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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校园玛丽苏世界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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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六点整,闹钟比日出快半拍。
林笙在铃声里睁眼,掌根按了按眉心,压下夜风没来得及带走的倦意。
窗帘缝隙透进蟹壳青的天色,他掀被坐起,伸手按下床头按钮。
帘布自动滑开,秋晨的凉气一下子扑进来,带着院子里桂树隔夜残留的甜味。
洗漱、换衣、戴表,整套流程在十二分钟内完成。
蓝灰制服外套搭在臂弯,他推门而出,拐向走廊尽头。
另一间房门下仍黑着。
林笙屈指叩两声,音量压到最低:“星澜,六点二十。”
屋里立刻传来“咚”地闷响,像是膝盖撞床沿,接着是拖鞋乱蹭地板的沙沙声。
“起了!”女孩嗓音带着初醒的哑,却亮得惊人。
林笙没再催,转身下楼。
餐厅吊灯亮着柔黄,林母捏着玻璃杯,牛奶面浮一层细雾。
林笙坐下,叉起煎蛋,刚切第一刀,楼梯传来一阵噼啪乱响——
苏星澜单肩背书包,一边蹦台阶一边反手扣发绳,马尾在半空甩成黑弧。
“慢点,别摔了。”林母抬眼,尾音带笑。
苏星澜“咻”地滑到餐椅前,书包“啪”地搁地,人坐下,喘气带甜:“放心,我算好了每一步的!”
林笙没抬头,只把吐司压平,折成两半,推到对面,自己三口解决煎蛋,灌下半杯牛奶,起身时顺手拎起她的书包。
苏星澜叼着吐司站起,腮帮鼓出小块,含混道:“我自己背。”
林笙没争,把包递给她,袖口擦过她指尖,像交出一支隐形指挥棒。
林母端杯跟到餐厅口,柔软睡袍外只披薄披肩。
“送到玄关就好。”林笙低声拦下,掌心在她肩背贴了半秒,“风凉。”
母亲笑叹,停步,看两个孩子换鞋——
林笙俯身,鞋带一绕即紧;苏星澜单脚跳,鞋跟“嗒”地合拢,发梢跟着晃。
门一开,清冽晨风灌进,两人并肩迈出。
林母立在门边,手抚门框,目光软得像刚升起的日色。
前院碎石径被晨露打湿,鞋底压出细碎水声。
铁艺大门外,白色轿车已泊稳,老周坐在驾驶位,遥控键一按,车门缓缓外展。
苏星澜先钻入,书包抱在膝前;林笙随后落座,门合,隔绝了初秋微凉的雾气。
老周挂挡,车辆平滑驶出,宅门与林母的身影在倒车镜里渐缩成一幅温黄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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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轿车每天同一秒停在老地方,校门卫都记住了那串尾号。
林笙先下车,掌心向外,苏星澜扶着他的腕跳下来,动作一周就熟练得像排练过的二重奏。
可舞台不止有观众,还有伺机而动的伴舞。
第一天,只是私语——
“听说没,林笙每天牵她上下学。”
第二天,变成纸条——
“狐狸精,离他远点。”
纸条被叠成纸飞机,落在苏星澜桌膛;她摊开,黑字打印,没有署名。
林笙把飞机重新折好,指尖一弹,纸机精准落进走廊垃圾桶,回身对她说:“继续写笔记。”
但谣言比纸飞机飞得快。
周三午休,卫生间门锁被反扣,一桶洗画笔水从隔间顶端倾下。
苏星澜抱着书包冲出,校服前襟染成青灰,颜料沿发梢滴到鞋面。
林笙赶到时,她正低头拧袖口,水渍溅开,像碎掉的玻璃。
他没问是谁干的,只把外套剥下来罩到她肩上,扣子一路扣到最顶,然后牵她去后勤处领新校服。
事情却在升级。
周五最后一节,音乐课。
音乐教室临时被校合唱团占用,课改在A班进行。
老师需要演示器材,招呼了两个学生帮忙搬运。
苏星澜主动接过较轻的那只手提箱,和老师兵分两路——她先回教室摆放。
前门半掩,班里本该安静自习。
她推门进去,脚步放轻,把器材箱搁在讲台旁。
回身那一刻,视线落在自己桌面:
原本夹在谱架里的琴谱被抽出来,撕成几瓣,碎片散了一地,像被风揉碎的白色落叶;
最大的一块被折成飞机,机头戳在她椅背上,摇摇欲坠。
地面还有脚印——
带着颜料的鞋底,把其中一页踩出青灰色的鞋印。
苏星澜愣在原地,呼吸骤然短了半拍。
同一刻,班级里炸开一声尖笑——
“户口本算什么?又没血缘,怕不是童养媳吧!”
声音从后排传来,带着刻意扬高的尾音。
说话的女生靠在桌侧,指尖转着一支口红,镜子反射的光斑晃过苏星澜眼皮。
后排有人跟着压低声音嗤笑,前排有人回头偷看,目光在苏星澜和碎纸之间来回跳跃,像等一场实时更新的戏。
她走过去,弯下腰,先去捡最近那片,纸角却被人提前踩住——
“哎呀,没看见。”踩纸的女生收回脚,语气轻巧,却故意把碎页又碾了一下。
苏星澜没说话,手指悬在半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门口传来脚步声,是江弛抱着器材箱进来,视线一扫,声音先一步沉下来:
“脚拿开。”
女生撇撇嘴,移开步子。
江弛把箱子往讲台一放,发出“砰”的闷响,震得全班静了半秒。
“嘴这么闲,”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奔跑后尚未散干净的胸腔共鸣,“帮你报名辩论社?我看你挺有这个本事颠倒黑白。”
转口红的女生脸色一僵,镜盖“哒”地合上,却没人再敢接话。
江弛弯腰,把那片被踩出鞋印的纸捡起来,拍去灰,递给苏星澜,声音低却稳:
“别急,一张不少。”
林笙恰好赶了过来。
被他带进教室的,还有琴房特有的幽冷气息——领口微敞,颈侧一层薄汗,在空调风里瞬间收干。
他站在门槛半步处,目光先落在苏星澜指尖的碎页,再移到地面零星的纸屑,眉峰极轻地敛了一下。
那一瞬,教室里的窃笑像被无形的手按下静音键。
江弛半弯着腰,递纸的动作停在半空;
苏星澜没抬头,耳尖却明显泛起微红,是委屈也是窘迫。
林笙没问什么,只抬手,用指背替她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灰,随后侧身,让出门口的光。
声音不高,却足够让所有人听清——
“谱子缺页,我那里有复印本。”
“下课来琴房拿。”
两句话,把一地碎纸定义成“缺页”,也把接下来的风向悄悄转了个角度。
他收回手,指尖在江弛肩侧轻点两下,干脆又带着谢意。
真正的刹车出现在下周。
周一早读铃响前,陈雯踩着细跟高跟鞋“嗒嗒”进教室,风衣下摆带进门外的晨凉。
她没像往常那样先翻教案,而是“啪”地把硬皮本扣在讲台,声音清脆,像给全班按了暂停键。
“早读之前,我说明两件事。”
她目光扫过全班,语气平静,却带着老师特有的低频共振,震得人耳膜发紧。
“第一,苏星澜的助学金由我亲自审核,银行流水、资助合同、审批章,全在我抽屉。”
她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点住桌面,“谁有意见,下早读跟我去办公室,一项项看,看到懂为止。”
教室里有人悄悄把圆珠笔按回去,“咔哒”一声显得格外响。
“第二,”
陈雯停了半秒,目光像冰棱滑过后排。
那几个女生原本还撑着椅背装无事,被她的视线点到,肩膀同时一缩,眼神瞬间飘开——
有的看地板纹路,有的假装翻书,指尖把页脚捏得发皱,却没人敢再抬头。
教室里只剩早读铃空洞地回荡。
“我教室的监控,直连校长室。画面高清,带收音。谁在教室里扔纸飞机、谁把颜料桶带进卫生间,时间戳一拉就出来。”
陈雯接着说道,声音不高,却像冰面裂开,裂纹迅速爬满每个角落。
“以后课间巡查表上,会多一行我的名字。”
陈雯抬手,用粉笔在黑板上“吱”地写下三个字:陈雯。
粉笔折断,粉尘簌簌落进托盘,像给这段警告画上封口符。
早读铃正式响起,她转身,拿起课本,像往常一样开始抽背英语单词。
教室里跟着响起参差不齐的朗读声,却比往常快了半拍,也高了半度。
当天午休,公告栏贴出新的值班表——
【巡查老师:陈雯(12:30—13:00)】
红字打印,加粗,旁边贴着校长室分机号码。
纸条再没出现,纸飞机绝迹。
卫生间门锁被后勤统一换新,钥匙挂在总务处,只有值班老师能领。
偶尔有人路过,能看见陈雯抱着教案站在走廊尽头,高跟鞋在地面轻轻一点,像给监控镜头打节拍。
另一边,林笙在琴房弹完最后一个音,指尖压着止音板,直到余振彻底沉默。
他合上琴盖,像阖上一本暂时读完的厚书。
手机亮了一下——
屏幕上划出一条两字短信:已妥。
他点开备忘录,把那条打了勾的“保护妹妹”删掉,输入新标题:社团招新。
琴房窗外,风掠过银杏,叶片擦过玻璃,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有人在远处翻页。
林笙侧耳听了两秒,收回手机,起身关灯。
门被带上,走廊长而静,只剩他脚步低而稳的回声。
风暴退场,新的一页已经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