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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克苏鲁世界 4 ...


  •   日子像被谁顺手翻过去的空白页,连声响都懒得留下。

      这天傍晚,桥喜照例在便利店熬到换班钟声——

      六点半一过,围裙折成小方块塞进抽屉,后门推开,他蹲在巷口把最后半罐鸡肉分给三只流浪猫,指尖被粗糙的猫舌刮得发痒。

      拍掉沾在裤脚的猫毛,他背起包,小跑着钻进渐浓的暮色,一路直奔那座老旧天桥

      ——去赴一场与黑暗的每日小约。

      桥喜一路小跑,鞋底蹭过柏油,发出细碎的“嚓嚓”声。

      风把刘海吹得乱七八糟,他也没抬手压,只把外套两襟拢了拢,嘴里念念有词——

      “……再邀请一次,他要是答应了,我就给他吹一整首没错音的《小星星》……不对,还是错一点好,错一点他才喜欢……”

      声音被夜色吞掉大半,剩下的散在脚步里,像给地面撒了一把糖屑。

      拐过街角,天桥的骨架远远显出来:

      水泥栏杆斑驳,铁索锈成暗红,桥牌上的蓝漆剥落,像一张被岁月撕掉半边的脸。

      这里早被导航地图打上“备用路径”,白天都少有人迹,夜里更是寂静得只剩风和海浪回声。

      桥喜却熟门熟路,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引桥。

      还没到顶点,他就先咧嘴笑——

      那盏唯一完好的路灯正杵在老位置,像提前为他留的守夜人。

      “晚上好呀!”

      他冲灯柱抬手,像对老朋友打招呼,气息还带着跑动的微喘。

      天色正在他背后一点点合拢,像慢慢拉上的幕布。

      设定好时间的路灯线路“咔嗒”一声通电——

      先是桥尾那盏,颤颤巍巍地闪两下,才勉强站稳脚跟;

      接着桥中段、桥头,一排灯次第睁眼,却都瞳孔不稳,光一抽一抽,像集体打冷颤。

      只有他头顶那盏,亮得果断又安静,洒下一圈奶油似的黄光。

      桥喜把背包放到脚边,直起腰,正准备掏口琴,余光却捕捉到一点异常——

      那盏“最乖”的灯忽然也“噼啪”一声,光芯猛地抖了抖,像被谁从高处掐了一把脖子。

      仅仅半秒,又恢复平稳,继续安静地照着他。

      “咦?你也犯困啦?”

      他仰脸,朝灯罩眨眨眼,声音软绵绵,带着笑,没有丝毫责怪。

      “老物件了,打个喷嚏也正常,别担心,我不会害怕。”

      说罢,他低头拉开背包,掏出那把贴着橙色星星的儿童口琴,指腹习惯性地摩挲了一下琴格,练习着吹了几个调——

      “ do-so-do ”

      声音像试探性的脚步声,在空桥上跑了个小来回,又乖乖回到他掌心。

      然后他坐上栏杆,腿垂在桥内侧晃荡,鞋尖时不时擦过地面,像用鞋底给夜色写一行行潦草的字。

      他面向桥内,这样光斑一出现缺口,他就能第一时间发现影子先生的到来。

      风从袖口钻进去,吹得外套后摆“啪嗒啪嗒”拍在铁栏上。

      桥喜晃着腿,时不时抬头望天——

      夕阳像一块被海水浸湿的绸子,颜色越褪越淡,却仍固执地挂在天边,迟迟不肯收走最后一缕金线。

      他的目光追着那光,像替它数倒计时——

      每一秒的流逝都在他心里激起细小的涟漪:再暗一点,再暗一点,影子先生就不会被刺到了。

      他不讨厌光线,阳光落在睫毛上暖融融的,像有人用指腹轻轻按了按他的眉心;

      可他更不想影子先生被光吓走——

      那团安静的黑暗不该被炽白逼退,不该在亮处碎成尴尬的灰影。

      他甚至自私地希望,影子先生能跟他一样喜欢上光:

      喜欢橙色的路灯,喜欢便利店橱窗里透出的奶白,喜欢猫眼里倒映的黄昏;

      希望有一天,影子先生也能大着胆子踏进光斑,让衣角染上暖色,让轮廓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边——

      到那时,他就可以指着那圈光,得意地宣布:

      「看,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白天。」

      念头翻来覆去,像口袋里的硬币,被他的指节掂得发热。

      时间被晃得越来越薄,最后一抹光线“嗤”地熄灭。

      黑暗随之铺上大地,像一张被抖开的巨大幕布。

      坏掉的路灯下,那片幕布忽然微微隆起

      —— 没有声音,没有风,也没有轮廓,

      可桥喜就是知道:

      「祂来了。」

      桥喜悄悄攥紧口琴,冲黑暗露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笑,开心地打招呼:

      “晚上好,我等你好久啦。”

      那声音轻得像把细盐撒进温水,一瞬就化进夜色,却足以让黑暗在边缘泛起几不可见的涟漪。

      伊塔其实早到了——

      亮灯前7分12秒,祂的“注意”已悬在天桥上方,像一枚尚未对焦的镜头;

      只是视线仍停在月面废墟,没急着垂落。

      直到最后一寸夕照被海平线收走,祂才掀起无形的幕布,准时赴约,接受这句每日不变的招呼。

      桥喜把口琴抵在唇边,又放下,先完成今天的“仪式”——

      “影子先生,要不要站进来一点点?

      只要半步,光不会咬人的。”

      黑暗一动不动,像一块未经风化的陨石,安静得连呼吸都省略。

      桥喜早已习惯这份沉默,弯眼笑了笑,权当收到一份“我听见了”的回复。

      他侧身坐回光斑中心的栏杆,面向那片坏掉的路灯,脚尖离地,轻轻碰了碰空气,像给无形的观众行了个开场礼。

      随后,琴身贴上下唇——

      “ do-do-so-so-la-la-**fa**-so“

      第三句的 fa低低地飘出,比标准音再跌22音分,错得温柔而坚定。

      黑暗留在光斑之外,纹丝未动,却把全部的“注视”悄悄折叠成一条极细的缝,任那错音穿过去,一路滑进真名的深处。

      桥喜闭起眼,晃着腿,开始今晚的演奏——

      光在头顶稳稳亮着,他在光里,影子先生在黑暗里;

      一段旋律,错几个音,把两座世界缝得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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