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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有惊无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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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一听,仿佛也来了兴致,“哦,难道沈侍郎红鸾星动了?当初可是连朕的公主都不要,真不知是什么样的奇女子能令沈爱卿动心,朕可要好好见上一见!”
老唐一见皇上也如此感兴趣,越发看热闹不嫌事大,“嘿嘿,我们问不出来不打紧,如今有皇上金口玉言发问,沈兄弟你就快说吧,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赵琢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等待沈舒琮开口的时间里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似乎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沈舒琮清澈如水的声音响起,“臣的心上人,近在眼前。”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惊。
还是急性子的老唐率先说话,“好啊,居然是真的有,多亏皇上做主发问,否则不知道你要藏到什么时候!”
皇上也心情颇好的笑道,“听爱卿此言,莫非那位女子也在此宴席之上,如此机会难得,便于众人面前引见一番可好?”
老唐一边快速的看了一圈宴席上的女子,甚至连背后侍立的宫女也狠盯着看了几眼,“凝之兄弟,到底是哪一个,快些说吧,老唐我要急死了。”
沈舒琮不慌不忙的站起身,走到宴席中央的草地上,施施然跪下,“禀皇上,臣的心上人正是嫣蔻公主,公主与臣两情相悦,还望皇上成全。”
沈舒琮的声音不大,听在众人耳中却犹如一声巨雷。
即便离皇上的座位还有一定距离,赵琢已被上方飘来的寒气冷到直打哆嗦。
前一秒还平易近人的黄衣男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危险而冷酷的帝王。
场面一时陷入肃杀。
这种气氛的转变太过明显,连神经大条的老唐也停止了继续打趣,不解的注视着突然寂静下来的宴席。
远处的舞乐仍在进行,宴席上的众人却不约而同停止了动作,像是被看不见的仙人施了法,一个个噤若寒蝉。
高座上的男子彻底收起了笑容,只静默地盯视着草地中央的一团绛红,眼神冰冷。
许久,皇上终于开口,他沉声问道,“公主,沈爱卿说的可是实情?”
虽是对小公主发问,皇上的眼睛却仍盯视着沈舒琮,仿佛一头一刻也不肯放开自己猎物的雄狮。
赵琢艰难的看向嫣蔻公主,后者只是颓然垂首,却看不出所以然。
不知端蕊姑娘是否已将计划告诉了她,若是尚未,沈侍郎可要被害惨了……想到此,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凉,冷汗不可遏止地冒个不停。
突然间,只见端蕊姑娘掀起眼皮,很快的朝晏怀希所在的席位看过来,与晏怀希的视线甫一接触,便飞快收回,继续垂首恭立。
那动作发生的如此快,如电光火石一般。若不是赵琢一直一瞬不瞬的盯着嫣蔻公主的方向,恐怕也不能捕捉到这一幕。
只是,这是什么意思?
正自为难,下方,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背,赵琢垂首,只见那熟悉的背影轻轻点了点头,一股安心感瞬间注入心底。
看来终究是赶上了。
赵琢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背后的衣服已被汗水湿透。
“我……我不知道……”
等待中,嫣蔻公主含糊不清的回答在席间响起。
听闻此言,赵琢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方才的迹象分明表示,端蕊姑娘已将计划传达给了小公主,为何她此时仍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赵琢下意识观察端蕊,只见她仍仪态端庄的侍立着,美丽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波澜不惊的木然神色,似乎在说周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从她脸上是看不出什么了,赵琢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刚想再看看晏怀希的反应。
皇上的怒气已经不可遏止的发作出来,“不知道,什么叫不知道,有情便是有情,无情便是无情,难道你们勒然的女子也学会了欲拒还迎的把戏!”
皇上带着怨怒的话音刚落,皇后庄严的声音便接着响起,
“嫣蔻公主,沈侍郎可是我们熙国数一数二的男子,这样的人当众向你示爱,你该懂得珍惜才是。”
皇上想要纳小公主为妃一事,皇后面上虽然同意,心中却不满许久。
毕竟,一个千娇百媚的澜妃已经够自己头疼的,若再多一个青春洋溢,娇蛮可人的异邦小娘娘,自己的日子还怎么过。
如今眼见似乎有一丝机会,能将这位公主推出去嫁了,哪里还能忍耐着住,不顾皇上处于盛怒之中,忙紧接着开了玉口。
至于沈舒琮和嫣蔻公主相爱一事是真是假,皇后却懒得费神。
澜妃见状,也顺着皇后的意思,走下座位,来到小公主身侧,亲切的看着她,“如今可不是矜持的时候,有些机会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了!”
皇上见澜妃亲自走下座位,亲切地揽着小公主悉心抚慰,更觉得澜妃的良善大度实在难得,心中暗暗赞赏。
更兼此时的两人皆盛装打扮,又都是难得的绝色佳人,凑在一起越发惹人生怜,恨不能立时拥入怀中。
只细细看来,在光彩明艳的澜妃的映衬下,年幼的嫣蔻公主竟倒显得失了些风情,那种多日来纠缠他许久,令他魂牵梦萦、寝食不安的魅力竟似瞬间淡了许多。
想来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嫣蔻公主对澜妃冷落许多,心中不免懊悔。
再一回想,在封妃一事上,满后宫也只澜妃一人的表现堪称楷模,从头到尾一丝不满妒忌也未曾表现,有的只是多了一个可心人服侍皇上的欢喜,甚至比表面顺从的皇后更加大度贤淑。
越想越觉得澜妃简直是世间最好的女子,心中一阵情动,如此,眼神不由自主再一次胶着在澜妃身上。
觉察到视线的澜妃回头,冲皇上嫣然一笑,“皇上,您向来喜欢成人之美,小公主只是脸皮薄,心里肯定是有沈侍郎的,您就不要逼她表态,成全他们吧!”
此刻的澜妃在皇上眼中比初遇那天还要动人,她一句话,莫说区区小公主,便是月中嫦娥也可丢下。
一与澜妃视线接触,皇上不自觉露出微笑,关切的说道,“朕心中有数,爱妃快些回到座位上,地下凉,莫要站坏了身子!”
澜妃含笑谢恩,转身回到座位。
一直到澜妃归座,皇上才将眼光转向地上跪了许久的沈舒琮,“沈侍郎,朕念你人品贵重,一表人才,便成全你的所求!”
沈舒琮忙扣头谢恩。
皇上看向小公主,“你的往日种种,朕只当是你是异国人不通熙国习俗,便不再追究,往后既然跟了沈侍郎,便要潜心学习我熙国文化,要有官员夫人的样子!”
嫣蔻公主却似没有听见,仍旧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直到后面的端蕊姑娘偷偷推了推她,这才忙行礼谢恩。
皇上看着她,失望的摇了摇头。接着命沈舒琮起身,“沈侍郎,你可是我们熙国有名的才子,这样……天真幼稚的女子,你当真喜欢?”
沈舒琮笑了笑,“微臣不过有些浅薄才学,一颗纯洁无垢的心才是最为难得。”
皇上无奈的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惋惜,“那便如你所愿,只希望以后你莫要后悔。下去吧。”
这时,正逢前半场的歌舞已经结束,一个小太监快步跑到皇上脚下,跪地道,“皇上,歌舞已结束,台子也已经搭好,是否请说书先生上台表演?”
一听此话,皇上一脚将小太监踢开,“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拿来请示,我看你这差事是越当越回去了!”
皇后讶异的看了一眼皇上,分明接连一个月以来都对说书一事极为推崇,此时为何完全变了一副嘴脸。
一时摸不清情况也不敢冒然劝阻,只好顺着皇上也训斥小太监,“这种小事还来劳烦皇上,看着办吧!”
小太监连声告罪,心中却一个劲叫苦,看着办,怎么看着办,明明这些节目都是皇上同意过的,自己不过是例行公事来通传一声,如今皇上莫名其妙发火,接下来却该怎么办!
小太监哆哆嗦嗦的趴在地上只是不走,皇上看着只觉得烦恶更甚,眼看又要有一场雷霆之怒,澜妃轻柔的声音响起,“臣妾倒有个想法,我看去年的曲水宫灯甚是好看,若是不烦琐,拿出来放一放可好!”
此刻的澜妃在皇上眼中说什么都是对的,况且她的提议实实在在的解决了问题,皇上自是立马同意。
临水阁,皇上皇后将最大的一对写着国泰民安字样的宫灯放入水中,宫灯在水面轻轻摇曳,渐渐远去。
随着皇上一声令下,众人也将手中的宫灯放到水面,各色玲珑宫灯随着水流缓缓飘远,远远望去,犹如满池繁星。
不知何时,皇上已来到澜妃跟前,低声说些什么,直说得澜妃笑靥如花,艳丽难言。
不远处凭栏而立的皇后余光里看见两人亲密情浓的样子,心头一阵烦恶,宁可眼不见为净,差来一个老嬷嬷向皇上禀道身体有些累,欲先行告退。
皇上毫不犹豫的答应,接着对身边的澜妃道,“爱妃一向身子娇弱,如今夜里秋凉不宜在水边多待,朕便陪爱妃回去可好!”
澜妃嫣然一笑,“全凭皇上做主。”
皇上一听,一脸欢喜,拥着澜妃就要离去,临走时想到了什么,叫来一个小太监吩咐道,“去告诉六王爷,让他接替寡人继续接下来的宴会,寡人先行一步!”
消息传到晏怀希耳边时,他正将一盏宫灯轻轻送入水中。听完太监的话,他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淡定的答应道,“知道了,有劳公公。”
等到皇上等人离去许久,与会的众人也多有意兴阑珊之态,晏怀希便站起身子,朗声道,“众位大人,时辰已经不早,明日尚有繁杂公事,列位可早些回去歇息!”
与会人等听六王爷如此说,颇合心意,果然三三两两离开。
只是,皇上虽然不在,临行前的谢恩还是要有的,于是众人离开前都走到晏怀希跟前,借机表达对浩荡皇恩的感念。
最后是沈舒琮携着嫣蔻公主,两人一起向晏怀希行礼谢恩。
沈舒琮仍旧风度翩翩,一脸平和,仿佛无事发生。
嫣蔻公主的样子却有些奇怪。
从皇上宣布成全她和沈舒琮开始,她的脸色就变得惨白,随后皇上因为说书先生一事的雷霆之怒也好,宫灯曲水也罢,她都仿佛不曾听闻,像一个苍白的影子一般呆在当地。
而且,更令赵琢在意的是,她分明已经知晓计划为何方才却不肯配合沈舒琮,要知道此举险些酿成大祸!
赵琢看着她,实在很是担心,趁着与嫣蔻公主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道,“你先随沈侍郎回去,我一有时间就去看你。”
嫣蔻公主看向赵琢,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想说什么终究只是点了点头便慢慢离开了。
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晏怀希道,“总算圆满结束了,我们也回去吧!”
两人并肩走出宫门,一路寂静,只有秋虫窸窣,默默无言走了许久,赵琢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今晚得以成功,多承王爷鼎力相助,赵琢心中无限感激。只是我始终有一事不明,王爷是如何说动沈侍郎让他假扮嫣蔻公主的心上人?”
晏怀希停下脚步,笑道,“这件事对你很重要?或许根本不是本王说了什么,而是沈侍郎暗恋小公主已久呢?”
“不可能!”
“哦?为何这般笃定?”晏怀希饶有兴味的看着赵琢。
“或者应该说是不可以,小公主一心只有墨青!”
“这本王早已知晓,只是小公主喜欢墨青与沈侍郎喜欢小公主矛盾吗?”
赵琢被晏怀希一问,顿时语塞。
是啊,沈侍郎这种端方君子,权财美色全都不为所动,若不是为了挚爱,怎会甘愿冒欺君这么大的风险。
脑海中画面一闪,那次在馄饨摊初遇小公主,明明不是鸿禄寺官员的沈侍郎何以在场,难道那时他便对小公主有了好感,是以主动请缨出去帮忙寻找。
更况且,沈侍郎一口勒然语说得流利,说不定私下早已与小公主相谈甚欢……这次,更是不惜犯天子之怒也要英雄救美。
越想越觉得心中酸涩,赵琢闷闷的问道,“是沈侍郎亲口告诉你的吗?”
晏怀希始终注视着赵琢,赵琢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看着看着,晏怀希晶亮戏谑的眼神分明黯淡下来。
见赵琢发问,他莞尔一笑,“凝之并未多言。本王只将事实陈述,当听到嫣蔻公主因对墨青情根深种不愿做贵妃,凝之已表现的很是动容。依本王对凝之的了解,即便是不认识的人需要他帮忙他也不会推辞。果真如此,凝之听完当下表示愿意鼎力相助。这样看来此事的动机完全与风月无涉。”
“真的?”赵琢抬起头,眼中闪烁有光。
晏怀希无奈的笑了笑,点头肯定。“不怪乎你如此念念不忘,凝之这样的心胸,饶是本王也自愧不如。”
这下换赵琢不好意思了,她红着脸低下头,闭口不敢再谈。
晏怀希难得的善解人意,也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转身同着赵琢一起踱步离开。
天边新月如钩,夜色浓稠,红色宫门前的大路上,只有两个身影默默走着,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仿佛能伸到天地尽头。
“可以告诉我李从圣将军的事儿吗?”
宫门外,御河边,赵琢突然停住脚步,向着晏怀希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