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业火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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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沉寂，终究是被清晨的戾气撕破了。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唐门的练武场旁边的巷弄里，就炸开了锅。
三房的唐猛，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脸色铁青地揪着二房唐烈的衣领，拳头攥得咯咯响，额角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唐烈！你他妈给我说清楚！是不是你在背后嚼舌根说我们三房坏话，是不是觉得我们三房不行了？你忘了是谁跪舔我们三房来的？敢惹老子不痛快分分钟拉着你二房垫背？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我们三长老如今这般，是我三房理亏？我单单怀疑这是你们二房的阴谋！之前在议事厅你家唐煜还嚣张的与三长老理论物资分配应多给二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父子的黑心思！”
唐烈也不是善茬，他比唐猛高出半个头，身板壮实得像头黑熊，一把推开唐猛的手，反手就揪住了他的衣襟，唾沫星子故意喷了唐猛一脸：
“放你娘的狗屁！唐猛你少血口喷人！唾沫星子飞老子一脸，三长老平日里就跋扈嚣张，我家煜儿都被他带坏了，他或许是自己捣鼓毒物中毒也未可知，再说他树敌还少吗？那是他活该！倒是你，一大早跟我撒野，是不是觉得我二房好欺负？”
“欺负你又怎样？”唐猛双目赤红，抬手就朝唐烈的脸上挥了一拳，
“你家唐煜惹事不停，搅得唐门鸡犬不宁，都是柳少主的事引发的祸端，现在还把脏水泼到禁地，引出禁地插手，连累整个唐门！我看你二房，就是存了谋反的心，惹事不看大小！”
“反了你了！”唐烈挨了一拳，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他怒吼一声，抬脚就踹向唐猛的小腹，
“老子今天不揍得你满地找牙，就不姓唐！”
两人扭打在一处，拳拳到肉，打得难解难分。
周围围了不少晨习看热闹的仆从和各处弟子，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劝架。一来是二房三房的家主打架，他们这些下人没资格插嘴。二来是巷口的阴影里，玄色身影正冷眼看着，那是门主派出的影卫，连影卫都没动静，他们谁敢多事？
“快看！二老爷把三老爷的头发揪下来了！”
“三老爷也厉害，一拳砸在二老爷的肋骨上了！”
“别吵了！没看见影卫大人在看着吗？”
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却被两人的怒骂声盖了过去。
唐烈和唐猛打得眼红，早忘了最初是为什么起的争执，只知道把这些日子憋在心里的火气，一股脑地发泄在对方身上。
他们都清楚，唐门这场风波不对劲。
三长老唐厉疯得蹊跷，门主的雷霆手段来得突然，禁地的沉默更是透着诡异。可他们查不到任何线索，只能把满腔的憋屈和愤怒，撒在老对手的身上。
就在两人打得难分难解，唐烈快要掐住唐猛脖子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够了。”
巷弄里的喧闹瞬间静了半分，阴影里两道玄色身影缓步走了出来，为首的影卫面无表情，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门主有令，二房三房私斗，惊扰宗门安宁，各罚俸三月，闭门思过七日。若再敢私斗，严惩不贷。”
唐烈和唐猛的动作猛地僵住，两人身上都挂了彩，头发散乱，衣衫褴褛，活像两只斗败的公鸡。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甘和怨怼，却不敢再动手。只是唐猛嘴里却气昏了头的念叨：
“你一直在此处未动，究竟是你的命令还是门主的命令，凭什么要禁足我等，还……还七日！”
“我的话，就是门主的话。”简短几个字的回应，言语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唐猛鼓了一半的气一下子泄了，两人平日里再嚣张，也是知道禁地而来的影卫是什么角色。
唐烈冷哼一声，甩开唐猛的手，狠狠啐了一口：“哼，今日算你走运！咱们走着瞧！”
唐猛也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恶狠狠地回瞪着他：“彼此彼此！”
两人互相撂下一句狠话，各自带着人，灰头土脸地走了。
围观的人群见没热闹可看，也纷纷散去，只留下巷弄里散落的拳脚痕迹，和一地狼藉。
为首的影卫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冷光，随即转身，对着身后的同伴递了个眼色。两人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巷口的阴影里，朝着门主的住处而去。
与此同时，唐门后山禁地。
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林间的空地上，一座简陋的石屋静静伫立，石屋的门虚掩着，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对话声。
影卫单膝跪地，对着端坐于暗影中的黑袍人垂首禀报，声音恭敬：
“尊上，二房唐烈与三房唐猛已按预料，在巷弄里私斗，属下以门主的吩咐，出面制止，并传了罚令。唐玄那边，昨夜细作回报，他在书房枯坐至深夜，翻查了唐门秘闻，似是对禁地起了疑心。大长老唐烬依旧闭门不出，只是今日清晨，他的仆从往静心苑送了一篮水果，不知是何用意。”
暗影中的黑袍人没有说话，只听得一阵清脆的玉佩碰撞声响起。
一个少年缓步从石屋的内室走了出来，正是十五岁的紫渊。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墨发顶冠依旧是一根简单的墨玉发扣束起，眉眼间透着冷静锐利之光。他的指尖总是把玩着一枚通体黝黑的铁针，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而这个暗器一旦出现蓝色幽光那便是收割魂魄的颜色。
“疑心？”紫渊轻笑一声，声音清冽如泉水，
“他这点疑心病，啥时候停歇过。唐玄自以为聪明，却不知道，他布的局，从一开始，就落在了尊上的眼里。”
他顿了顿，抬眼望向石屋外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古木，落在了唐门的宗门腹地：
“唐厉的疯癫，是引子，二房三房的私斗，是添柴，唐玄的疑心，是火苗。现在，就差最后一把火了。”
黑袍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裹挟着刺骨的寒意：“紫渊，依你之见，那把火，何时点燃？”
紫渊指尖微微用力，陨星刺在掌心转出一个圆弧虚影。他嘴角的笑意漫开，眼底淬着几分冷冽的玩味：
“不急。等唐玄按捺不住，主动去查禁地的秘密时，等大长老唐烬露出狐狸尾巴时，等门主唐啸天彻底掌控宗门时……”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那把火，便会无风自燃。”
黑袍人似是颔首，沉声道：
“好。那便依你。唐门这潭水，慢慢温，咱们与少主且慢慢等。”
紫渊没有回话，只是抬眼望向天际，目光悠远。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在他年轻的脸上，却驱不散他眼底的寒意。
他知道，唐门的这场乱局，不过是开胃小菜。未来的路，他虽知之不多，但，注定不会平坦。
等这潭水彻底浑浊，等所有人都被卷入这场风波，无法脱身时，禁地真正的目的，才能浮出水面。
而那时，唐门的落幕，才会真正开始。
林间的风轻轻吹过，卷起几片落叶，飘向远方。石屋的门缓缓合上，将里面的对话声，彻底隔绝在寂静的山林里。
唐门的上空，乌云渐渐汇聚，那枚泛着冷光的陨星刺，正静静等待着点燃烽火的时机，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五日光景弹指而过，唐门的平静碎得彻底，唐门总坛被一层迷离混乱的雾气裹得严严实实。
唐厉的院子里日日传出癫狂的呼喊，时而自称门主，时而嚷着要登基称帝，疯话连篇，听得下人敢怒不敢言。
四长老唐玄把自己关在屋里，一连三日未曾踏出房门半步。
案上的棋盘早被黑白子铺满，纵横交错的纹路里，落子声从起初的清脆急促，渐渐变得滞涩沉闷。他枯坐在案前，眼底翻涌着阴鸷的光，指尖捻着棋子，时而疾落，时而久久悬停。
这盘棋，他以白子喻长房、喻唐啸天、喻失踪的柳随风，黑子则是他布下的天罗地网。起初落子如飞，嘴角还噙着算计的冷笑，只觉长房夫妇的命案、老爷子的离奇殒命，都如这棋局一般，尽在他掌控之中。
可渐渐地，他发现不对了。
明明是他占尽上风的棋局，那些被他视作死子的白子，竟在无人对弈的棋盘上，悄无声息地连成了气，一步步扼住黑子的生路。他越是急于反扑，越是破绽百出，到最后，竟被一颗看似不起眼的白子，断了全盘活路。
“啪！”
黑子被狠狠掼在棋盘上，力道之重，竟震得这枚墨玉棋子边缘崩裂，一道银白裂痕蜿蜒蔓延，像一道刺目的伤疤爬在墨色玉面上。他盯着那盘死局，胸腔里的戾气几乎要炸开，却又死死憋着不敢发作。唐啸天正因少主失踪雷霆震怒，此刻但凡露出半点异动，只会落得和唐厉一样的下场。
他不敢再兴风作浪，这些天只能枯坐在棋盘前，一遍又一遍地复盘。昼夜颠倒，茶饭不思，门外的仆从只听见屋里落子声断断续续，偶有棋子摔碎的脆响，再无其他动静。
在外人看来，这位素来阴狠深沉的四长老，分明是陷入了魔怔般的自闭。
唯有唐玄自己清楚，他不是自闭，是蛰伏。他在死寂里盯着棋盘上的死局，复盘着那些年的旧案，更在暗中窥伺着唐啸天的动向、禁地影卫的异动。
眼底的狠戾时不时凝作寒刃，他只是暂时收了利爪，等风头一过，等那个能置他于死地的时机过去，他有的是手段，再掀惊涛骇浪。
唯有大长老唐烬，依旧端着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每日里听着各处传来的消息，既不劝，也不拦，只在心里打着算盘，坐山观虎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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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业火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