激起一片尘土。它周身的黑色能量如同潮水般退去，猩红的眼眸也恢复了原本的颜色，只是充满了痛苦和迷茫。额前那块暗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枚深深嵌入它皮肉、此刻光芒正迅速黯淡下去的玻璃珠。
　　一切发生得太快，从月绯出手到鹦鹉倒地，不过短短两三秒。
　　树林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月绯站在原地，缓缓收回手，仿佛刚才只是随手丢掉了一件垃圾。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指尖。
　　月绯走向跪倒在地神色痛苦的八神太一，和围着他的孩子们。她神色复杂，她手指头不自觉的蜷缩。
　　尼尼的声音再次悠悠响起：「效率尚可。不过，为了一只不相干的小鸟耗费一颗‘泉水核心’，真是越来越‘慷慨’了呢。」
　　“与其操心我，”月绯在心中不耐的嘲讽祂。“不如想想怎么修补你那个老是被世界树趁墟而入的家。下次再让感染源污染过来，我不介意再帮你进行一次彻底的处理。”
　　尼尼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被这毫不留情的威胁堵了回去。
　　她走到太一眼前蹲下，而太一似乎也刚刚从痛苦中回神，他看到她脸色微白，夕阳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脸色比来时更白了一些，呼吸也略显急促，但她的腰背依旧挺直，脸上看不出丝毫后怕或是脱力的神情，只有一种……完成了麻烦工作后的、略带疲惫的平静。
　　“没事吧？”他额头冷汗一直在冒，回过头却在问她有没有事情。
　　月绯叹了口气“有事情的是你啊”语气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和无奈
　　“嗯。”太一抬眼，对他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晃了晃空空如也的手，“初次使用你的道具 ，体验还不错。”看向围过来的阿和等人，语气有些虚弱：“警报解除，收工吧。”
　　月绯抬眼看他，红色的眼眸在夕阳下像两簇跳动的火焰。抬手握住他有力的手腕，太一感觉那些沉重的东西一扫而空，他渐渐恢复过来，站起身。月绯上前扶住他。
　　看着雨过天晴的天空，她语气轻快
　　“看来，‘雨’停了。”
　　但太一看着她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指，心中明白，这场“雨”或许暂时停了，但笼罩在她身上的阴云，以及那深不见底的“深渊”源头，还远未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