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似我心》千山梳

3、何曾许合欢

　　留白于次日晨时便离了府，而家中境况一如往常，唯独一件事引起些闲暇谈论，便是那刘子许从此在林府住下了。
　　一日，诗锦一如往常早起，领着灵芝在□□里闲逛，园中花草开得正盛，昨晚一场连夜雨洗尽铅尘落出一派清新的景象。诗锦旁靠着一株合欢树，树上散散地坠着些微开着的合欢花，有些许覆落在地上露出粉粉绒绒的形状，灵芝便拾了些捧在手中玩耍，绒花似红非红，衬着女儿家随走动飘起的裙衫浅黄，愈发显得明艳动人。诗锦心下难得一时宁静，便顺势背靠着树干坐下，任由灵芝来回转动嬉闹，眼中心中只得这般颜色流转时光静好，甚是惬意。正值诗锦闭目养神之际，忽听得步履轻踩落叶的声音缓缓传来，急急睁眼望去，未见其人却先闻其语，“三小姐真是好兴致”，这声音仍旧如前日一般似晕染过水泽轻轻流转而来，温润轻柔。诗锦整整衣衫，抬首笑道，“方才散漫坏了礼数，公子见笑了。”
　　“不然，方才是子许怠慢，只说来看看这合欢，不想惊扰了小姐雅兴。”刘子许仍旧着一衣青色，玉簪微绾起一缕髻，其余头发皆散下落于衣衫之上，独独显露出一脸恬淡儒雅，却又被那眼中笑意惹出一番风流态度。
　　“公子说笑了，诗锦不过闭目偷会儿懒，哪来的雅兴，”诗锦趣道，缓缓移开了视线，走出了合欢枝叶的荫蔽，转首舒心一笑，“却是公子好雅兴，早早便来寻这合欢花开。”巧是诗锦也着一身青色裙衫，衬着那眉眼清秀，沐着晨光，好似隔离了人间烟火。
　　“原是想看看花，却见小姐裙衫流转，让子许忆起一位故人。”刘子许顿了顿，转而戏笑道，“小姐形容绮丽，衬得这合欢，也不过蒹葭倚玉树的俗物了。”
　　“喛，想来我便是那蒹葭芦苇，衬出合欢这颗玉树了。”诗锦挑眉佯恼笑道。
　　刘子许略略摇头，忽而凑近诗锦耳边道，“小姐自谦，不过子许方才悟到，玉树原是赞誉男子，用于小姐亦是不妥，”这唐突的亲近让诗锦面上一僵，“那便依小姐之意，你若是那蒹葭伊人，子许自愿踏水而来为求一诺。”
　　诗锦尚未从这话语间回过神来，刘子许便早已仰身回到原来的距离，望着那一地落花缓缓道，“昨晚一场雨不知又带走多少魂灵，片红休扫，倒别有一番意境，小姐慢慢观赏，子许冒昧先行离开。”
　　“公子慢行”诗锦颔首淡淡答道。
　　他刚才那番明明是有调情之意，却被他做得不见了几分轻佻，诗锦摇头苦笑，“想来他还有这种闲暇，又何苦来招惹我。”
　　诗锦算着时间又过了几日，半月之期也只余下三天，仍不见留白归来，也时常在园中遇见刘子许，他照旧是一派云淡风轻，当然也看不出什么状况情形。然而诗锦心细发现府中近日来多了些生面孔，多混迹于小厮护卫，甚至于各园都指派了新的丫鬟，然而林府本来也是大族，而林佑迁也开始有了觐见天子的机会，表面上看是有重新得权的趋势，咋看之下这样的人数变动却也正常，然而因为有了留白前日所语，诗锦未免有些许忧虑。
　　是日天清日朗，草盛花香，诗锦翻出一些旧书册正细细品读，忽听得灵芝的声音，“小姐，”灵芝急匆匆地推开房门。
　　“何事让你这般慌乱？”诗锦仍旧散漫看着手中册子。
　　“小姐。。。，”诗锦闻其言语多有犹豫，这才将视线缓缓从书中移出，入眼却是灵芝狼狈不整的衣衫，一张小脸梨花带雨，头上发簪也是歪斜欲坠。
　　“灵芝？出了什么事。”
　　未及灵芝答话，却见一人越门而入，直直走到诗锦眼前来，“小姐，当心。。。，”灵芝语带哭腔急急唤道。然而那陌生男子却未有越矩之意，反而恭敬低首道，“小姐勿惊，在下戚如安，是应三公子之诺前来，方才一时心急，又逢贵府丫鬟三番阻挠，故而多有得罪，望小姐见谅。”
　　“戚如安？”诗锦挑眉望去，只见男子目光沉凝，面色肃穆，一派诚然。
　　“无妨，”诗锦转而望向灵芝挥了挥手，柔声道，“你先下去吧，勿过担心，戚公子原是位故人，并无恶意。”灵芝心下担忧，但见诗锦眼色沉定，方才退下。
　　“戚公子，半月之期尚未到，为何你提前赴约？”待及灵芝出了房间，诗锦面上忧色尽显，“可是，可是留白出了什么意外？”
　　“个中详细如安也不知，只是得信今日前来接小姐出府，公子此刻正等在城西榆子林间。”
　　“留白回来了？”诗锦诧异道。
　　“嗯，”戚如安颔首道，“眼下时间紧迫，如安也不便解释，个中原因待小姐见到公子自会明白。”
　　“那好，你这就领我去吧。”诗锦思衬几番遂决定先见着人再考虑其他。
　　诗锦紧步随着戚如安出了园子，为免过多惹人视线，特意走的偏冷小径，戚如安来时早已在后门备了马车。刚及门阶，忽觉身后凭空生出一股力势，不轻不重，将将稳固住诗锦身形不得前行，手中莫名被塞入一团东西，这连番动作极为细微，不待诗锦出声，来人又轻轻带力将诗锦身子旋转过来，一股熟悉的字墨气袭来。
　　“三小姐这是要往哪去？”语带戏意。
　　“原是刘公子呵，”诗锦望了眼紧步趋至的戚如安，稍稍推开了刘子许回到礼数合适的位置，“诗锦还正疑惑是谁与我闹着玩呢？”
　　刘子许眉尾轻轻一挑，略略扫了一眼戚如安，笑道，“诗锦勿责，方才不过玩笑，子许这就离开，不扰了诗锦行程。”话语刚毕，未待诗锦回应，便自顾转身离去。
　　诗锦心下疑惑，暗暗将方才所得之物藏于袖中，再看向戚如安，面上敷衍佯笑道，“无事无事，方才是府中客人，素来喜欢玩闹，公子快些领我去三哥哥那吧。”
　　戚如安微微点了点头，默然出了门，诗锦快速坐进了车箱，戚如安则与车夫同坐在外面。待马车平稳行驶后，诗锦才从袖中取出那一团物什，展开一看原是一尾鱼状落叶，稀松平常，然而再细致观察，方看到上面浅浅用指甲刻着字迹，“当心，莫惊”。这分明是刘子许方才留与她的，“当心？莫惊？”诗锦前后几番思衬，心中几分明白几分忧虑，又望望那帘外的戚如安，索性闭上眼睛佯装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