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语难知》澄栀CZ

10、第十章

　　第二天早上，左予知看着闻亦新发的照片，洱海和玉龙雪山，突然弹出一个视频电话邀请，是姜言打来的，左予知抱着妮妮接起来。
　　“新年快乐！左予知还有妮妮！”视频里的人兴奋地喊，“帮我也和你外婆打声招呼！”
　　“好，你也新年快乐！”左予知捏着妮妮的猫爪挥两下。
　　“伦敦有点下雪呢，你看，”镜头对向窗外，“就是只有一点点。我爸妈他们前几天也来了，呜呜呜终于吃上蟹粉狮子头，死而无憾呢！”
　　左予知笑得手机都在抖，“恭喜！终于吃到了。我们今年没有雪呢，前几天还下雨，不过现在放晴了。”
　　姜言做着夸张的表情给他介绍新租的loft公寓，“看这个巨巨巨舒服！”
　　很温暖的公寓，连暖光灯都是设计过的，左予知弯着眼看视频，时不时夸两句。
　　......
　　年初三凌晨，唐歆提着大包小包赶回来了，外婆默不作声，只是帮她把东西搬进来，那个时候左予知睡得沉，不知道。
　　早晨左予知看到床头柜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才知道妈妈回来了。
　　他看着红包有些慌张，连外套都没穿就急忙下楼，才刚走两步就听到两个人小声地争执，他顿住脚步，无措地站着。
　　“你干什么把自己搞得那么累，从离婚以后就没在家里待过多久，知知你不打算管了？”
　　“妈！我是在工作！我这么忙不就是为了赚钱养知知！别提那个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当年我就不同意这事，你现在也看清楚了，左志尹是个什么东西！”
　　“妈！”唐歆怒呵一声，红着眼把脸扭向一边，“够了！”
　　外婆看女儿这副样子，声音也变得哽咽，“本来错不在你，你也别骗自己，没必要。”
　　......
　　是的，左予知还记得那天，天气那么热，却感到比极地还要严寒。
　　自己放学和同学去打了会球，回到家却发现，除了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大着肚子的陌生女人。桌上是整齐摆好的碗筷，但菜已经凉了，看得出来放了有一会儿了，顶上一层已经微微发干变硬。
　　那时候自己刚上初中，就算是再不懂婚姻也看明白了，爸爸背叛了这个家庭。
　　唐歆那段时间几近崩溃，她不明白左志尹为什么可以这么残忍，残忍到主动要求净身出户。
　　他们从大学就开始恋爱，唐歆怕家人不同意，对家里瞒了五年，终于两个人决定结婚，这时外婆才知情，但是外婆不同意，不让她找外地人，母女两个为此关系就僵了。
　　唐歆的一意孤行，却只换来了在结婚的第十三年，也就是左予知十二岁的时候，发现深爱多年的丈夫，居然搞外遇，甚至没有一丝愧疚，房产、两人婚后存款，甚至连左予知的抚养权都不要。
　　等左志尹堂而皇之宣布完他离婚的决定，在桌上留下一份离婚协议书，就搂着怀孕的女人走了，一分钟都不愿多待。攥着面前的离婚协议书，唐歆报复一般把桌子上的东西推下去，疲惫地靠在墙上蹲下身，这十八年的爱是真是假，那个女人真的陌生吗，分明是小他们一届的学妹，三个人还一起参加过学校举行的比赛，这两个人不知苟合了多久，恶心。
　　左予知在进门的那一刻就被唐歆赶进房间，但左志尹连看都没看一眼，他只能趴在房间门上，听着外面的谈话，平静的，甚至根本没有多余的声音，直到门关上落锁，两个人不太齐的脚步声渐远，他才被突然发出的盘子碎裂的巨响吓一跳，心脏怦怦地震，感觉马上会从身体里跳出来，脑袋闷闷的，像被乌云盘踞。
　　如果，如果自己没有去打球，如果早一点回家，是不是就可以挽回这个家。
　　左予知还站在楼梯口，眼前的画面却看不清，他低头眨眨眼，这下看清了，地砖上的两滴水迹。
　　他抹抹眼睛，又吸了吸鼻子，自己是过去，还是不过去。
　　他转身回房间，把妈妈的红包也放在枕头底下，洗漱完穿好衣服下楼。
　　这次他下来，发现妈妈和外婆在桌子前面干坐着，也不讲话。
　　“妈，你回来了，”左予知挤出一个笑，在两个人对面坐下，“外婆。”
　　两个人也干笑着对他微微颔首，气氛这么冷，比夜里凋零的烟花还冷。
　　说左予知固执又别扭，其实是随了这两个人吧，这么大年纪了，还喜欢翻旧账，一个比一个倔，这顿早饭就这样过去。
　　大包小包里都是唐歆买给左予知和外婆的东西，左予知收拾着客厅茶几上的物品，认真看说明，然后告诉外婆怎么吃吃多少，又把买给自己的东西收到行李箱。
　　晚上一个电话打到外婆手机，是左予知的姨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们两家人年初五请客吃饭。年年如此，这几年唐歆都没回家过年，也没有去吃这些饭，只有左予知和外婆，不好拂了亲戚的面子，只好当饭桌上格格不入的两个人。
　　其实左予知都知道，姨婆一家不太瞧得起他们，钱挣得多又怎么样，还不是日子都过不好，尤其从他们家唐歆离婚后家都不回了，几个人越过哦越不像样，是他从卫生间回来无意听到的。
　　初五那天，从凌晨就开始不停放炮，礼花声咻咻咻就不曾断过，是迎财神的阵仗。
　　傍晚，唐歆开着车到市区定好的饭店楼下，三个人进到包厢里。
　　有那么一瞬左予知感觉全部人盯着他们看，他不自在地笑笑，挨个和长辈问好，其实他都快忘了这么些长辈的样子。
　　这一顿饭实在煎熬，玉盘珍馐都索然无味。
　　中途他去了趟卫生间，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闻亦，两个人定定对视。
　　闻亦看面前人眉头不可察得蹙着，笑了笑率先开口，“好巧，你今天也来这吃饭啊。”
　　左予知反应过来，勉强把嘴角向上提了提，让表情不那么僵硬，“嗯，你也是吗？”
　　话音落地左予知才觉得对话话那么尴尬，两道目光再次相撞，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难得有这样短暂的舒适，不用再紧绷着神经怕被亲戚注意，两个人在走廊里并肩走，闻亦先到了包间，和左予知打声招呼就开了门，里面无比和谐，几个小孩子一起追闹，大人们谈笑风生，和左予知包厢里的明讽暗刺迥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