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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眠琴公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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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只顾想着怎么应对宋溪尘,放松下来后芙露才发现,大厅里依旧充斥着玫瑰花香味,但样子似乎和上次所见略微不同。
她印象里的样子应该是肃穆、威严、富丽堂皇至极的,到处都在宣告这家有权有势。但如今墙面大面积的金色浮雕被白玫瑰暗纹壁布取代,象征权势的黑曜石兽首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浅蓝色美人鱼水池摆件,地毯的暗纹也不再是色彩繁复波斯纹,而是波浪形杏色羊毛毯。
还有原来头顶极具压迫感的吊灯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盏盏小型水晶花形灯,光线柔和,让整个空间都显得开阔明亮了不少。
哇塞,窗帘竟然换成了白蕾丝款?连桌上的插花也换成了粉白蓝配色。
就好像一个古板的老绅士换上了轻便的白纱裙在风中翩翩起舞,褪去了凛然威仪,反倒透出几分女儿家的娇羞。
咦惹!
芙露被自己的想象力恶心得一跳,连忙甩了甩脑袋。
对了,刚刚宋溪尘胸前是不是还别着粉色口袋巾呢?
啧,想不到他表面看着高贵冷艳,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私底下品味这么少女。
“老师,您吃早饭了吗?”宋星舒问。
芙露被声音拉回神,反应了几秒,才道:“吃啦,你还没吃吗?”
宋星舒刚低头,又立刻摇摇头,仰望着芙露小声交代:“我要去上课了,刘管家会带您熟悉家里,等我十一点半下课再来陪您。”
看他很认真在安排她的事,芙露忍不住抬手想摸摸他的脑袋,但看见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又讪讪放下了手。
“好噢,去吧,我等你。”芙露笑着温声道。
—
这儿大得实在过分啊。
芙露扶着墙累得气喘吁吁感慨。
她步行逛了一上午,仅仅逛完了主楼和最近的花园,而从主楼往左右延伸,隔着林子还有几栋裙楼。
听刘管家说,裙楼里有宋氏家传的藏书阁、珍宝馆,藏品丰富程度堪比早已成为行政公署一部分的旧王宫和联邦博物馆。
旧日宋氏整个大家族都住在眠琴公馆里,不过从宋溪尘往前数几辈,他们家已经出过几代继承人全部分化为Omega的例子了,提到宋氏,近些年大家的刻板印象都是盛产优质Omega的家族。
因为不受控制的发热期和生育问题,Omega往往无力承担家族大任,只能寻求信得过的Alpha家族联姻,而大家族的Alpha,少有能接受入赘的,宋姓传承十分艰难。
作为孩子随宋姓的交换与妥协,宋家人搬出了眠琴公馆,住进Alpha家里,直到宋溪尘掌权,才正式搬回了眠琴公馆。
“这些玫瑰花很漂亮。”
他们逛回了主楼,路过主楼后那片玫瑰园,听刘管家提起宋溪尘,芙露顺势夸道。
刘管家顺着芙露的目光看去,眉眼弯弯:“宋先生常亲自打理它们。”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宋先生的信息素是玫瑰味的呢,只是可惜,我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
“是啊,真可惜,我也闻不到。”芙露面不改色道。
刘管家但笑不语。
他们离开后,主楼三层的落地窗前,一道欣长的身影静静伫立,俯视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玫瑰园中,良久才转身。
今日多云,天气凉爽,午餐摆在玫瑰园旁的偏厅,瓷盘映着玻璃房外的天光,在玫瑰的簇拥下,原本就精致昂贵的餐点更显可口。
因宋星舒的一再邀请,芙露只好落座在他身侧陪同,宋溪尘没说什么。
餐桌上一时无话,空气中掠过一丝丝淡香,似有若无。
芙露正低头享受难得的美味,忽然身子一僵,那种说不清的被窥视感再次悄然爬上来,这次还带着一些试探,就好像幼猫的爪子在扒拉她。
鼻间充斥着玫瑰的芬芳,但身为Alpha的直觉告诉她,这味道并不是花香,而是某种更深沉、更私密的气息。
她不动声色抬眼,正对上宋溪尘隔着餐桌投来的目光,平静如水,却也莽莽看不透里头藏着什么。
冷静,Beta是感知不到信息素的。
芙露硬着头皮给自己洗脑。可渐渐将她包裹住的气息分明在提醒她,有些事正悄然发生,无可避免,无可逃脱。
宋溪尘的动作依旧淡然且优雅,刀叉与瓷盘轻碰出细微声响。
偏厅外风过处,红色花瓣簌簌飘落。
玫瑰甜香愈发清晰,缠绵在呼吸之间,带着不容忽视的意味。
因为太过紧绷,这顿饭吃得芙露战战兢兢,浑身酸疼。
饭毕,宋溪尘擦了擦嘴,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这风倒是正好,把香味都送进来了。”
他目光轻移,掠过芙露微怔的眉眼,仿佛只是随口感慨。
芙露闷头咀嚼,没有说话,守在宋溪尘身后的刘管家略微躬身答道:“看来您选在这儿吃饭是个好主意。”
宋溪尘往椅背上一靠,双腿交叠,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餐桌上,好像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其实芙露早就吃饱了,或者说根本吃不下,但她不敢停,如果宋溪尘不先离开,那她放下刀叉后,免不了还要和他寒暄一顿,她不能先于主家离开餐桌。
余光瞥见身侧的宋星舒也放下了他的儿童款小刀叉,芙露如芒在背。
其他人都吃完了,她再吃下去就不礼貌了。
坐立难安中,芙露也不得不松开了餐具。
宋星舒仰起小脸,关切地问道:“老师吃饱了吗?”
芙露笑笑,还未应答,宋溪尘已开口:“既然吃完了,就去准备午睡吧。”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刘管家即刻上前牵起宋星舒的小手,悄无声息地带离偏厅。
门合上的刹那,空气骤然安静。
芙露垂眸,盯着瓷盘边缘一道细微金线,冷汗悄然爬上脊背。
“先生,那我也先……”
“方小姐。”宋溪尘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嗓音低沉如丝绒,“你很紧张。”
玫瑰的气息陡然浓烈,像一张无形的网,忽然绞紧。
芙露咬紧了牙齿。
宋溪尘眸光微转,似笑非笑,“之前认识我吗?看见我这么紧张。”
芙露白着一张小脸抬头,挤出笑容来:“整个联邦有谁不认识您,我紧张是因为见到了偶像。”
“哦?”宋溪尘细微挑眉,指尖轻叩桌面,节奏缓慢,像最耐心的猎手,“我是你的偶像?”
芙露掐了自己一把,迫使自己镇定下来,“是的。”
“说说看,你崇拜我什么?”
玫瑰的味道已经浓烈到让她头晕目眩的地步,“您身为Omega却令宋氏再创辉煌,掌控着联邦最庞大的星舰舰队,却从未滥用权力。”
芙露缓慢吸气,压下喉间的颤抖,“在与鹰伊星的资源战争中,是您力争保留敌对星域的生态屏障......这种克制,令人敬仰,我从小仰慕着您长大......”
说到最后,大脑缺氧似的一片混沌,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宋溪尘忽然低笑一声,“所以你觉得,我是个仁慈的人?”
“您......您是一个仁慈的人。”
“可为什么仁慈的人会让你发抖呢?”
“我没有......”话未说完,芙露直接晕了过去,鼻间流出两行热血。
宋溪尘脸色一变,起身快步踱至芙露身侧,皮鞋敲击地板发出急促的声音,他一把捞起了软倒在餐桌上的人,抱着人闯出了偏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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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露睁开眼,头顶是陌生的白色天花板,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味。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类似病房的地方,手腕上贴着生理监测贴片,静脉输注着药液。窗外粉紫云霞绚烂,显示此刻已是傍晚。
“你醒了。”略沙哑的嗓音自侧畔响起,穿白大褂的男医生正低头记录数据,余光瞥见她醒来,语气温和,“感觉怎么样?”
“头有点儿晕,身上没力气......像是被什么碾过一样。”芙露捂着脑袋如实陈述。
“嗯,没事,经历过信息素压迫后的正常情况,再休息会儿就好了。”医生合上病历本,目光温和却不容回避,“宋先生虽然是Omega,但释放的信息素纯度极高,普通A或者O很难承受,会产生类似信息素压迫的现象。”
芙露听见“信息素压迫”几个字,脸色瞬间惨白。
她下意识抬手摸向颈后,蓬松的麻花辫遮住了瘦弱的凸起,想起自己刚刚竟然当着宋溪尘的面晕倒,还流了鼻血,这简直无异于直接暴露自己不是Beta的身份。
芙露紧紧捂着自己的腺体,止不住发抖,惊慌的眼神不知该落向哪里,后背一片凉飕飕。
完蛋了完蛋了,真的要被送去吃牢饭了。
医生忽然按住她手腕:“别紧张。”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没跟宋先生说你是A,只说你是吃错东西上火晕倒了,口供咋俩可得对一下。”
芙露怔住,有些手足无措道:“谢,谢谢您......”
医生摆了摆手,眼神意味深长,“小事情,laborers help laborers嘛。”
他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门轻合的瞬间,走廊外传来宋溪尘低沉却清晰的声音:“她醒了?”
后面门彻底合上了,他们说什么芙露听不见。
芙露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静静盯着紧闭的门。
门把手转动的瞬间,她屏住了呼吸。
宋溪尘推门而入,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带来无形压迫感。
他一步步走近,皮鞋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芙露下意识蜷缩,宋溪尘的目光落在她头顶,“没事了,再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他声音低沉如夜,却意外地让人听出了些安慰的意味。
窗外晚霞渐沉,暮色透过玻璃在地面投下细长的影,病房内唯有监测仪发出滴滴响声。
宋溪尘站在床边未再靠近,轮廓被余晖勾勒得柔和些许,袖口露出一截素白的手腕。
二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对视着。
芙露垂下眼睫,盯着他袖口那抹纯白,酝酿良久终于怯怯开口:“宋先生,我......我从小身体就不好,今天的事,麻烦您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颤抖,同时透着倔强。
宋溪尘眸色微动,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颤抖的睫上,“你很怕我?”
芙露迅速摇头,又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道:“我......我不想惹麻烦。”
宋溪尘忽然弯了弯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叫人。”
语罢转身离去。
“咔嗒。”
关门声响起后,芙露终于松了一口气,收起装出来的可怜样,歪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躺着。
最后一抹霞光悄然隐去,夜幕温柔地覆了下来,她沉沉睡去。