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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棺启椿欢 ...

  •   穿行于记忆的镜廊,万千往事唯有在回眸的刹那,才绽放出意义的光华。然而,这光华并非无由的馈赠,生命是一场严密的契约,你所欣然领取的一切,都已在未来的账簿上,登记为你必须偿付的代价,或是命运提前支取的利偿。

      ——

      “你去村长家看到了什么?”

      梁穗生躺在我身旁。我们回来后哪里都不敢去,蜷在房间的床上,像两个被遗弃的零件。

      小老头让我饭后去村长家一趟。我推门进去,空无一人。可一进门,一张巨大的照片塞满了视野。

      一个男孩牵着女孩坐在树下,身后站着村长。那男孩……眼熟得很,我盯着照片许久,思绪却被卡住,转不动分毫,最后只好空手而归。

      “那我们明天一起去?”

      梁穗生声音低沉。他说得对,倘若找不到青柯村与椿神的真相,我们终将成为这片土地的养料,如落叶归根,无声无息。

      “行。”

      窸窣声毫无顾忌地侵蚀着我的耳膜。梁穗生翻来覆去,不断挤向我。

      “再动就去隔壁睡。”我不客气地说。

      梁穗生一把将我拉起来。黑暗中我看不清,但他的视力极好,我所有表情在他目光下无处遁形。

      他打开手机电筒,光线下,梁穗生凑近的脸格外清晰。他的眼睛很浅,眸子在光下通透如琉璃,能映出人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我身上难受,你不难受吗?我们去洗个澡吧。”梁穗生眨了下眼,眼皮上那颗小痣一览无余。

      我拗不过这个高大的麻烦精,只好带他去洗澡。他害怕,非要我站在门口,时不时还要搭几句话。

      我心头满是无奈,指尖甚至还残留着寒意。那红衣长发的男人,分明没有置我于死地的决意,它一次次在最后关头收手,像猫戏老鼠般留下破绽,答案昭然若揭:我身上一定有他觊觎的东西。

      可我翻遍记忆与行囊,实在想不透,平凡如我,究竟藏着什么值得它如此执着的秘密?

      更让我心神不宁的,是昨夜那突兀的车门声响。夜色里我没能看清那人的模样,只瞥见一道模糊的影子转瞬即逝。

      他是谁?是与红衣男人一路同行的同伙,还是另有目的的第三方?

      疑问像藤蔓般缠上心头,将本就混乱的思绪拧得更紧。

      我坐在浴室门口,拿起一张旧报纸念起来。字迹大多模糊,尤其是那些客观叙述的部分:

      “山林吞没客车,廿三乘客下落成谜。近日,一桩离奇的客车失踪案引发公众广泛关注。据警方披露,本月十五日下午,一辆载有二十三名乘客及两名司乘人员的城际客运班车,在途经什么岭山区时,于监控中录下最后影像后,便与外界彻底失联。报道称,该班车当日执行从什么县至什么市的正常营运任务。下午四时三十分许,山区入口的治安监控摄像头清晰捕捉到该车驶入盘山公路。然而,本该于一小时后出现在下一处出口监控的画面,却迟迟未见其踪影。截至发稿前,尽管警方联合民间救援力量已对疑似失踪区域进行了数轮拉网式搜查,仍未发现客车任何踪迹。该山区路段地形复杂,通讯信号微弱,为搜救工作带来了极大困难。这辆客车仿佛在蜿蜒的山林中化为青烟,凭空消失。目前,相关调查及搜寻工作仍在进行中。本报将持续追踪事件进展。”

      浴室门被猛地拍响,梁穗生声音发颤:“你能别念这么瘆人的吗?”

      “真麻烦。”我掏出手机,放了一首《义勇军进行曲》。

      红歌总能带来力量。

      水声哗啦。梁穗生的身材很好,不像我这种自幼营养不良的人。

      他随便用脏衣服擦了擦身子。红歌驱散了些许恐惧,但他仍觉得有股阴森的凉意缠绕不去,尽管这分明是盛夏。

      忽然,眼前闪过一道黑光,“啪”一声,灯灭了。我起初并未察觉,整条走廊灯火通明,全然未注意身后的黑暗。

      梁穗生被一道猩红的绳索缠紧,那刺目的红色深深勒进他的皮肉,要将颈骨折断。他整个人向后反绷着,额上、颈侧青筋暴起,如扭曲的蚯蚓般骇人搏动。他的面孔涨成一种可怕的紫红,眼球可怕地向外凸出,布满了绝望的血丝,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眼眶的束缚,弹跳出来。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断断续续的抽气声,那是被扼住的生命在艰难喘息。梁穗生想呼喊我的名字,却挤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有濒死的嘶鸣从缝隙中漏出。

      求生本能让梁穗生猛地向后撞去,那东西的身体重重砸在背后的木板墙上,发出“轰隆”一声沉闷的巨响。尘土簌簌落下,伴随着他身体无力的挣扎与摩擦声,在死寂的空气里敲击出令人牙酸的节拍。

      “梁穗生?你怎么了?说话啊!梁穗生!”

      我用力拍门。他望着玻璃门上我的倒影,一个字也说不出,意识已逐渐模糊,身后的力量大得可怕。

      我抡起手边的木凳,用尽全身力气朝那扇玻璃门砸去。

      木凳与玻璃碰撞的瞬间,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声,无数碎片四散飞溅。

      紧接着,我迅速脱下外套裹住手臂,探进那片犬牙交错的破洞中。锋利的玻璃边缘刮过布料发出刺耳的声响,我的指尖在门内慌乱探索,直到触到那冰冷的金属机关,随着一声轻响,门扉终于向内退开,露出后方未知的黑暗。

      在梁穗生几乎放弃挣扎时,他颈后的力道突兀地停顿了。

      某种更强大的牵引,让那东西分散了注意力,就在我破门而入的前一刹那,那股阴冷凶戾的气息如潮水般退去,松开了对他的钳制。

      它放过了他,像一场噩梦被突然惊醒,而我的出现,成了打破噩梦的那道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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